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錦衣假節(jié)(jié)
從萬(wàn)(wàn)歷十二年到萬(wàn)(wàn)歷十五年,這三年,京師并沒(méi)(méi)有變,他依舊是大明最大的榮耀,依舊是那個(gè)(gè)最大的神機(jī)(jī)城。富貴的人依舊富貴,貧困的人依舊貧困。
然而,三年內(nèi)(nèi),大明又有了許多引人注目的新變化。其中最令人稱道的,便是下城又有一座巨大的樓閣——
整座大樓以滕王閣形制為基,摒棄一切的木、瓦結(jié)(jié)構(gòu)(gòu),采用鋼鐵與玻璃,打造成巨大的抬梁式鋼制榫卯建筑。
這便是順天“公輸商會(huì)(huì)”組建的公司大樓——寶光樓。
全樓上下,通二十層。最下三層是基臺(tái)(tái),再上是各商家的店面。而在最頂層的十八到二十層,則有一座巨大的十二時(shí)(shí)辰定時(shí)(shí)鐘——天晷(gu?)。
據(jù)(jù)說(shuō)(shuō),欽天監(jiān)(jiān)曾經(jīng)(jīng)覺(jué)(jué)得這里適合觀測(cè)(cè)天文地理,便放棄了原天文臺(tái)(tái),索性就在寶光樓最頂上辦公了。因此不可避免地帶來(lái)(lái)一個(gè)(gè)副作用——?dú)J天監(jiān)(jiān)使用的時(shí)(shí)間,都用的是天晷時(shí)(shí)間。時(shí)(shí)間長(zhǎng)(zhǎng)了,天晷被人起了個(gè)(gè)外號(hào)(hào)——皇晷。
據(jù)(jù)人傳言,公輸商會(huì)(huì)本身就有十二家大大小小的商號(hào)(hào)。并且與其他商會(huì)(huì)不盡相同的是,公輸商會(huì)(huì)的商號(hào)(hào),并非同類商號(hào)(hào)積聚,而是異類積聚,并且每個(gè)(gè)商號(hào)(hào)單獨(dú)(dú)分出來(lái)(lái),都能成為一個(gè)(gè)小規(guī)(guī)模的商會(huì)(huì)。
因此,二十層樓,對(duì)(duì)公輸商會(huì)(huì)這么大的體量而言,似乎也并不過(guò)(guò)剩。
公輸商會(huì)(huì)最早主打神機(jī)(jī)制造,慢慢地開(kāi)(kāi)始做起了中間商、炒房炒地炒古物、炒營(yíng)(yíng)造局的老物件、還拿到了一個(gè)(gè)茶葉營(yíng)(yíng)銷的資格,甚至還有民營(yíng)(yíng)錢莊這樣的產(chǎn)(chǎn)業(yè)(yè)。據(jù)(jù)鬼市老祖透露,老祖已經(jīng)(jīng)在寶光樓買下了升慶鏢局的新店面,同時(shí)(shí)入股了公輸商會(huì)(huì)。
甚至于,連駕部令史王定國(guó)(guó)還曾任入股寶光樓,理由只是一定會(huì)(huì)升值。雖然這種炒房行為遭到兵部一些官員的議論,可最終也沒(méi)(méi)什么。
“人呢,倒是來(lái)(lái)了沒(méi)(méi)有啊!”榮泰錢莊的榮掌柜,因?yàn)轱堊賴鬧髯€空著,已經(jīng)(jīng)等了半半個(gè)(gè)時(shí)(shí)辰了。“找個(gè)(gè)人接他去吧,這老頭子殘半道上了!”
“怎么說(shuō)(shuō)話呢這是?”有人不滿了?!皼](méi)(méi)你這么說(shuō)(shuō)老人的??!”
“爽約都爽了這么長(zhǎng)(zhǎng)時(shí)(shí)間了,你看看——”
榮掌柜拿出腰間一個(gè)(gè)懷表,十二時(shí)(shí)辰單轉(zhuǎn)(zhuǎn)式的。
“——你瞧瞧!”
“我瞧瞧……先別說(shuō)(shuō)他了,還有一個(gè)(gè)貴客沒(méi)(méi)來(lái)(lái)呢!”
大家把目光投向主座旁邊的一個(gè)(gè)座位,這里也空著。
“來(lái)(lái)了,人來(lái)(lái)了!”
人們把目光投向西邊的樓梯口,從西邊走來(lái)(lái)了一個(gè)(gè)身著藍(lán)(lán)色便衣的男人,大步流星走過(guò)(guò)來(lái)(lái),拉過(guò)(guò)主座旁邊的椅子就坐下來(lái)(lái),氣喘吁吁。
“王定國(guó)(guó)王令史來(lái)(lái)了!”
王定國(guó)(guó)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什么廢話也沒(méi)(méi)說(shuō)(shuō),也沒(méi)(méi)說(shuō)(shuō)喝酒,卻從衣服里拿出來(lái)(lái)了一個(gè)(gè)黑色的小斧子。
“大家瞧瞧,這是什么?”
一個(gè)(gè)人拿起這個(gè)(gè)東西,只一看,嚇了一跳。
“你怎么會(huì)(huì)有這個(gè)(gè)呢,王令史?”
“洪云死了?!?p> 整個(gè)(gè)飯桌立刻就炸開(kāi)(kāi)了,誰(shuí)(shuí)也沒(méi)(méi)想到,王定國(guó)(guó)一來(lái)(lái),就帶來(lái)(lái)這樣一個(gè)(gè)消息。
“怎么死的???”
“就是被這個(gè)(gè)東西弄死的。”王定國(guó)(guó)指了指黑色小斧子。
榮掌柜見(jiàn)(jiàn)多識(shí)(shí)廣,伸手拿起小斧子,看了一看,臉色發(fā)(fā)白:“錯(cuò)(cuò)不了,這就是那東西。”
“什么東西啊?”
“錦衣假節(jié)(jié)?!?p> “什么東西,又整這些有的沒(méi)(méi)的……”
王定國(guó)(guó)喝了口淡酒,壓了壓驚,面色沉重,指著小斧子說(shuō)(shuō):“錦衣衛(wèi)(wèi)南北鎮(zhèn)(zhèn)撫司曾經(jīng)(jīng)指定十二人,為衛(wèi)(wèi)中最精銳者。這些人只要拿著這個(gè)(gè)符節(jié)(jié),凡違抗軍令、忤逆圣上、有違國(guó)(guó)法者,三品以下官員先殺后奏!”
“只要拿著這個(gè)(gè)小斧子就能?”
“對(duì)(duì)!”王定國(guó)(guó)說(shuō)(shuō)。“即使轉(zhuǎn)(zhuǎn)到其他刑衙,甚至轉(zhuǎn)(zhuǎn)為軍職,只要錦衣衛(wèi)(wèi)不收回符節(jié)(jié),就還可以殺。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
“什么?”
“拿著這個(gè)(gè)小斧子,即使你已經(jīng)(jīng)到刑學(xué)(xué)堂養(yǎng)(yǎng)老了,你還可以以任意理由,回到三法司和錦衣衛(wèi)(wèi)介入任何案件!”
“嘿!”有人急了?!澳遣皇潛壬蟹綄殑€厲害嗎?”
“尚方寶劍!”
王定國(guó)(guó)放下筷子,眼一挑?!澳閿X(jué)得有尚方寶劍嗎?我告訴你,那叫擾亂乾綱?!?p> 說(shuō)(shuō)著,王定國(guó)(guó)又壓下聲音來(lái)(lái),問(wèn)(wèn)到:“真正的尚方寶劍,連皇上都能砍。假如說(shuō)(shuō)真有一把尚方寶劍給了你,你敢不敢殺皇上?”
商人一聽(tīng)(tīng),馬上就懵了,沒(méi)(méi)想到過(guò)(guò)王定國(guó)(guó)會(huì)(huì)這么問(wèn)(wèn)自己——
“我……我跟人皇上有什么瓜葛啊!”
“就問(wèn)(wèn)你,你敢嗎?”
商人想了想,搖了搖頭,一樣低聲說(shuō)(shuō):
“我認(rèn)(rèn)了,不敢。”
“這就完事了嘛,你看!”
談話間,桌旁突然沖過(guò)(guò)來(lái)(lái)一個(gè)(gè)人,一個(gè)(gè)雇工模樣,從樓梯口沖來(lái)(lái),見(jiàn)(jiàn)到王定國(guó)(guó)就是一拜——
“王大人!”
“不必多禮!不必多禮!你是誰(shuí)(shuí)啊,怎么了?”王定國(guó)(guó)趕緊把雇工扶起來(lái)(lái),只因?yàn)樗幌蠆幌矚g受人跪拜。
“我是孝義坊孝義絲廠的雇工,我在街上看見(jiàn)(jiàn)布告,揭下來(lái)(lái)給您看!”
雇工從袖子里掏出來(lái)(lái)一張黃紙布告,遞給王定國(guó)(guó)。王定國(guó)(guó)剛才放松下來(lái)(lái)的神色馬上緊張起來(lái)(lái),面色猙獰,好像見(jiàn)(jiàn)了鬼一樣:
【假節(jié)(jié)令:傳駕部令史王定國(guó)(guó)入刑部前衙受問(wèn)(wèn)。
傳令者:沈輕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