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

　　一臺350豪華轎車正行駛在馬路上，司機嚼著口香糖，專心應付著還未結束的早高峰時段，淡定的神情似乎早已習慣了車內的爭吵和議論。

　　“不就2000萬嗎，這次兒子跟我寫了保證書，說他一定會認真創業。”這是個中年女性的聲音，帶著嬌慣，帶著不滿。

　　“我說過，這他徹底轉性之前，我一分錢都不會再給他。”男人的聲音，語氣帶著憤怒。

　　“林天，能不能好好說話。他是你兒子，哪個年輕人創業時不是磕磕絆絆的，你年輕時候不也是碰的灰頭土臉，要不是我方菁不離不棄，四處找親戚借錢，你能有現在的身份和地位嗎?”

　　林天不想說話，粗重的氣息從鼻孔噴出，扭頭看向車窗外。

　　見男人不配合，女人也有些怒氣：“林天，你這是什么態度，兒子已經保證了，這是他找你最后一次要錢，他說找了個過百億的項目，以后賺錢了還可以幫你。”

　　“哼……”林天冷哼一聲，“還百億的項目，他當掙錢是放屁啊?就是放屁，也不是想放多長就能放多長的，這話你都能信，你這個當媽的還要慣他到什么時候?”

　　說著，給自己點了根煙，手腕使勁敲著座椅，“你看看他現在都被你慣成了什么樣子，上次我出差不在，你把廠子交給他管理，結果呢，員工一個月沒發工資。回來后我才知道，他用廠里的流動資金，給他自己買了一臺跑車。”

　　方菁不滿了，“買跑車怎么了，買跑車也是為了交際，他沒臺好車怎么混進湖城上層人的圈子，沒個過百萬的手表，怎么與那些富二代說話，說不上話，怎么拉近關系找項目。”

　　“哼……”林天氣的狠吸了口煙，“買跑車怎么了，我告訴你買跑車怎么了，那些錢除了發工資，還是廠子那些新進設備的升級程序定金，如果不是我與大訊齊宏還能說上幾句話，人家大訊早判我們違約了，我這幾千萬元的設備，就等于是一堆廢鐵，廠子除了倒閉就是關門，你現在問我買跑車怎么了……”

　　突然轉身，對妻子說：“他混進那些紈绔的圈子就是好事了?那些人除了比花錢比泡妞，就是等著爹死了繼承家業，指望他們去發展公司開拓事業?再說，我們家才有幾個億?有那么多錢去給他攀比嗎?”

　　這時，司機提醒了一聲：“林總，到了。”

　　“哼。”林天甩開車門，見到幾個工人在交頭接耳，目光閃過一絲狠厲，喝問：“都幾點了，不好好干活，在這說什么閑話。”

　　“林總，”有人跑過來，“我們有個吊車司機受傷住院了。”

　　林天蹙眉，“廠子里發生事故了?把安全主管給我找來……”

　　“不是在廠子里，是在外面受的傷，現在還昏迷不醒呢。”

　　林天又點了根煙，吸了兩口，“不是在廠子里受傷的，這費用我們不出。”

　　“可是……吊車被警方扣了。”

　　“扣了?”林天疑惑：“警方用什么理由來我們廠子里扣車?”

　　“呃……這個……不是在廠子里，那臺吊車是在外面被扣的。”

　　“外面?”林天怒了，“廠里的設備怎么會跑到外面，這種違反操作章程的事情都能發生，你這個監理怎么干的?”

　　“是……是元總昨晚上從廠子里調的車，攔都攔不住。”

　　“元個屁總。”林天安排：“他已經不是總經理了，以后沒有我的允許，你們該怎么做怎么做，一個字都別聽他的，他要是鬧，就給我打電話。”

　　這時，一輛警車從大門開了進來。

　　車上下來兩名警員，“林天、方菁在不在?”

　　林天與妻子對看一眼，問妻子：“他是不是又飆車嫖娼了?這個你來處理，我丟不起那人。”

　　方菁不滿：“為什么每次都是我一個女的處理，你出面不是更好嗎?”

　　“我還要去大訊談程序升級的事，你給我留點臉去見人行嗎?”林天轉身就走。

　　方菁恨恨的看了林天背影一眼，轉身：“警官，我是方菁，請問元兒還在被拘留著嗎?”

　　警官取出一張紙，遞給了方菁，“請你看一看，這些身體特征是不是你兒子的。”

　　“我兒子的?”方菁剛接過紙張，就看到醒目的［尸檢報告］四個字，當即心生厭惡，“給我看這些臟東西干什么?”

　　警官愣了一下，“請您仔細看一看，警方現在通過指紋等數據，已經確定了死者身份，請家屬配合去辨認尸體。”

　　方菁聽到［辨認尸體］幾個字，突然腦子一空，昏了過去。

　　林天剛走出幾步遠，聽得清清楚楚，站在在車間門口，整個人顫了一下。

　　認尸這種事情，如果沒有確切的證據，警方是不會隨便找上門的。

　　那他兒子……

　　第一時間，他想到的是兒子飆車時發生了意外，可是這一刻，無論如何他都罵不出［逆子］二字了。

　　轉身，整個人都蕭索了不少，帶著僅存的一絲僥幸，從妻子手中接過那張紙。

　　臀部的胎記，背部的黑痣，手臂上他最討厭的紋身，手腕處一枚他從來看不順眼的百萬級手表……

　　一切都是林元身上的特征。

　　只是照片中，那肩膀上空空如也……

　　“他……他出什么事情了?”林天說話時，整個人微微顫抖著，感覺舌頭都不聽使喚了。

　　“死者是被吊車傾倒時的大臂砸到頭部，目前無法確認五官長相。”警官又說：“請兩位前去辨認尸體，做最終的確認。”

　　“吊車……”林天喃喃，最后的一絲僥幸，也灰飛煙滅了。“我想知道，我兒子林元為什么會出事?”

　　“目前初步調查結果是，林元涉及盜竊他人財物未遂，過程中發生了意外。”警官說。

　　“不，我家元兒不可能盜竊，他昨天還跟我說，他要做一個百億的項目，我林家有錢，他不可能去盜竊。”方菁神智混亂，“一定不是元兒，一定不可能是元兒。”

　　再次聽到妻子說［百億的項目］，林天目光微動，隱隱間有了猜測。

　　尋常的走家串戶，他那不成器的兒子是不會做的，可如果是百億……

　　“百億……”林天心中念道，然后攙扶起妻子，走向警車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