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娘眼睛處抽了抽,急忙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若說站,不如跳更加形容具體。
只見她低下頭,含腰連連說道,“不打緊、不打緊…”
雖說是夏日,可這亭子是建立在湖邊,周圍又有幾棵樹木遮陰,再加上剛剛她喝了兩杯降溫茶,理應不應該這般熱,可是聽到月舞的聲音,那汗水如同流水一般止不住。
“紅娘不用緊張,今日請你來,也只不過是敘上一敘而已。”
不同于月舞調謔的聲音,這個聲音有些清冷,又如清風將人心中的緊張吹散,而這個聲音,正是沐時傾所開口。
可紅娘反而越發緊張,不由得拿出秀帕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紅娘穿的這么單薄還如此的熱呀,可是我家小姐身子差,體寒,再加上前日受到了驚嚇,身子骨更差了,哎,這偌大的名軒閣可全指望著小姐呢,這若是真被嚇出來個什么,可怎么辦呀。”
聽到這么一段話,月娘不單單渾身出汗,就連身子也不由得抖動了起來,前日是她一時糊涂,本以為從未見過這位木槿公子,也只是傳說,沒想到…
也因為前日那件事,醉春樓被關,醉春樓的姑娘們以及下人們都被囚禁了起來,不準這醉春樓半步。
這可把她急的,聽聞名軒閣要見她,她立刻好生打扮了一番,為的就是不失體面,能求得名軒閣的原諒,她也不是什么硬骨頭,自然知道有時應當拉下臉皮來。
再者,如今她不是只身一人,她要養一群人。
“月、月舞管事,實在不好意思,當日是我糊涂啊,竟然做了這么一一件事來,讓傾城姑娘受到了驚嚇。”
紅娘的腰更彎了,頭也更低了,此時的她恨不得低到腳尖上。
“誒,你可不能向我道歉呢,若是我還無妨,可是當時受到的是我家小姐。”
“小…小姐?”
剛剛或許是因為緊張,也就沒有對月舞對沐時傾的稱呼有所在意,可被這么著重強調,著實讓紅娘有些驚訝,她瞳孔睜大,看著月舞如同丫鬟一般在一旁為沐時傾打著傘,更是有些疑惑。
“小姐,小心臺階。”
聽到月舞的提醒,沐時傾側臉挑了挑眉,她自然是知道月舞這般做法是為何,只是覺得有些好笑,月舞還真是眥睚必報。
“你是紅娘?”
聽到沐時傾的問話,紅娘雖然疑惑重重,但也知道這沐時傾萬不可得罪,急忙答道。
“正是。”
沐時傾點了點頭,走向一旁坐下。
“紅娘也坐吧,今日找你來,是有一事相求。”
紅娘雖不知是何事,但這心中七上八下,就怕這次的坎兒真的過不去。
如今已經是大上午,外邊的空氣也越來越燥熱,沐時傾喝著茶,看著湖中偶爾一兩條魚兒跳躍,嘴邊帶著笑意,讓人也不由得跟著平靜了下來,月舞坐在另一側,不時狡猾的看了幾眼紅娘。
當看到紅娘這般慫樣,她就覺得好笑,也不由得想著既然這么慫早干嘛去了,敢打她們名軒閣的主意,當真是覺得這日子無聊了?
“紅娘已經三十有二了吧。”
過了不知多久,總之對紅娘來說是很久很久,“是的。”
不知是因為沐時傾本身的原因,還是因為她背后有那么以為木槿公子,讓她莫名有些拘謹。
???沐時傾點了點頭,“傾城一直很欽佩紅娘,不單單著醉青樓開得好,聽聞京城的醉鄉閣也是小有名氣~”她微微的抬了一下頭,笑著看向驚訝且警惕的紅娘。
“呵呵,傾城小姐說笑了,我哪兒有那么大的本事開得起兩個青樓啊。”
“是嗎?可是地契上實實在在是紅娘的名字呢,難道是我認錯了字?”
聽到沐時傾的話,月舞喝了一口茶放下,對著她道,“怎么會呢,這紅娘二字可以是重名,但這詳細的記載,可是繁錦城醉春樓,小姐,若是您看錯了,那我看的這么一大串字,難道也看錯了嗎?”
說著,她從袖口內拿著一沓紙張來,輕輕地放在了桌子上,紅娘見到,右眼皮不由得跳動了幾下。
“紅娘不瞅一眼?若真不是紅娘的底盤,那定是有人拿著紅娘的名義在京城開了這么一間青樓,紅娘,莫不是你哪位愛慕之人想要給你一份大禮吧?”
紅娘緊緊地握住了手中的秀帕,醉鄉閣是她的一個底牌,這次也是想著,若真是在這繁錦城待不下去,她就帶著這群姑娘們前往京城的醉鄉閣,雖說醉鄉閣掙得不多,但也好歹能養活她們。
可是,看著桌子上的那一沓紙張來,她有些沒有勇氣打開。
“紅娘不打開看看嗎?”
月舞有些等不及,再次催促道。
紅娘咬了咬牙,伸出手來一張一張的翻著,越往后翻,她的臉色就越加難堪,這一沓紙張內,不單單有她的地契,房契,還有醉鄉閣各位姑娘的賣身契,以及她這幾年的收成。
她的手不由得抖動著,再次看向面前的主仆,她竟然感覺到萬分恐懼;她看向沐時傾,此時沐時傾正在微笑的看向她,那雙洞察一切的眼睛,讓她更加毛骨悚然,她動了動嘴唇,竟然不知道說些什么。
“紅娘,你比我年長,可怎就不知,有些人萬萬不可的罪這個理兒呢?”沐時傾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向池塘邊走去。
“名軒閣能短時間內名揚天下,必定是有它的道理,其他的一些青樓已經被關,也必定是有它一定的道理,而你醉青樓能屹立不倒,可不是你的手段高明呢,知道我為何單單留下你的青樓嗎?”
沐時傾背對著湖面,依舊面帶微笑看著紅娘的那張臉。
紅娘此時哪里還有其他的想法,她只覺得,眼前這個傾城,竟然這般可怕,那句為何單單留下你的青樓這句話一直在她腦中回蕩,沖擊著她。
近年來她還異常奇怪,為何那些小的青樓會一個接著一個倒下去,也時刻擔心著自己的青樓會不會如同那些青樓一樣,可終究沒有發生什么,這才讓她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可如今被沐時傾這么一說,竟再次讓她有些疑惑。
不,這次不單單是疑惑,還有一種莫名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