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科長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尤其當著一位女同事的面,于是騰地站了起來,沖著陸建的背影發飆:“你給我站住!”
他被李科長一聲斷喝驚得脊背一哆嗦,頓時定住了匆匆的腳步。
李科長等他愕然回過頭,又發出威脅的口氣:“只要你再離開一次,就不要再回來了!”
他心頭一顫:“李科長,我···我確實有要緊的事情。”
李科長鼻孔一哼:“既然你那么多事,干嘛要干這份差事?我這里需要的是一心一意的看門人。”
他的臉色一陣黯然,不知道該作何解釋,小趙的話卻在他的耳邊縈繞·······
不能再耽擱了。他義無反顧回頭往外走——
“你?”小李指著他的背影,臉上的表情肌一抽一抽的。
他的腳一旦邁出那道門檻,就像一支離弦的箭,很快就現身在大街上,那里車水馬龍,有他亟需的出租車。
當他鉆進一輛出租車,立即敦促出租司機:“師傅,快帶我去豆張莊!”
出租司機一愣:“那里不是拆遷了嗎?”
他很果斷:“您別管,快開車!”
出租司機一看他很執著,也不磨嘰了,立即啟動了汽車。
當他慌慌張張跑到那座敞開大門的宅院時,小趙正在院里焦急地踱步。
他披頭問道:“小趙,老太太咋樣?”
小趙抬手一指上房門里:“她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他掃視一眼狼藉一片的院子,便繞過小趙,慌慌張張往上房的門里鉆——
小趙二話不說,跟著他進去了。
他來到女房東的那張間豪華的臥室,里面早已經面目全非了。而那個老太太正僵臥在凌亂的床上。
他一看老太太那副慘狀,鼻子一酸,失聲叫了一聲:“娘!”
這一聲呼喚,讓他又回想起親娘,不禁愴然淚下。
老太太雙目緊閉,面如白紙,如果不是她的鼻孔尚有溫熱的氣息,整個人就像一具僵尸。
他連續呼喚幾聲,老太太也沒有做出半點反應,看樣子是處于深度昏迷。他不敢再猶豫了,立即央求身旁的小趙:“求你借我一點錢可以嗎?”
小趙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卻一皺眉頭:“如果帶她去醫院,需要很多錢的。”
他拍自己的口袋,重重嘆了一口氣:“可惜我的錢不多了,只還求你了。”
小趙很是為難:“我···我家也不富裕呀。如果有錢,我會干苦力嗎?”
他幾乎要沖小趙作揖了,不停地懇求:“求你幫我一把。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小趙一看垂死的老太太,不能不動惻隱之心,只好點頭同意:“唉,好吧。”
他把老太太抱上了門外的板車上,又小趙蹬車把垂危的老太太送到最近的一家醫院。
在急救的過程中,他與小趙就守在門外。他知道老太太并無生命危險,但一想到自己又一次面臨絕境,便抱頭蹲在墻根底下。如今,這個傻老太太不僅害得自己失去了工作,又要背負一屁股饑荒。唉,難道自己就是這樣的命嗎?
小趙這時突然想到了什么,趕緊詢問:“老陸,你離開那個大院這么久,能行嗎?”
他被戳到了痛處,不由眼眶一濕:“我···回不去了!”
小趙眉毛一挑,俯身質問:“你這話是啥意思?”
他到這個時候,不得不對人家講實話,于是把之前所發生的事情詳細講述一遍。
小趙越聽眉頭皺得越緊,等他的話音剛落,立即伸手揪住他的脖領子,生硬地往上一提。
他被勒得透不過氣來,只好順勢站了起來,一副哭喪著臉面對小趙:“你折磨我干啥?”
小趙氣道:“我倒是想折磨你了,可沒有閑工夫了。你現在趕緊回去!”
他愕然道:“我不是說了嗎,已經回不去了。”
“唉,也許人家講的是氣話,你現在趕緊回去跟人家認個錯。”
“認個錯?我錯哪了?”
“唉,你以為自己出來是見義勇為嗎?不管是啥理由,把工作丟下來,就是不對。現在回去說個軟話,也許還來得及。”
他心里一動,隨即顯得為難:“我走了,老太太該咋辦?”
小趙又皺起眉頭:“到底是老太太重要,還是你的工作重要?”
“這···什么都沒有生命重要。”他用這樣一句話含蓄地回答了對方。
小趙深知他的脾氣,只好耐著性子勸道:“老太太交給我了。你現在必須趕回去。”
他不是不了解小趙的良苦用心,但顯得無比為難:“已經夠給你添麻煩了,不能再繼續拖累你了。”
小趙不由苦笑道:“老陸,難道你不怕被拖累嗎?”
“我···”他又想到了旗袍女人,“房東會補償我的。”
“她補償你?能管你一輩子嗎?”
他無言以對,耳根子卻有些發燒。
小趙端著著他,沖著一臉皺紋一頭花白頭發的他發出忠告:“老陸,請你不要心懷啥幻想了,千萬不要讓人家給耍了。”
他心里一沉,不禁聯想起女護士陳婉芬···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痛。
就在這時候,一位女醫生從急救室里走出來,沖著門外的他倆問道:“誰是老太太的家屬?”
他顧不上答復小趙了,立即迎了上去:“我是家屬。她老人家咋樣了?”
女醫生狐疑的眼神打量著他:“您跟她是啥關系?”
“她···是我娘。”
女醫生把臉一沉:“您是咋照顧您娘的?她偌大的年齡,咋會營養不良呢?”
他的神情一囧:“您是說她營養不良?”
“唉,何止是營養不良?她因為飽受傷寒而重癥感染呀。您這個做兒子的,是不是虐待自己的老娘呀?”
他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發出懊悔的聲音:“都怪我···沒守在她老人家的身邊···”
女醫生很是好奇:“您在外地工作嗎?”
他無言以對,只能詢問:“她···現在好點嗎?”
女醫生淡淡回了一句:“她雖然脫離生命危險了,但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治療,才能恢復過來。”
他心里一沉:“難道她需要住院?”
女醫生看出他的心態,不由橫眉冷對:“咋的,難道您舍不得為老娘花錢嗎?”
小趙在旁聽不下去了,趕緊插嘴道:“大夫,這位老同志跟那個傻老太太其實一點關系都沒有!”
女醫生一愣:“你說啥?老太太是傻子?”
“是呀,否則她能不知道照顧自己嗎?”
女醫生又把目光對準陸建:“她到底是不是您的親娘?”
他搖搖頭:“她可能是我房東的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