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把協議放在口袋里，喜滋滋地下樓，嘴上說：“從今以后，我柳文有吃有喝的，衣服還不用自己洗，真的太幸福了。”

　　宿舍里只剩下陳中實一個人，他高興不起來。因為這事，他覺得自己犧牲太大了。陳中實簽完這個字，還按了手印，特別后悔。他覺得柳文這人太狠，比林奇還狠。給柳文洗衣服，這代價太大了。柳文的衣服，之前一直臟兮兮的，油污特別多，關鍵是他那內褲，——一條內褲，平時都不洗的，太臟了，扔進垃圾桶都沒人要。但是他想到自己不用抄英語書，覺得特別開心，關鍵是以后黃曉鷗上課時不用提他回答問題，這事他可省了不少心。

　　“算了，有犧牲，但也有收獲。”陳中實不停地安慰自己。

　　現在的白光軍已經上班，這次與白光輝回老家，心情特別好。哥倆坐在火車上有說有笑的。白光軍現在是欣欣家具公司的技術主管，工資加了一些。現在的欣欣家具公司與以前不一樣，擴大規模，新建了廠房，還有宿舍。他住的是單身公寓，是一室一廳的那種。對于白光軍而言，他已經很滿足了。白光軍說：“二軍，我發現這幾年的云都發展很快，變化也特別大。用不了幾年，云都一定會成為大都市。”

　　比起蛇山來說，云都是開放性的城市，投資商來了不少，新建的工廠特別多，外來務工人員也特別多。白光輝覺得云都的變化很大，就拿這次他們乘的火車來說，現在他們不用乘慢車，已經坐上動車了。車速特別快，以前回趟老家需要十幾個小時，現在只要七八個小時。動車配備的設施條件好，坐著舒服。白光輝說：“哥，現在全國都在抓經濟，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們蛇山也會有很大的變化。”

　　白光軍說：“是啊，現在人們生活條件好了，這在以前我們想都不敢想。再過一年，像你們這批大學生，將來一定有所作為，國家需要人才，正是你們大有作為的時候，你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啊。”

　　白光輝說：“其實我也想過，一年之后我能干什么呢？準確地說，我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我是學文科的，而當前國家最需要的是理工科人才。當老師，我不是師范專業。搞新聞，我又不是新聞專業。想一想就業問題，我對未來還是有點迷茫的。”

　　白光軍說：“不要氣餒，人不管在什么時候，不要洋洋得意，但也不要妄自菲薄。哥相信你，你一定會出人頭地的。”

　　白光輝說：“我已經想過，剛進入社會，肯定要從基層做起。人先要適應社會，然后再一步一步來。在現在這個社會，人要勤奮，勤奮的人不會餓死的。”

　　白光軍說：“對了，我聽說你在寫網絡小說，現在寫得怎么樣？”

　　白光輝搖頭，“效果不是太好，剛開始我覺得寫得不錯，可是寫到后來就寫不下去了。”

　　白光軍問：“那是為什么呢？”

　　白光輝嘆息，“我們一直在學校生活，對社會缺少了解，所以寫出的東西總有這樣一種感覺，就是飄在空中，一直落不到地上。”

　　白光軍說：“二軍，我對網絡小說不是很了解，但有一點我是清楚的，不管寫什么都得來源于生活。脫離生活，你寫得太好，最終是沒有生命力的。不過我覺得，你不要放棄，多去嘗試，對于成功與否，不比斤斤計較。在這世上，真正取得成功的，還是鳳毛麟角。哥跟你說，只要你覺得在寫作過程中是快樂的就行。”

　　白光軍說這句話，白光輝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哥就是希望他生活得快樂，不要去強求，一切順其自然。“哥，我明白了。”

　　這次回家，白光輝發現老家變化很大，知青點那邊公路重修了一條，路很寬，一直通到縣城，每天有往來的轎車、中巴車。在白家村，有些在外打工的，還買了轎車。白光輝家還是原來的老房子，白光軍這次回來，除了看看白光英的成績怎么樣，更重要的是與他爹商量，看能不能把老房子翻修一下，如果經濟條件允許的話，他想重蓋一個房子，畢竟現在白光英、苗苗都大了，一家老小住在一起不太方便。對于重建一個房子，白如河表示反對，說家里手頭上不太寬裕，重建房子的事以后再說，翻修一下倒是可以的，因為老房子年頭有些長，遇到下雨天，墻壁上滲水。白光軍粗略地算一下，翻修房子得要一萬塊錢左右，重建一個房子得要七八萬。他聽了他爹的話，可是陳秀蓮不同意，說老房子再怎么修，畢竟是老房子，關鍵是老房子空間小，這么多人口住一起，還是擁擠了些。眼下陳秀蓮有個主意，說現在縣城商品房便宜，八九十平方才十二三萬塊錢。要是在縣城買了房，苗苗可以在縣城讀書，這對苗苗的未來有好處。

　　白光軍聽了這話，有些生氣，“照你這么說，我們不就等于分家了嗎？”

　　白光軍不愿意分家，要是分了家，家里只有爹一個人，他娘走得早，誰來照料他爹的生活？陳秀蓮也生氣，“白光軍，我嫁到你們白家這么多年，沒要求過你什么吧？現在苗苗在農村讀書，成績一直不好，你說她將來怎么辦？孩子沒有好的未來，我們再苦再累，最終能得到什么？”

　　白光軍不說話，反正他就一個勁：這個家不能分。

　　這也不怪陳秀蓮，她有自己的打算。現在農村日子好了，誰家都想把孩子送到好的學校讀書。有不少人家在縣城買了房，孩子到縣城里讀書。有些人家經濟不富裕，在縣城租房，想方設法地把孩子送到縣城讀書。現在農村教育與以前不一樣，教學質量與縣城差距太大。

　　因為這事，陳秀蓮與白光軍大吵了一場。

　　吃晚飯的時候，飯桌上誰也沒說話。白如河看出來了，也知道他們吵架的原因。晚飯過后，白如河說話了，“光軍，你爹不是頑固不化的人，現在身子骨還硬朗，還能干些活。光英馬上要考大學，以后也不一定在家里住。二軍，再過一年就走上社會，家里的困難不比從前，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我是這么想的，這個家還是分了吧。秀蓮嫁到我們家，委屈了這么多年，我白如河對不起她。現在苗苗的讀書還真是個問題，在縣城買個房，這是對的。”

　　陳秀蓮覺得不好意思，“爹，其實我……我不是想要分家。”

　　白如河說：“秀蓮，你在我眼里是最好的媳婦，聰明賢惠，家里要是沒有你，我還不知道過得啥樣？爹不能為了一己之私耽誤苗苗的前程。買房子的就這么定了，錢不夠，爹這還有幾萬塊錢。”

　　白光軍還是不愿意，低頭不說話。白光輝覺得他哥和嫂子為了這個家已經付出很多，現在為了苗苗的前程，是應該要分家的。“哥，你聽爹的，買房子是大事，苗苗的學習更是大事，我們大家一起努力，總會度過眼前的難關。”

　　白光軍聽了大家意見，“就按你們的意思辦吧。”

　　陳秀蓮看重縣城的學區房，房價比較貴，兩千五一個平米，八十平方的房子，需要二十萬，不過按三成首付的話，需要六萬塊首付款。對于首付款，家里湊一湊，還是夠的。白光軍說：“學區房太貴了，能不能找個便宜一點的地方買一套？”

　　白光輝覺得不行，當前買房子，最主要是為了解決苗苗上學的問題。陳秀蓮的想法與白光輝是一樣的，當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苗苗。

　　既然房子已經看好，接下來就是辦理銀行貸款的事。白光軍特地回云都一趟，從公司開了收入證明，然后回來辦理按揭貸款買房，這當然是后話。眼下就是分家，在房子沒拿到手之前，白如河與白光輝商量，說：“你大哥這些年不容易，為家里犧牲很大，現在又要買房子，經濟壓力肯定比較大。我想在分家的時候，多分他們一些，你看怎么樣？”

　　白光輝說：“我沒意見。”

　　白如河說：“那好，我是這么想的，家里所有東西分六成給你哥。”

　　既然白如河這么定，陳秀蓮沒意見，可是白光軍卻有看法，說分家之后，把大部分東西給他們，這不公平，他什么都不要，全留給二軍和光英。白光軍是犟脾氣，這事他不點頭，干脆一點，家就不要分了。白如河沒辦法，說：“既然你是這么想的，那就這么著吧。”

　　家已經分了，今后就各過各的，反正白光軍一家在住新房前，還是住在一起。表面上是分家了，實際上還是沒分家。白光英心里特別不痛快，以前在一起時候，沒什么感覺，自從提出分家了，大家好像生分了，話也不多，突然冷清了些。現在白光輝在家，白光英喜歡和光輝聊天，說些她今后的想法。白光輝說：“光英，再有兩個月就高考了，你有什么夢想？”

　　白光英早就想好，“二哥，我想報考云都大學，學師范專業，以后當老師，你看怎么樣？”

　　白光輝笑了笑，“我覺得當個老師挺不錯的。”

　　白光英說：“其實我原先想報金融專業的，白玉姐跟我說，金融專業不好找工作，學師范專業，當個老師，工作穩定，假期多，關鍵是當老師，這對社會來說非常有價值，教書育人，是我們國家的百年大計。”

　　白光輝有些意外，“你跟白玉還有聯系？”

　　白光英說：“我們一直有聯系，我迷茫的時候她在電話里開導我，我有煩心事的時候她打電話安慰我。二哥，我覺得白玉姐真不錯，她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想當老師。她告訴過我，說等畢業了，就去山區，在那里當一名老師。”

　　白光輝問：“她真是跟你這么說的？”

　　白光英說：“是啊，她說山區的孩子太苦，在教育方面很落后，今后國家一定會大力支持落后地區的教育事業。二哥，我覺得白玉姐挺偉大的。”

　　想到白玉，白光輝覺得虧欠她很多，但是到現在還能說什么呢？白光輝在心里默默地說：“白玉，我真希望你過得幸福，生活得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