“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暴躁的土味鬧鈴瘋狂作響,將深埋于松軟棉被中的十九歲少女陳桐喚醒。
又是身心俱疲的一天。
鬧鐘既然響了,那么現(xiàn)在的時間應(yīng)該是晚上八點半,待會兒她要去趕一趟凌晨一點的航班。
有氣無力地坐直身子,陳桐微弓著背,如瀑的長發(fā)散亂的披在兩肩,雙手癱在身前。
似乎,這樣慵懶的姿勢可以讓她覺得舒適。
鬧鐘越來越響,陳桐的眉頭也越來越皺,實在聽不下去了,她才終于抬手將它關(guān)掉。
說實在的,她已經(jīng)無數(shù)次想要把這個聒噪而且老土的鈴聲換掉,但是因為懶,所以這件小事一推再推,也就沒了個期限。
“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綿綿的青山腳下花正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陳桐懷疑自己當時腦子里是不是進了水泥,竟然選個如此另類的音樂做了鈴聲。
不過這次響的不是鬧鐘,而是來電鈴聲。
不想使勁,陳桐懶到瞇縫著眼隨意滑動屏幕,感覺電話被接通了,才慢悠悠將手機聽筒對準耳朵。
“丸子,睡醒了嗎?”電話那端傳來母親的聲音。
丸子,是她的小名,因為她很喜歡櫻桃小丸子。
“睡醒了,媽你怎么樣……”
一邊回著話,陳桐一邊打著大大的哈欠,掀開被子,打算下床洗漱。
全天下的金牌老媽打電話,無非都是多講幾句噓寒問暖的話,多嘮叨一些想求得女兒寵愛的事情。
這一點,縱然是她那事業(yè)有成的母親大人也不例外。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最近有一個極重要的日子,所以母女二人談起話來要比平時豐富很多。
陳桐今年十九歲,自大學(xué)生涯開始,她就只身奔赴遠在千里之外的另一座城市生活,與家人和故鄉(xiāng)相隔甚遠。
算算日子,明天距離她二十歲生日,也就是宣告奔三的日子還有七天,所以一家人聊起來自然是躲不開這個話題。
雖然陳桐總是嘴硬說自己不想家,也吹噓她能夠很好的料理獨居生活,但奔三這種時刻,要是一家人不在一起,想來會是一件很寂寞的事。
既要讓女兒滿意,又得照顧好她的小情緒,所以陳桐父母考慮再三,終于決定給她擺個臺階,求著這倔女孩兒提前一天回家,其他時間則任她折騰。
畢竟女兒長大了,也有自己的私生活,萬一她在外面偷偷養(yǎng)了個男朋友什么的,他們做父母的可不愿意自找沒趣兒。
“好啦好啦媽,你放心吧,我等會兒還有點事要忙,明天再打給你,乖啦拜拜。”
掛了電話,陳桐松了口氣,站在洗漱臺的鏡子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這雙黑眼圈真是越來越重了……”
搖了搖頭,陳桐頗為無奈地自嘲了一句。
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她也不例外。
從十六歲那年開始,她就常常被同一個夢境纏繞,夢里是一團黑色,迷霧般洶涌的黑色。
一開始并沒有什么,她也只是把它當一個普通的夢境來看待,但慢慢的,這個夢會高頻率地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
未知、迷茫、恐懼。
三種越來越明顯的感覺也漸漸匯聚,那種難以言說的窒息感,折磨了她三年,直到今天。
時間推移,她開始失眠,開始懼怕夢境,也開始畏懼黑暗,甚至到最后,已經(jīng)到了不開燈無法入睡的程度。
即將二十歲的她,不知道是否能擺脫這個困擾了自己這么久的噩夢,所以相對于其他享受過奔三生日的人,她顯得并沒有那么興致沖沖。
何況,她堅信自己永遠十八歲。
整理好了行囊,陳桐將屋門鎖好,打了車就奔向機場。
其實這座城市里,有幾個她相處極好的閨蜜,都是好姑娘,例如外號團子的小女生周小然,外號圓子的小女孩張小宏,還有她素來寵愛的小小吳等等。
幾個好女孩兒準備了好久,本打算同她一起慶生,但因為噩夢的緣故,她打算早早回家,在家中尋找一些來自父母的溫暖和安慰。
雖然不開心,但所幸閨蜜們都很懂事,除了叮囑她回來的時候給帶上五百斤大米五百斤燒肉五百斤水果等禮品之外,也沒要什么其他奇奇怪怪的東西。
所以今天的她,注定是個旅人。
航班雖然在凌晨一點,但素來失眠的她,相比于其他旅客來說要精神的多。
飛機飛的很平穩(wěn),沒有顛簸,自然也不會讓人暈機,但不知怎么回事,她總是覺得心里堵堵的。
女人的第六感素來準確,這份不舒服恐怕不是空穴來風。
問乘務(wù)要了杯冰水,她想好好刺激一下自己倦怠的神經(jīng)。
冰水來的很快,剛?cè)牒恚搩?nèi)的照明系統(tǒng)閃爍了下,一暗一明。
沒人在意。
畢竟再高端的時代,機器也不過是種不可靠的玩具,只要沒什么大問題就好。
唯一不幸的,是冰水不小心灑了,打濕了身上那件她最最喜歡的衣服。
暗道一聲倒霉,陳桐就起身打算清理下。
剛走出座位。
機身卻一陣劇烈顫動。
很多旅客從夢中驚醒,甚至一小部分人還失態(tài)地發(fā)出了驚呼。
一秒、兩秒、三秒……
顫動沒有停止,而且幅度加大的有些夸張。
“怎么回事!”
一個旅客剛喊出聲,機身又是一下突然的劇烈震動,許多人被晃在了地上,陳桐也是其中一個。
與此同時,光亮消失,機艙陷入徹底的黑暗。
驚叫聲開始擴大。
緊接著幾個呼吸間,艙內(nèi)的紅色警報燈狂閃,這一次,周圍響起一連串更大的尖叫。
“臥槽這什么航班!”
“投訴!我要投訴!”
“啊!哪個小赤佬摸了老娘的翹腚!”
“……”
混亂中,旅客們一個個抱怨著擠回座位,系上安全帶,用高亢的嗓門代替他們內(nèi)心的恐懼。
機長通訊遲遲沒有來,艙內(nèi)廣播里除了傳出沙沙的電流聲,什么也沒有,這樣怪異的情況,讓更多的人開始膽寒。
陳桐整理了下呼吸,坐回座位上,也把安全帶系好,雖然年紀不大,但她怎么說也是見過不少風浪的人,這種情況下她仍能保持鎮(zhèn)定。
而且……
不知怎的,她竟覺得這份黑暗和自己的夢境中的漆黑有幾分相似之處。
但到底是哪里,她還不知道。
“嘭!”
周圍傳來一聲突如其來的劇烈炸響,似乎是鋼鐵被什么東西攪碎的聲音。
不幸的,機艙破了!
狂風、電鳴、流水,還有已經(jīng)徹底陷入恐慌中人們的嚎叫,一時間,黑暗籠罩了這里的一切。
艙外,是電閃雷鳴。
電光閃爍,趁著這一瞬的明亮,陳桐看清自己左前方的機艙壁上,竟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窟窿,窟窿外面,是翻涌的黑色云團。
無疑,這是一場災(zāi)難。
可它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了她十字末尾的年紀。
她還想回家抱抱媽媽、欺負爸爸,再聽聽爺爺?shù)墓适潞托υ挕?p> 難道,就這樣結(jié)束?
無力感,傳遍了全身。
“救命!”
“啊!”
轟鳴聲夾雜著尖叫,不斷從耳邊炸響。
窟窿處,強烈的氣流撕扯著近處的旅客,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呼救,就被強風扯了下去,化作泥土的養(yǎng)分。
有那么一瞬間,她不想認命,她不想這個時候落得這樣的下場,她想活,想從這場幾乎沒有生路的災(zāi)難里活下去!
眼神變得堅定,這或許是她第一次沒那么害怕黑暗。
驟然,她感受到一股極度劇烈的失重感,而且越來越強,這個時候不用腦子都能猜到,飛機正在極速墜落。
雙手死死捏住座椅的扶手,陳桐將牙齒咬的吱吱作響,所幸安全帶還在,是死是活,就看這一把了。
這混賬的人生!來啊!
嘭!!!
巨響之后,陷入黑暗。
……

魔王用喵大人
謹以此短篇,送給走丟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