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情況不明,為免動靜太大驚動火鼠,璃瓔跳下來的時候,并沒有動用縮地千里或是遁術,而是任由著自己身體直墜而下。
如此一來,想要落到號稱擎天之高的合虛山底,是要廢不少時間的。
一開始,璃瓔完全是泡在一片不能視物的白色中,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擦耳刮過的氣流。
他只好勉力將六識都催動到最佳狀態,用以緩解一下耳聾眼瞎的境況,實則沒多大用處。
好在越往下,那些遮擋視線的熱氣越發稀薄,約莫半盞茶的功夫后,璃瓔眼里的景物終于慢慢的清晰起來。
此時略一打量,就能發現合虛山同書中記載的差不離,整一座細長細長的山體突兀的戳在此地,四面的崖壁呈弧形的攏在一起,形狀特別像一根孤零零的筷子。
外形奇特不算,最主要是它壓根就不像天生天養的東西,別說壁立千仞什么的,就連塊長凸出來的石頭也沒有。反倒像是被什么人精心打磨過,從上到下光溜的不行,璃瓔在上頭甚至能照見自己的身影。
璃瓔心說:“讀萬卷書果然是不如行萬里路,見識這東西在書里增長的還是有限。腦子里想再多都不如親眼所見。”
如此想著,他便放慢了些,滿懷感慨的多看了兩眼。
景是奇景,只可惜此間卻不是賞景的好地方。
只在他看了兩眼的功夫,一股子不對勁忽然從腳底蔓延至全身,這異狀讓他再沒了閑心對目下所涉評頭論足了。
事實上,璃瓔跳下來之前,已經用靈力催動了身上的覓蘿蓑衣。
此物是極北雪原上唯一一株覓蘿藤所編,性子寒涼無比,最能抗熱辟火,不是說大話,哪怕拿太上老君的爐子煉上三日,它也不會冒一點煙。
然而,就是這樣一件寶貝加持在身,卻在他估量距崖底還早的時候,就有一股實實在在的熱感穿透覓蘿蓑衣傳來。
原本他雖沒指望此物能撐到拿火種之時,卻也從未想過恁快就失去效力。像覓蘿蓑衣這般的寶物,都是生了靈性的,自然是因為感受到難以抵御的炙熱,才打起了退堂鼓。
璃瓔眉間微蹙,再次確定了不是錯覺,此時他的腳下確已和架在暖爐子上的感覺十分相似......
這進展就很恐怖了,因為就在剛剛,分明還只是一點暖意。
意料之外的狀況讓他不敢冒進,也顧不上其他的,趕忙用了個術法定住身形。
璃瓔四下打量了一番,正想著往回走一點再做打算,不期然就望見頂頭上已遮天蔽日的白色。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那霧氣已匯聚成了一個巨大的旋渦,里頭像是裹挾著吞噬萬物的力道,正在上方不停的翻涌攪動,形似當年乍染失了禹王鐵的東海海面。
璃瓔只不過盯了一眼,竟覺得它活過來一般也正在盯著自己,那駭人的豁口,像是隨時可能會撲下來一口吞了他,吃干抹凈連渣渣都剩不下。
更可怕的是,以他的六感,方才不短的時間里居然一點也沒察覺到如此大的變化。
越想越覺得頭皮竄上了一股涼氣,璃瓔趕忙調整了一下因壓抑而不暢的氣息,強迫自己調轉目光朝腳下瞥了去。
他不看還好,等一眼掃過那須臾間望不到頭的虛空,一種極少有過的恐懼瞬即便占據了他的心。這感覺......怪扎心的。
璃瓔腦子里有一刻的空白,只夠想到一件事:他嚴重低估了這個鬼地方,哪怕事前已經盡可能的做了準備準備。
眼下,落在這不上不下的境地,他的眼耳之識很快再次麻木起來。
偏偏今日不知惹了哪尊瘟神,他已然往上飛了十幾丈,可身上的覓蘿蓑衣靈力還是大大的衰弱了下去。先前周身清凌的幽藍冷芒已經快要損得看不見了,以至于皮肉之上瞬間便傳來一陣強烈的灼炙。
真可謂是屋漏偏風連陰雨,下次出門前還是要翻翻黃歷。
璃瓔沒空去刨究原因,只絲毫沒猶豫的催動靈力施法,將身上辟火的法器一股腦都祭了出來,一直到所能感受的熱感悉數消退,他才大大的吐出一口氣,再次定住身形。
“不好辦啊。”
嘀咕了一句,他很有先見之明的斷定這些法器定然不能支撐多久,便打算稍作修整,再順帶盤算一下學他老子幻出本相來撲騰一次,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想法自然是好的,然而在這玄乎地方,是連塊讓他臨時蹲一蹲的石頭都沒有的,危急關頭,他又不敢損耗靈力憑空化一張床來躺躺什么的,目下情況只能用在痛苦中惆悵來形容。
真是難得,到此境地,某人竟然從沒想過要跑路,除了贊年輕人就是勇敢也沒有什么其他的好詞了。
接下來寶貴的時間里,璃瓔腦子里走馬燈似的轉過各種法子,可惜都不大實用,直弄得他心里更加沒底,不免焦急的四下亂瞟......
瞟來瞟去的,也不曉得算不算柳暗花明,竟讓他瞧清了一件大事。
原來,那打磨的精光的崖壁其實并不是真的很精光,雖然沒有該有的棱角,上頭卻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洞,略一思量,應該就是眾位前仆者口中的火鼠洞沒跑了。
之所以先前沒瞧出來,該是因為他下落的速度極快沒注意。
然而,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璃瓔往山壁靠過去的時候,竟感受到洞里傳出了一股清涼的氣流。
他精神大振,那一時間洶涌澎湃的爽利簡直比打敗了十個瀾池還高興。
二話不說,飛到近前,湊近了才發現這些洞其實并不算小,有些甚至能容下一個孩童穿過。
只不過里頭竄出來的涼風,隱隱帶著些難聞的腥臊氣,只能說不愧是老鼠窩,即便是成了稀有品種依然很惡心。
此時正值火鼠吐納靈氣的時辰,據說這些東西每日里都要靠整個午時的清濁滌換,才能免去朝生暮死的情形,想來只要不主動招惹,它們應當是舍不得挪窩的。
是以璃瓔輕輕旋身攀上一個較大的洞,想著借它們的門樓子歇歇腳時,并不擔心會有什么危險。
他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縮著肩蹲在洞口繼續想法子。
其實,腦子里翻來覆去也就兩句話......
要不要快刀斬亂麻的試一試呢?
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好法子么?
璃瓔不時的搓搓下巴又不時的翻翻眼陷入沉思,感受著后背吹過的小涼風,在方寸之地的洞口,難為他還能挪過來挪過去。
只可惜,約莫平日煩神煩的太少,他才想了一會,就弄得眼前的東西開始晃蕩,耳朵里也板著一陣陣怪異耳鳴,就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撲騰似的。
璃瓔按了按發疼的太陽穴,又揉揉眉心,覺著此番應該是折騰狠了......
至此時,他是真的沒覺察出有什么不對,仍在麻木的自言自語:“也不曉得瀾池在南海是個什么情形......算了,橫豎下去走一遭,見機行事,大不了被燒回原型,再修煉個幾千年又是一條漢子。”
一想到瀾池,璃瓔便又給自己鼓足了勁,他定了定神,用法術將身上的辟火之物再加持了一遍,深深吐納了幾口。
誰知,又一遭意外就趕在他攢著一口氣打算飛身而下的時候來了。
猛然間,洞口巨顫起來,伴隨著越來越近的“撲棱棱”和不太分明類似桀桀怪叫的聲音,璃瓔的頭臉上被碎石屑子砸的生疼,一時間根本來不及躲避。
此情此景終于讓他意識到,方才的景物晃動耳中怪聲,壓根就不是自己身體出了幺蛾子,完全是因為身后的山洞里,發出的動靜。
要怪只能怪六識麻木,竟沒有即時分辨出來。
本能驅使,璃瓔倏然轉身,還沒看出個所以然,整個人就被一道灰色的影子給撞了出去。
而后一道聲音火急火燎的響在他耳邊:“快跑快跑!好嚇人吶......啊......”
璃瓔不防被撞得差點吐血,身體不適卻沒影響他跑路的速度,眨眼功夫,他就已經繞著崖壁飛了老遠的一截。
跑著跑著,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怎么了呢?人家讓他跑他還就真跑的跟馬似的……瘋了么?

劍膽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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