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內院門口的護衛和混元宗弟子,還是駕駛轎車的伙計,抑或是羅南小心回避著的關銘,都沒能發現羅南跟著轎車一起溜進了內院。
在離開內院入口之后,他邊沿車馬道往外走,邊尋找哪里的墻比較好爬。雖然表面上羅南放棄了進入內院給李沁兒送飯的想法,但其實羅南只是不想被關銘注意到,打算換個方法進入內院罷了。
他可不是那種輕言放棄的人。
走著走著,羅南見到一個轎車呼嘯著朝自己奔來。熟悉的叫喊聲、熟悉的轎車、熟悉的驅車伙計和轎車上那熟悉的標記,竟是與第一次進入混元宗時遇到的情形一般無二。
羅南走到一旁,把路讓開。轎車路過面前時,車廂的布簾被風掀起,羅南看到了車廂的里面空無一人。
一個大膽的念頭浮現在羅南腦海中。
機會轉瞬即逝,來不及多做他想,羅南拔腿就向轎車跑去。不知道為什么,他的身體總是能比腦子先反應過來。
轎車跑得很快,但羅南跑得也不慢,常年的生死搏斗讓羅南保持著非常好的身體素質,沒跑幾步羅南便已經追上了轎車。
他抓住轎車車廂后面的木門,朝里一按觸動開關,木門便彈了開來,露出里面沒人坐著的橫椅。羅南右手攀在木門上跟著轎車跑了一會兒,然后一用力跳到車廂里面。
他左手按住腰中佩刀,盡量避免發出聲響。
由于轎車行駛得太快,車輪頻繁磕在石磚上,因此驅車的伙計沒有感覺到羅南跳上了車廂。對于他來說,這整段路程都是一樣顛簸的。
羅南跳上車廂之后聚精會神地注意著周圍的動靜,見駕駛轎車的人沒有發現他,便轉身把車廂的門給關上了。
剛一停下來,羅南心里就后知后覺地涌上來剛才沒空仔細思考的疑問:這樣做是否能夠成功混進去內院?
坐著轎車一路走過進入內院的關口,羅南看到剛才為難自己的護衛擠著其他混元宗的弟子趴在墻上,轎車經過時還側過頭往回瞄了一眼,擔心自己會被轎車蹭到。
見狀羅南不由更加生氣,為啥大家都是下人,對我就百般為難,對別人就屁都不敢放一個?
一路顛簸,還沒等羅南氣消,他便感覺到了轎車的速度慢了下來。他知道自己得下車了。
羅南抓住車廂后面木門的條框往回拉,觸動機關的木門不用羅南再用力往外推,只需放開手,便會自動彈開一條縫。
羅南將頭探出去,觀察車廂外面的情況。見四下無人,他便打開車廂門跳了下來,然后轉過身又跟著轎車走了幾步,把自己的食盒拿下來,又再把車廂門給捎上。
做事要不留紕漏,這是羅南一直努力想要達到的目標。
混元宗的內院其實和外院沒什么區別,只是里面住的都是些進入了內門的弟子罷了。
羅南拿出來李顯給他準備的地圖,朝著上面畫了很大一個圈的房子走去。
“叩叩。”
“......”
“叩叩叩。”
“誰?”
“小姐,我是府里叫來給您送飯的。”
一陣推拉門栓的聲音響起,與之一同出現的,是沿著木門中縫亮起來的那道黃光。
這是陣法嗎?羅南歪著頭觀察那道黃光。
李顯曾與羅南說過,他在他老姐的住處施了一道陣法。如此看來,這就是李顯所謂的陣法,想必門栓就是激活陣法的關鍵。
木門被干脆利落地推開,一個身材高挑的女性出現在羅南面前。
她身穿青色無袖勁裝,一頭短發清爽干凈,汗水使得發梢沾在了一起,被拍在額頭上的那幾縷頭發更是顯得格外俏皮。再向下看去,青色勁裝領口處有被汗水浸濕的痕跡,皮膚被曬得泛起些許健康的黃色。
女子腰板筆直、臂膊結實,看來身手并不太弱的樣子。
相比較而言,羅南總是更加欣賞那些沒有拋棄習練武術的修行者,可能因為他自己就是一介武夫吧。
“新來的?”
李沁兒皺了皺眉,轉身走進屋內。她似乎很介意羅南打量她的眼光。
“把門關上。”她不忘提醒羅南。
“小姐怎么知道我是新來的?”
羅南乖乖聽話把門栓插好,他發現門栓下面并沒有鑰匙孔,只有一些連接外面鑰匙扣的機關。
門栓插好的一瞬間,羅南看到木門中縫又泛起了剛才見過的那陣黃光。
“我以前沒見過你,那不就是新來的咯。而且你剛才見面時那樣打量我......但凡資質老一點兒的家丁都不會這樣做。”
聽聞此言,羅南這才想起來像李沁兒他們這樣的大戶人家十分講究禮儀,他估摸著自己剛才的舉動冒犯到了李沁兒。
“如果那讓小姐你感到很不自在的話,我向小姐道歉。”
“......嗯......”
李沁兒坐到椅子上,邊甩手臂活動肩膀邊思考,她那微微皺起的眉頭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舒緩開來。
“我有個問題。”
李沁兒似乎已經不介意羅南的無禮了,表情不再似剛才那般厭惡。她甩了甩另外一條手臂,抬頭看著羅南。
“我發現我并不是很討厭你剛才打量我的那番舉動......我是說......我很討厭被男人打量,但不討厭被你打量......”
李沁兒話說道一半發現有點曖昧,于是斟酌著字句打算向解釋自己的意思,只可惜嘴笨,說來說去還是有點曖昧。
“......希望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最后她只能這樣說道。
“哦,不誤會,我知道你什么意思......大概是因為我看著你的時候不像其他男人一樣想著那些?”
羅南來沛水這段時間習慣了和人平等的聊天,不管是李顯,還是葉正俞,甚至李顯的爹娘。
他一時間竟沒有注意控制自己對李沁兒說話的語氣,這讓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個下人。
“嗯......對......我想這個解釋是挺正確的......別的男性這樣打量我時,眼神通常在胸腹等部位停留很久,我很討厭那種感覺。但你沒有特別注意那些地方,眼神里也沒有他們那種欲望。”
而這一絲與他現在李府下人身份相勃的不尋常之處被李沁兒捕抓到了。
“奇怪......你給我的感覺怎么不像是府里的下人......你那說話的方式......”她說。
李沁兒話沒說完,羅南拉開一旁空著的木椅便要坐下來。
“......和你現在的行為......”李沁兒補充到,她用動作示意自己說的便是羅南現在正在做的動作。
羅南撅起來打算往下放的屁股尷尬地停在了半空。
“你不像是下人,至少不像是個有經驗的下人。”
李沁兒的這段話給羅南提了個醒,不知是因為從那個地方逃出來這件事給了羅南錯覺,還是因為在沛水的日子過得還算滋潤,羅南不再時刻警惕自己的生命安全。
這會在某些時刻給羅南帶來危險,他必須注意這方面的事情了。
“嗨,這不還是第一次嘛,很多事情不是很熟練,禮儀方面我一個大俗人也不懂太多,如果引起小姐反感的話,煩請小姐告訴我一聲,我會努力學應該怎么做的。”
既然錯了那就干脆錯到底,羅南心里想。
“來,小姐,這是我從福來茶館買來的飯菜。”
李沁兒笑著搖了搖頭,嘲笑自己疑心怎么這么重,大概是這幾日受蘇峰那件事影響,想得有點多了。
“也是,你看起來年輕,頭一次做這個出錯也是很正常的......”
李沁兒話還沒說完,視線越過羅南掀起來的食盒蓋子看向里面,硬是把后面幾個字給咽了回去。
米飯、茄瓜、菜心、連著肉的大骨頭、還有幾串用竹簽串起來的東西,所有這些就像是混在一起攪拌了幾下一般,分布在黃花梨食盒里的各個角落,看起來竟然還該死的有那么一點均勻......
“......你不正常......你肯定不正常......我收回我剛才的話......”李沁兒捻起一根配套送來的筷子,撥弄著食盒里面那堆東西,她邊撥弄邊念念有詞地說著什么東西。
“啊......我的菜......”
食盒里面的凄慘狀況帶給羅南的沖擊,似乎比帶給李沁兒的還要大。他張大了嘴,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要向李沁兒解釋是怎么弄成這樣的。
“不好意思啊,小姐。剛才在內院門口處護衛把我攔下了,死活不讓我進來,我是偷偷溜進來的。弄成這樣我真的沒有想到,你看這......”
羅南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