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爾本來是拒絕和疑似暗夜女神教徒的人對話的。

　　但是他給得實在太多了。

　　作為一名并不虔誠的圣光教徒，伊爾本身對暗夜女神教派其實并沒有那么厭惡，只是經常聽隔壁圣光教派的人說——暗夜女神教徒都是一幫陰森森，每時每刻都在算計著你的不法分子，而且他們大多都厭惡、鄙夷、痛恨金錢以及擁有財富的人。

　　也就是所謂的富仇者。

　　伊爾不喜歡富仇者，因為他自己明顯屬于富人。

　　“我不需要喝酒。”赫培謝絕了伊爾的好意：“如果伊爾先生想表達對我的歡迎，我誠心接受您的好意，不過……我更希望我們能夠盡快地完成這一次的交易。”

　　“交易？”

　　伊爾眉頭微挑。

　　他并沒有放下全部的戒心。

　　哪怕他此刻坐回到了椅子上，他的手里依然握著那把上了膛的克萊槍。

　　畢竟沒有人會對一團神秘非凡的暗影迷霧給予完全的信任。

　　伊爾沉思少許：“我認為交易的基本條件之一是要雙方需要有一定的信任，說實話……迷霧閣下？我認為我們或許應該盡可能地坦誠相見，否則不信任感可能會對我們之間的交易造成不小的影響。”

　　“你希望看到我？”赫培問道。

　　“如果你長得不是很嚇人的話……”

　　伊爾猶豫了半秒，在內心已經勾勒出了一個面目猙獰的怪物。

　　但愿不會有多嚇人。

　　赫培并沒有多做猶豫，反而表現得這對他而言沒什么所謂似的。

　　他緩緩取消了【潛行】狀態。

　　迷霧消失。

　　呈現在伊爾面前的，是身著華麗的貴族禮服，體態纖瘦高挑，戴著白色手套的男人。

　　至于臉部。

　　伊爾看不到。

　　冰藍色宛若寶石般晶瑩的面具遮擋住了赫培大部分容貌，這使得伊爾根本無法看見赫培那特征明顯的獠牙和蒼白如尸的皮膚。

　　這是赫培在踏入鎮長宅邸前，用霜寒紋章臨時勾勒出的面具。

　　雖然戴在臉上有點冰，但效果很不錯。

　　赫培坐在伊爾·貝里斯的面前，攤開手，儼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現在你看到我了。”

　　伊爾沉默幾秒：“我不覺得戴著面具，能算是完整的【看到】，至少我沒有在你的面前戴面具，先生。”

　　“這不妨礙交易進行。”赫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伊爾：“我所信仰的神明不允許我在陌生人面前暴露我完整的面容。”

　　“我從來沒聽說過哪個教會有這樣的規矩。”伊爾表情有些古怪：“能冒昧地問一下，您是哪個教派的信徒嗎？”

　　關鍵的問題。

　　首先，出身圣光教派的人能夠完美地拉到對方的好感度，但是赫培不可能說自己出身圣光。

　　畢竟他是變成了一團黑霧，在伊爾眼中看來，自己不可能跟圣光搭邊。

　　也不能回答任何世界上其他的主流教派，一來是赫培不知道現如今教派與教派之間的形式，萬一他說自己信仰戰爭神，結果戰爭神正在和圣光神正面SOLO，那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同時，也不能直接暴露自己是吸血種的身份——人家鎮長是圣光教派的信徒，暴露吸血種身份幾乎等同于找死。

　　就算赫培能夠用武力掌控這個城鎮，隔壁定期來視察的圣光教派也很容易發現吸血種的大規模行動痕跡，到時候赫培一樣會玩完。

　　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穿越到落魄流放種族的老祖宗身上，這對于赫培而言簡直是噩夢開局。

　　不過，赫培至少會動腦子。

　　對于自己屬于哪個教派這一問題，赫培早有準備。

　　“我屬于……”

　　“飛天意面神教。”

　　……

　　……

　　空氣突然安靜了一秒。

　　伊爾·貝里斯在短暫的呆滯過后，茫然地眨了眨眼。

　　“什么？”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飛天意面神教。”赫培重復了一遍。

　　伊爾抿了口白露娜酒，用怪異的眼神看向赫培：“閣下，我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個教派。”

　　“你沒聽說過不代表不存在，伊爾先生，我知道這很讓人難以置信，但我們教派的確從很久遠很久遠的過去就存在了，只是信仰的人極少極少，對于這一點，我們也感到非常困擾。”

　　赫培的語氣聽上去確實有幾分唏噓感慨的味道。

　　伊爾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盡管他的理智在告訴他，赫培似乎是在拿自己開玩笑，但偏偏眼前這個男人，這個舉止端莊，儀態高貴的男人，說話的語氣是那么認真嚴肅，尤其是在說出他的教派名稱時，言語中分明帶著一股深深的崇敬感。

　　在短暫的思考過后，伊爾得出了結論。

　　結論一，眼前的男人是個高貴的精神病患者。

　　結論二，世界上真的存在什么飛天意面神教，只是自己根本不知道。

　　雖然伊爾非常想確信答案是結論一，但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緋木大桌上的這顆十五公斤重的克萊礦石……

　　嗯，暫時還是相信是結論二好了。

　　伊爾頓了頓，又問道：“所以……你們的教義是……”

　　“非主戰派。”赫培十指交叉在身前，望著伊爾：“和你們的圣光神一樣。”

　　“好吧。”

　　伊爾其實想更加深入地了解這個飛天意面神教的教義，但顯然赫培的一句話直接鎖死了伊爾后續的提問。

　　他只能讓話題回到原來的軌跡：“所以，這位先生，你提出的交易，具體內容是什么？”

　　來了。

　　最關鍵的地方來了。

　　現如今吸血種最大的問題是什么？

　　沒有得到世界的認可，不能夠自由地在世界中行走。

　　沒有足夠獨立存活的武力，墓地內沒有任何的資源可供挖掘，就算是找到了克萊礦石也得不到任何加工的手段。

　　如果想要讓自己活下去，讓吸血種在這個地獄模式開局的世界中活下去，赫培就必須要想方設法地讓整個吸血種得到一片能夠發展的領地。

　　而且在發展的過程中絕對不能被發現，一旦暴露給任何教派的任何人，這場危險游戲就會以赫培的失敗為結局宣告GG。

　　老天爺真是給他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赫培笑了笑。

　　他看著伊爾，看著這位貝里斯家族的后繼者，淡淡地說道：“我的要求很簡單，伊爾先生……”

　　“我只需要一間屋子，以及兩張暫住證。”

　　“就這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