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然恍惚,自己也有執(zhí)(zhí)念,關(guān)(guān)于秦澤,關(guān)(guān)于汨桑,關(guān)(guān)于仇恨,一路走到如今,憑著的也不過(guò)是這幾分的執(zhí)(zhí)念和妄念。
“你有執(zhí)(zhí)念,我也有,當(dāng)(dāng)年我只想一生一世一雙人,后來(lái)我只想姐姐安然無(wú)恙,但皆成鏡花水月一場(chǎng)(chǎng)空,而如今,我只想汨桑再無(wú)戰(zhàn)(zhàn)亂,以一身護(hù)(hù)子民一世周全。”云然起身看向元承錦,“若有人擋我,我亦會(huì)(huì)玉石俱焚。”
元承錦沉默許久,轉(zhuǎn)(zhuǎn)身往外走去,在廊下站了片刻才消失在夜色中。
“可是,我不想放手。”
徒留下這一分執(zhí)(zhí)著飄散于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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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后,元承錦又連著幾日未出現(xiàn)(xiàn),但府中的戒備卻森嚴(yán)(yán)了起來(lái),云然想要離開,都被府門的士兵攔了回來(lái),元承錦似乎打定了主意不放她走,一時(shí)(shí)間,云然竟有些無(wú)力。
一番盤算走到了如今情勢(shì)(shì),也算得償所愿,可是唯獨(dú)(dú)算漏了元承錦的情意。
只是如今的烏云然,再也不是當(dāng)(dāng)年會(huì)(huì)棄身份責(zé)(zé)任的云然了,因?yàn)樵僖矝]了能讓自己任性的理由,也沒了能擔(dān)(dān)下所有的阿姆和姐姐……
雖然被囚禁在這王府中,但云然并不慌張,她已經(jīng)(jīng)預(yù)(yù)見了定會(huì)(huì)有轉(zhuǎn)(zhuǎn)機(jī)(jī),元承錦自以為得了攝政之權(quán)(quán)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嗎,這世間何曾有真正自由的人,越是居高之人,禁錮越深重。
不過(guò)幾日,元承錦出現(xiàn)(xiàn)了,他肅著面孔,冷毅的五官透出幾分森寒,他沒有來(lái)找云然,而是徑直回了書房,直到暮色西垂也沒有踏出一步,只聽得丫鬟的瑟瑟抱怨,王爺是如何的盛怒,將飲食盤盞盡皆砸了。
云然了然一笑,自己的回國(guó)之日,近了。
坐在燭火前,云然并無(wú)睡意,忽聽門外腳步聲響起,但并沒有進(jìn)(jìn)來(lái)的意思,只是駐足在門的那一側(cè)(cè),他似乎在等,而云然也在等。
元承錦看著門內(nèi)(nèi)的燭光,不知為何走到此處卻失了進(jìn)(jìn)去的勇氣,良久,輕嘆一聲想要轉(zhuǎn)(zhuǎn)身離去,門卻在此刻驟然開啟,自己心念的身影站在門內(nèi)(nèi)。
兩人對(duì)(duì)坐無(wú)語(yǔ),云然聞到他身上的酒味,于是為他斟了茶,開口道:“你有話要與我說(shuō)?”
元承錦將茶一飲而盡,似是下了最大的決心,一把抓住云然的手:“阿然,我們立刻成親,做我的王妃。”
云然卻看破了他堅(jiān)(jiān)定之下的無(wú)力感,輕笑道:“你做不到,是嗎?”
元承錦的心一分一分冷下來(lái),眼中落滿了破碎的無(wú)力,他苦笑出聲:“是啊,我做不到,我自以為與皇權(quán)(quán)一步之遙,我自以為權(quán)(quán)傾朝野,可也掌控不了自己的一切!”
“胡氏一族為難你了?”云然早已了然這朝堂紛爭(zhēng)(zhēng),靜默問(wèn)道。
“胡予知連同朋黨親眷在朝中處處與我作對(duì)(duì),仗著那無(wú)知孩童對(duì)(duì)他們言聽計(jì)(jì)從就為所欲為。”元承錦不復(fù)(fù)在人前的威懾,此刻露出心底的脆弱,這是在母妃前也不敢袒露半分的,在云然面前,他才愿意如此分明。
“你初涉朝政,又為他們所忌諱,自然難些,不過(guò)有裘光道維護(hù)(hù)你,也不會(huì)(huì)弱于他們,你,今日這怒火,只怕是因?yàn)軫霉獾臘傘!痹迫徊聹y(cè)(cè)道。
元承錦一愣,竟是被猜中了,他頹然道:“他說(shuō),帝王之計(jì)(jì),平衡勢(shì)(shì)力,后宮為一計(jì)(jì)。”
“娶誰(shuí)?”
“胡氏一族有一待嫁女…”
云然接語(yǔ):“娶之可迷惑胡氏一族,假意靠攏積蓄實(shí)(shí)力。”
“裘光道有一孫女,有過(guò)人之智,超凡之才…”
“娶之,是拉攏人心,將他的門生勢(shì)(shì)力皆收歸己用。”
元承錦眸色深沉如窗外夜色,啞聲道:“弄權(quán)(quán)之道,你倒是清楚。”
“我早已見慣了這些伎倆。”云然了然一笑,“當(dāng)(dāng)年那些老頭讓我和親,也不過(guò)是看中你們隨朝的國(guó)力,示好以結(jié)(jié)聯(lián)(lián)盟。”
”原來(lái)如此…”元承錦苦笑,“那我倒要謝謝他們了。”
室內(nèi)(nèi)沉默,元承錦忽然起身往外走去,云然問(wèn)出心底的疑問(wèn):“你不問(wèn)我,愿不愿意為妾?”
元承錦并未回頭:“你肯?”言語(yǔ)中卻沒有分毫的疑問(wèn)。
“自然是不肯的。”
“我知道你不肯,自然也不問(wèn)。”他轉(zhuǎn)(zhuǎn)身,目光炯炯,“云然,等我三年,我必然以皇后鳳印為聘來(lái)娶你。”
云然竟不知他如此癡,一時(shí)(shí)不知該應(yīng)(yīng)還是該笑。
元承錦也不等她回復(fù)(fù),出門而去,再不回首。
第二日,府內(nèi)(nèi)的兵力便已悄然撤去,府內(nèi)(nèi)的管家甚至已經(jīng)(jīng)在為安然安排馬車盤纏,元承錦倒也是個(gè)(gè)磊落之人,說(shuō)到做到,并不無(wú)賴癡纏。
三日后,云然便動(dòng)(dòng)身起程,而元承錦也并沒有出現(xiàn)(xiàn),只是讓管家給她帶了一句話。
“勿忘三年之約。”
云然并未回應(yīng)(yīng),三年,只怕是物是人非。
一路行至城外,卻被馬車攔住了去路,驅(qū)(qū)馬之人卻是故人。
云然看著走近的凌自寒,只覺得心虛,自己終是對(duì)(duì)不住他,毀了他多年的籌謀。
“怎么?他沒有賞你富貴榮華,予你一國(guó)后位?”
云然不安:“你知道我并非為了這些……”
凌自寒輕嘆:“我自然了解你所想,只是,哎,罷了。你疑我,我卻不能棄你。”他自懷中拿出一枚玉牌,遞到云然手上,“以后若是需要,便拿著玉牌到邊城藥爐,我自當(dāng)(dāng)傾力相助。”
“兄長(zhǎng)……”云然心下感動(dòng)(dòng),卻不知道從何說(shuō)起。
“其實(shí)(shí)我要謝你,那么多年的執(zhí)(zhí)念一朝破碎,我竟覺得自在不少。”自寒淺笑,仿佛又是當(dāng)(dāng)年那個(gè)(gè)逍遙的公子。
“去吧。做你想做的事。”
凌自寒的話語(yǔ),身影,是隨國(guó)留給云然最后的印象。
多日跋涉,終是回到了汨桑。
這次回來(lái),再也無(wú)人會(huì)(huì)在意云然的身份,不論她是烏云安,還是烏云然,都是汨桑的統(tǒng)(tǒng)治者。
夜間,云然帶著暗衛(wèi)(wèi)悄悄到了地牢,走過(guò)那些血跡斑斑的牢房,停在了最里間。
牢房里一個(gè)(gè)人影聽到了腳步聲,抬眼看來(lái),仿佛是不敢確認(rèn)(rèn)一般:“云…你終于回來(lái)了。”
云然并未說(shuō)話,只看這人從陰暗處慢慢走到牢門邊,五官在燭火下明暗難辨。
是王清以。
“為何!”他突然變得激動(dòng)(dòng),抓著牢門劇烈搖晃,“我以為我們!為什么!”
云然目光一凜:“因?yàn)槲也恍拍恪!?p> 王清以愣怔。
“你在隨國(guó)竟然能手眼通天,安插如此多的眼線勢(shì)(shì)力,還有如此多善武的族人,這樣的你,我不怕,但作為國(guó)君,我怕。”
“你知道我對(duì)(duì)你!我不會(huì)(huì)!”
云然冷笑一聲:“喜歡嗎?愛嗎?那又如何!當(dāng)(dāng)年秦澤也如此說(shuō),最后呢?”
“還有,當(dāng)(dāng)時(shí)(shí),是你幫助我皇兄聯(lián)(lián)絡(luò)(luò)的元承鈺吧?”
王清以驟然抬眸,從他的眼神中,云然已經(jīng)(jīng)知道了答案。
“雖然你是被他脅迫,但這血債,你也有一分!”云然轉(zhuǎn)(zhuǎn)身,“你幫過(guò)我,我便不殺你,但也不會(huì)(huì)放了你,好吃好喝供著你便是。”
說(shuō)罷,轉(zhuǎn)(zhuǎn)身而去,身后徒留下王清以或怒或悲的哀鳴。
一日后,牢里傳來(lái)消息,王清以自裁。
云然筆尖一滯,耳邊仿佛響起了煙火的那日,那一聲“我喜歡你”。
“去他族人那里報(bào)(bào)信,就說(shuō)在隨國(guó)重傷不治,一定要善待他的族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