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書葵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說一個很長的故事。
霍保寧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會問:“什么意思。”
“唉。”陳書葵失望的嘆了口氣,“就當給你算了一卦,你可以選擇信也可以不信,不過依我在醫院這么多天,給很多人都看過了,好像都挺準的。”
“她能看到的我也能看到,以前看過幾個病人,腦子里就浮現出一些‘龍鳳金秋誕天門’、‘無常有道人無道’之類的,結果前一個生了龍鳳胎,后一個過幾天就死了。”陳書葵擺擺手,像是在說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說的這些能加重自己這邊的籌碼和價值,現在看到霍保寧的預言這么離奇,陳書葵便覺得能幫上忙,只要能幫上忙,或許就能跟他講條件了。
霍保寧皺了皺眉,也不由吐槽一句,“這些預言非得搞的這么神秘嗎?就不能直接說人話?”
陳書葵罕見的哈哈一笑,也開了個玩笑,“抱歉,我這邊暫時還沒有這項業務。”
霍保寧扶了扶額頭,有點焦慮,看來自己這邊的麻煩事好像是少不了了。
真是晦氣啊,從那個火男開始,這些破事就停不下了,自己就想好好讀書,將來娶妻生子,平淡安穩的過完一生,怎么現在這些小說里才會出現的靈異事件全都一窩蜂找上他了呢。
“啊。”半晌后,霍保寧活動了一下手臂,呻吟般吐出一口氣來。
“我覺得我該走了。”
“嗯。祝你好運。”都說開個玩笑就能拉進關系,此時的陳書葵臉上的冰寒也不那么深了,自己的事情也全交代完了,也是時候讓他走了。
霍保寧見她將手掌伸過來,捂在自己眼前,剛失去視線的時候,他還下意識的緊繃了一下身體,不過之后發現好像她并沒有敵意,也便最后問了一句。
“如果我永遠都不會帶你出去,就算有辦法也不讓,那你還會這樣幫我嗎?”
她沒有說話,怔了一下又接著之后的動作,把手在他眼前一揮,他便像變魔術般消失在了黑暗中。
也仿佛他從未來過……
最后,只剩她一個人還站在那兒。
無邊無際的黑暗天地,靜謐又漆黑,吞食了所有的所有……
病床上,霍保寧漸漸睜開了雙眼。
黑夜里,他掃視一圈,還是干凈整潔的病房,找到手機看了一下,白光有點刺眼,手機上的時間是6:24。
在手機的鎖屏時間內,他又照了照旁邊的陳書葵,她還在睡覺,呼吸平穩有序,鼻腔傳出“呼呼”的微喘聲。
“唉,難以置信。”霍保寧轉過頭后躺在床上,還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覺。
他又從抽提里翻出竹簡,在手機亮光下查看。
竹簡很長很細,長約25厘米,寬約0.7厘米,表層光滑,為檀木色,上面還鏤刻有一串文字。
霍保寧學習很好,能看出來,字體是小篆,至于到底寫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他又控制著力度,試了試竹簡的韌性,發現這竹簡竟出奇的堅硬。
他不敢用太大力氣,誰知道不小心把它折碎了會發生什么。
霍保寧把竹簡放回抽屜,躺在床上。
“橫鬼飄于方圓,游人夜下彷徨……”他不自覺想要推敲,可當他搜尋了腦內所有的信息,卻依舊不能明白。
既然如此,那就再睡個回籠覺。
該來的總會來的,他只有昂首迎接的份,這時他才明白:生活就像是一個游樂場,游樂場里絕不會允許你平淡的過下去。
…
天亮后,霍保寧按照醫院流程先換了一次藥,之后該吃飯吃飯,該洗漱洗漱,護士這回倒是好心,專門從醫院食堂給他和陳書葵帶飯。
吃完了飯,閑著沒事的霍保寧只能刷手機,閱覽昨晚亓晴晴給自己發過來的復習提綱,說來也真是慚愧,竟輪到亓晴晴給自己整理東西了。
其實到了高三階段,就已經開始備戰高考了,高一到高三的書在這一年都會重新復習,按霍保寧的成績,就算這段時間不去學校,成績依然不會有太大改變。
陳書葵則還是老樣子,大部分時間都在捧著護士給她新帶來的繪本閱讀,時常發呆,也常和霍保寧問這問那。
面對這個天真無邪的弱智女生,霍保寧腦中卻又忽的想起了那個冷漠的陳書葵,總感覺有什么地方感覺很違和。
對于陳書葵那些幼稚的問題,霍保寧也只是草草回答,他更多的注意力,則放在了手機或學習上。
他有屬于自己的生活、有他的任務和目標,若有可能,他會盡量避免和那些奇異的東西接觸。
晚上十點,霍保寧又和亓晴晴準時煲了電話粥,當然,這粥的味道……一言難盡。
基本就是亓晴晴說一大堆,講一些霍保寧不在時學校里發生的囧聞異事,霍保寧則是單調的回答“嗯”或“哦”。
有時候亓晴晴也會氣惱的發發牢騷,霍保寧就告訴她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然后就……繼續維持以上狀態。
其實霍保寧不是在敷衍,只是表示了解了、知道了,可在亓晴晴心里,便更加重了寧哥兒“性冷淡”的印象。
就這樣,時間一點一點流過,霍保寧的日常生活閑適又平淡,大多數時間他都呆在病房里,偶爾出去也是為了去醫院食堂吃飯;
每天刷刷新聞、猜猜考點、敷衍一下陳書葵,晚上再和亓晴晴閑聊幾句,霍大爺的養老生活恬淡又豐滿。
時間跑的飛快,轉眼間已入了十二月,秋天的影子已是看不到了。
這天下午,外面的已經很冷了,天色灰蒙蒙的,霍保寧坐在病床上向窗外眺望,能看到很多路人都穿上了羽絨服。
他們嘴巴里能哈出白色的水汽,他們有的戴著棉帽有的縮著脖子,他們有的打的有的步行,他們急匆匆來急匆匆去,他們穿梭于城市、街道、車流之間,像一條條卷入漩渦,被迫隨波逐流的沙丁魚。
病房里有空調,溫度適宜,霍保寧感受不到外面的寒冷,但那陰沉的天氣仿佛給所有人都帶了一句涼颼颼話。
——要降溫了,大家可別被凍的跟個傻子似的,出門別忘了你的秋褲。
季節的更替就是這樣快的離譜,往往還沒等你反應過來,它就直接一盆涼水澆你頭上了。
可真像是個頑皮的惡作劇。
…
霍保寧看了看窗外,感慨一陣,便轉回頭來,繼續自己的“學業”了。
明天他就能出院了,右手的傷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不用再依靠抗生素來消炎了,雖然還需要再纏著繃帶修養一段時間,但已經不影響正常生活了。
他現在要做的事……是考慮一下明天亓晴晴來接自己的事,還有就是……和陳書葵道別。
他本不會這么婆媽,可對陳書葵,他心里始終有些愧疚,一聲不吭的離開總歸是不太好的。
想了想后,霍保寧不由往陳書葵那邊看去。
她正在看一本新的繪本,書面上是細膩唯美的圖畫和文字,她聚精會神的看著,紗布后還不時傳出“嘿嘿”的輕笑。
棕色的發絲遮了半邊臉最后搭在脖頸旁,露出粉紅干凈的耳廓,她像是個孩子,對世界充滿了好奇心。
霍保寧又想起他們剛見面時的場景,她舉著繪本,質問自己是不是豬……
當然,這些全是誤會,而至于當時她為什么撒謊說自己很漂亮……
可能是小孩子身上才會發生的事吧,霍保寧如此開脫到,那些價值觀未確定的孩子,總會做出一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事,他們會試探著摸索、他們會模仿和偽裝、他們會懵懂的嘗試那些不好的秉性……
可當他們漸漸長大,見的多了,了解的多了,腦袋也就開化了,他們會維持自己特有的個性,他們會了解到情緒,他們會剔除原始的野性,他們會成為一個獨一無二的“人”。
總有一天,這只傻豬也會長大的吧,霍保寧看著她的側臉心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