鑒于晚上甜品吃得太多，木自青回到酒店之后很自覺地貼墻站。對于不愛運動的人來說，貼墻站真的算是很了不起的運動了。

　　腰部挺直，腿部繃緊，背部輕輕貼在墻邊。這樣的姿勢每次只能堅持40秒。40秒之后，肌肉就開始收不住了，所以靠在沙發上看劇本的韓琛每隔一分鐘就會聽到木自青神經質地一聲大喊“嘿！”

　　這是木自青的獨家集中注意力秘訣，意識不堅定、思維不集中的時候，來來來，跟著木姐大喊。

　　工作之后自我管理沒有那么嚴格了，這么一喊，才發現已經很久沒有這么督促過自己了。一聲喊過，往日畫面重現，都是當年充滿斗志對一切充滿希望的模樣。

　　上學復習的時候，一整天呆在圖書館，理科刷題還好，注意力容易集中，就是開始做哲學題的時候，腦子里就是一片草原，一片雪山，還有湖泊，要多空曠有多空曠，要多通風有多通風，一眼望去，腦子里空蕩蕩的。

　　不是這塊料，只能花更多的時間死記硬背。找一個沒什么人的樓梯間，靠著墻、貼著窗、坐在樓梯上，是隨意切換的姿勢。

　　為了提高背的效率，每當注意力不集中的時候，木自青就會站起來，深吸一口氣，然后大喊一聲“嘿！”

　　喊的聲音越大，效果越好！

　　這效果產生的原因，木自青分析了一下，一是，突然的一個大聲確實對自己的注意力有刺激作用。二是，木自青什么性格，突然大聲喊一聲也是覺得很羞憤的，既然自己已經丟到人了，那每次喊的效果必須好。

　　大學時候的圖書館一側是辦公區，晚上辦公區沒有人，所以她喜歡呆在辦公樓那邊的樓梯間，也不會打擾到別人。

　　有幾次背書遇到了復習時一直坐在她左邊的一個男生，圖書館來的次數多了，基本上就有了固定座位，這一層很多人都很眼熟。坐在左邊的男生，大概有三四個月都坐在一起復習。

　　互不干擾，默契地互相認為算是相處的很和諧的陌生人。

　　這種默契的相處堅持到在樓梯間偶遇了幾次就消失了。同行的室友八卦地覺得這個男生一定是喜歡她，因為那個男生有給木自青留過位置，而且遇到木自青室友的時候，主動問了些關于她的問題，還要了微信號。

　　木自青回憶了一下最后自己和男生畫面，好像跟曖昧不是很掛得上鉤。她站在樓梯上，一手抓著馬哲書，一手高高抬起，力拔山河兮地一聲“嘿！”再配上劉歡式縮頭，背書的意境就來了。背得激昂地時候，一轉身，互相嚇死。瘦瘦的小男生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抓著樓梯間的門把手，半倒在墻邊，瞪大的眼睛驚訝偏恐懼。

　　木自青清了清嗓子，“呃...我...”

　　話音未落，男生撐起身子，轉身跑了。之后也不是沒見著，就是沒這么清晰，之后的碰見叫“偶然”，叫“遠觀”。喜不喜歡自己不知道，反正大概是丟了個“學伴”。

　　所以這一聲“嘿”，那不是簡簡單單的一聲嘿，那是很嚴肅的，那是有付出有失去的。多少次及時拉回了自己渙散的思維，撐著自己的信念。

　　木自青又是一聲“嘿”，每次喊完都覺得又戰勝了一次，身上的脂肪好像因為緊繃的肌肉在升華消失。

　　兩個人的相處是一種詭異的默契，一個在用筆尖敲著桌角背劇本，一個貼著墻，發出莫名其妙的聲音。互不打擾又好像一直在互相打擾。

　　十幾分鐘后，韓琛站起來倒水，經過木自青的時候，一張便利貼貼在木自青額頭，木自青活動活動發酸的腿，撕開便利貼，上邊一個大字，“定！”

　　幼稚！

　　我不定！

　　木自青揉著腰，走到沙發邊，半掛在沙發背上。韓琛把喝的水放到桌子上，順手給木自青按起了肩背。

　　“下面的骨頭也給我按按。”木自青被按得十分舒服，以致逐漸放肆。

　　“晚上導演給了我張按摩卡，結果我沒按得了摩，還給你按了。”

　　“沒事兒，我們兩個這不是有一個人今天按了嘛。不虧！”

　　按到腰側癢癢處，木自青躲閃著身子，伸出手壓住韓琛的手，修長干凈有力的手，稍微有些干燥粗糙，但握在手中就不想放開。拉住他的手，滾到沙發上坐起身。

　　韓琛也靠著木自青坐下。

　　“你今天說是姜一助理了？姜一也是夠慘，他現在看到你估計跟看到老板是一個心情，還當他助理，得多膈應。今天他從你那兒回來以后，那都不叫魂不守舍，那就是魂飛魄散！”

　　“他那就是心虛。”這才略略施壓，就快魂飛魄散，說實話，呃...還是讓人蠻有成就感的。

　　“他條件不錯，人品也不錯，要是跟誰在一起了，我覺得還是很放心的。”韓琛語氣誠懇地為兄弟說話。

　　“我不放心。以前錄節目的時候，他那周圍圍了多少小姑娘，他跟誰都聊得火熱。”那一眼看去，常常以為圍著的是個人氣偶像，受歡迎程度不輸韓琛，江殊。

　　夏陽在木自青心里的地位果然不可撼動，羨慕！

　　“不放心，那就算了吧！姜一這孩子還需要磨礪。”韓琛很識大局地回答。

　　“我又不會對他干嘛。他要是真的根正苗紅，我在前頭給他掃雷。他要是敢胡作非為，我...”木自青一個彈指，皮笑肉不笑地笑瞇了眼。

　　真要是傷害了夏陽，韓琛真怕給姜一點蠟都來不及。

　　韓琛突然回過神，“你覺得姜一周圍女孩兒多，那我呢，我一直周圍都還挺...”語氣弱弱地降了幾個調，“你是不是也介意？”

　　這好像還是兩個人在一起之后，第一次，討論這個現實又無法避免的問題，韓琛工作的特殊性。

　　介意嗎？不介意。

　　早在認識他的時候，他就是人群視線的的中心。也是因為他在那樣矚目關注的位置，慢慢從生澀走到堅定，吸引了她。

　　為什么不介意，因為他的眼神給了自己信心，因為比起那些擾亂，獨自仰望更難受，因為很想呆在他的身邊，所以即使香餑餑周圍百花盛開，還是勇敢地跟他在一起。

　　在韓琛畢恭畢敬地注視下，木自青悠悠嘆口氣，“介意。”

　　“你介意什么！”韓琛大叫，“你總不能因為我魅力大而怪我吧，我可什么都沒干，你相信我，我可無辜了。“

　　對不起了，韓魅力，我相信你，但是我不能讓你完全無視這個問題，無視這個問題在未來會無限趨近于忽略我的感受。

　　正在內心有點小小抱歉的木自青聽到韓琛又問道，“你今天是心情不好吧？”

　　“啊？”木自青是真的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今天晚飯吃那么多水果，那么甜。”

　　木自青曾經說，只要心情不好，就會吃很多很甜的水果。

　　要不要告訴他，心情不好，就是從人家說他每天都跟女主演在一起，打得火熱，般配極了開始的。多俗的生氣理由啊，一點都不像理智高冷的她。

　　雖然看到他的時候，看到他帶著緊張和溫和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時候，就不在意了，但是還是不想說，理由一，她發現戀愛的自己不可避免地掉進了斤斤計較，不能理智剖析問題的俗圈。理由二，同上個問題，她不介意，但是韓琛同志，得稍微警示。

　　“是啊，心情不好。”

　　“為什么？因為我沒時間陪你？因為讓你一個人吃晚飯？因為什么？”

　　木自青高冷搖頭，“我現在不想告訴你。”

　　韓琛還想追問，木自青伸手拿過桌上的劇本，扔到他手上，“你接著背你的。”

　　韓琛嘩嘩地翻開劇本，念叨：“不是說好了兩個人之前有問題說出來一起解決的。”

　　女人的嘴啊，騙人的鬼。

　　一個人在認真專注做事情的時候，真的很吸引人。木自青也有過喜歡的人，還不止一個，但是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征，成績好。因為在學生時代，最應該做好的事情就是學習，那些學習認真的勤奮的人，總是能給人好感。

　　另一半應該是怎么樣兒的？以前跟夏陽談起過這個問題，工程師？技術員？老師？好像都很好，看起來高知安穩。別人說的、自己心里想的、說出來的都是這個答案，只是好像沒有什么波動，沒有期盼。

　　波動來的意外又猝不及防，如同一塊大石頭扔進了心底的小河，水面震顫，然后余波陣陣。

　　陣陣余波向四方蕩去，水中倒影越來越清晰，漸漸與眼前低頭看書的人重合。他看得很慢很專注，一遍遍地低聲讀背，不僅僅是自己的臺詞，別人的臺詞，甚至是情境描寫，耐心地去感受主人公所面對的環境，以及他的脾氣心態會做出的反應。只有這樣細致地體會，才能讓自己更接近地刻畫人物的形象。

　　這也是木自青一直無法移開視線的原因吧，剛剛走入大眾視線的韓琛是不完美的，甚至可以說，他的能力與他所受到的關注是不匹配的。

　　那時候他的工作人員匹配不全，沒有經驗，急于求成給他帶來一輪一輪地沖刷。網上周圍諷刺的聲音都有，木自青從不關注這些，她關注娛樂新聞的時間都少得可憐。

　　可是看到他的時候，她固執地把所有的耐心和等待都給了他，毫無道理可言。她看著他去適應、去摸索、去吃一塹長一智，從始至終，韓琛都沒有過讓她產生后悔的想法，看著他在適合自己的領域變得專業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