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jìn)(jìn)屋后的左小夭很拘謹(jǐn)(jǐn)。
她緊緊捏著手里面的保溫飯盒，偶爾抬起頭來(lái)(lái)，對(duì)(duì)這里充滿(mǎn)了陌生，讓她藏在秀發(fā)(fā)下被遮住的精致瓜子臉略微失色。
陳東陽(yáng)(yáng)給她搬來(lái)(lái)了椅子，還給她倒了杯熱水。看她衣服和褲子都被淋濕了，自己這里沒(méi)(méi)有更換的，就擔(dān)(dān)心她感冒了，趕緊給她找來(lái)(lái)一件厚的衣服。
“你怎么來(lái)(lái)這里了？”
陳東陽(yáng)(yáng)還以為來(lái)(lái)的人是韓青鯉，卻沒(méi)(méi)想到是一位僅僅見(jiàn)(jiàn)過(guò)(guò)兩面的鄰家姑娘。
左小夭披著陳東陽(yáng)(yáng)的大號(hào)(hào)外套，雙手仍舊抓著保溫飯盒，低著頭小聲說(shuō)(shuō)：“好些天沒(méi)(méi)在小區(qū)(qū)看到你了。后來(lái)(lái)給人打聽(tīng)(tīng)，才知道你得了病。”
陳東陽(yáng)(yáng)：….
什么叫得了病？
自己這是主動(dòng)(dòng)隔離。
不過(guò)(guò)連初中都沒(méi)(méi)讀完的小姑娘不懂得這些，以為隔離就是得了病，陳東陽(yáng)(yáng)也不和她計(jì)(jì)較。
陳東陽(yáng)(yáng)好奇問(wèn)(wèn)她：“我得了病，你就來(lái)(lái)看我？”
左小夭‘嗯’了一聲。
“聽(tīng)(tīng)別人說(shuō)(shuō)，得了這種病會(huì)(huì)，會(huì)(huì)，會(huì)(huì)死。”
左小夭抬起頭，房間溫和的燈光，襯托著她燦若星辰的眼眸：“我就想在你死之前來(lái)(lái)看你一次，那晚，你給了我一碗飯。”
陳東陽(yáng)(yáng)欲哭無(wú)(wú)淚，這丫頭來(lái)(lái)這里原來(lái)(lái)是報(bào)(bào)答一飯之恩啊。
她這是怕我死了，以后沒(méi)(méi)機(jī)(jī)會(huì)(huì)再報(bào)(bào)恩？
有這么執(zhí)(zhí)著的人嗎？
不過(guò)(guò)，她知不知道這里的危險(xiǎn)(xiǎn)？
估計(jì)(jì)是不知道吧！她應(yīng)(yīng)該沒(méi)(méi)想這么多。
左小夭的好意，陳東陽(yáng)(yáng)心領(lǐng)(lǐng)了。
覺(jué)(jué)得這姑娘挺實(shí)(shí)誠(chéng)(chéng)的，也是個(gè)(gè)善良的女孩。陳東陽(yáng)(yáng)看到她一直抓著手里面的保溫飯盒以及一個(gè)(gè)裝著奶茶的手提袋子。知道小姑娘的生活挺不容易的，但陳東陽(yáng)(yáng)打算接受她的好意。畢竟人家小姑娘冒著冰冷的夜雨來(lái)(lái)到這里，這份感情還是頗讓人感動(dòng)(dòng)。
“我這個(gè)(gè)病，不會(huì)(huì)死，不過(guò)(guò)你待在這里不安全，還是快點(diǎn)(diǎn)走吧，被人發(fā)(fā)現(xiàn)(xiàn)了，你就走不了了。你手里的保溫飯盒和奶茶也是給我?guī)У陌桑恐x謝了！”
左小夭聽(tīng)(tīng)話(huà)地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雙手伸出來(lái)(lái)，一雙白白嫩嫩的小手兒，十根手指很是好看。
她打開(kāi)(kāi)保溫飯盒，最上面的小盤(pán)子里是兩個(gè)(gè)雞腿，還帶著溫度，連飯盒一起遞過(guò)(guò)來(lái)(lái)。
“給你帶的！”
還別說(shuō)(shuō)，吃了大半個(gè)(gè)月的食堂快餐，如今見(jiàn)(jiàn)到葷腥的雞腿，陳東陽(yáng)(yáng)竟然覺(jué)(jué)得非常可口。
“我給了你一碗飯，你帶給我兩個(gè)(gè)雞腿，我們扯平了，互不相欠。”
陳東陽(yáng)(yáng)接過(guò)(guò)飯盒，大快朵頤吃起來(lái)(lái)。
保溫飯盒里面除了雞腿，下面一層還有炸雞翅，麻辣鴨脖，這些東西應(yīng)(yīng)該都不是左小妖做的。陳東陽(yáng)(yáng)問(wèn)(wèn)她：“你是去夜宵攤買(mǎi)的吧。”
左小夭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下班的時(shí)(shí)候才買(mǎi)的。”
“你才下班？”
現(xiàn)(xiàn)在都凌晨一點(diǎn)(diǎn)過(guò)(guò)了，那天元宵節(jié)(jié)的聊天中，陳東陽(yáng)(yáng)知道左小夭在一家奶茶店上班。
什么奶茶店下班時(shí)(shí)間這么晚？
左小夭說(shuō)(shuō)：“奶茶店九點(diǎn)(diǎn)就關(guān)(guān)門(mén)了，我下班后又去夜宵攤幫忙。”
陳東陽(yáng)(yáng)知道了，她做兩份工。
看著眼前這個(gè)(gè)年齡只有十五六歲，擱上輩子也就初三學(xué)(xué)生的鄰家女孩，當(dāng)(dāng)別的同齡人都還在學(xué)(xué)堂上課的時(shí)(shí)候，她已經(jīng)(jīng)在養(yǎng)(yǎng)家了。
也許自己現(xiàn)(xiàn)在吃的這一頓豐盛的夜宵，有可能小姑娘要工作兩天才能賺到錢(qián)，陳東陽(yáng)(yáng)突然就覺(jué)(jué)得不那么美味了。
左小夭一直低著頭，沒(méi)(méi)看見(jiàn)(jiàn)陳東陽(yáng)(yáng)異樣的表情，她訥訥開(kāi)(kāi)口說(shuō)(shuō)：“喝口奶茶吧。”
左小夭打開(kāi)(kāi)手提袋，里面是一個(gè)(gè)大號(hào)(hào)奶茶杯：“還有溫度呢。”
看著對(duì)(duì)方眼神中的渴望，陳東陽(yáng)(yáng)不忍心拒絕。
陳東陽(yáng)(yáng)端著奶茶杯看了下名字“悠悠”，應(yīng)(yīng)該是奶茶店的名字，喝了口，味道極好。問(wèn)(wèn)她說(shuō)(shuō)：“這奶茶你做的？”
“嗯。”
“你只會(huì)(huì)點(diǎn)(diǎn)頭說(shuō)(shuō)嗯嗎？”
“嗯。”
“味道不錯(cuò)(cuò)，學(xué)(xué)了幾年了。”
“三年了。”
“那這么說(shuō)(shuō)起來(lái)(lái)，你十二歲就工作了。奶茶店敢收童工？”
左小夭還不太明白童工的慨念：“老板對(duì)(duì)我很好。當(dāng)(dāng)初是看我可憐，才收留我當(dāng)(dāng)學(xué)(xué)徒。”
陳東陽(yáng)(yáng)和她閑聊道：“那老板每個(gè)(gè)月給你開(kāi)(kāi)多少錢(qián)工資。”
“550。不過(guò)(guò)，老板說(shuō)(shuō)，今年過(guò)(guò)了，會(huì)(huì)給我漲工資。”
這點(diǎn)(diǎn)工資對(duì)(duì)于奶茶店員工不低了，陳東陽(yáng)(yáng)手下當(dāng)(dāng)網(wǎng)(wǎng)管的陶澈24小時(shí)(shí)上班，老板才給開(kāi)(kāi)800。
陳東陽(yáng)(yáng)問(wèn)(wèn)她：“你有沒(méi)(méi)有想過(guò)(guò)，再回學(xué)(xué)校讀書(shū)(shū)？”
左小夭搖頭：“沒(méi)(méi)想過(guò)(guò)，我要是不工作，我和我爸兩人都會(huì)(huì)餓死。”
這就是她的難處吧，陳東陽(yáng)(yáng)又問(wèn)(wèn)：“你是怎么進(jìn)(jìn)學(xué)(xué)校，又是怎么進(jìn)(jìn)這棟樓來(lái)(lái)的？”
“翻，翻墻進(jìn)(jìn)學(xué)(xué)校的。我前幾天來(lái)(lái)過(guò)(guò)一次，保安不讓我進(jìn)(jìn)這棟樓，我就挑了下雨天，大家都在屋里躲雨的時(shí)(shí)候偷偷進(jìn)(jìn)來(lái)(lái)。”
“沒(méi)(méi)想到你還挺聰明的。”
陳東陽(yáng)(yáng)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這位個(gè)(gè)子只有一米五多一點(diǎn)(diǎn)，還沒(méi)(méi)完全張開(kāi)(kāi)的鄰家姑娘，她怎么翻得過(guò)(guò)那兩米高的墻：“翻墻進(jìn)(jìn)來(lái)(lái)，你不怕嗎？”
左小夭搖頭：“不怕。”
無(wú)(wú)論誰(shuí)(shuí)聽(tīng)(tīng)到這句，都有種很強(qiáng)(qiáng)的保護(hù)(hù)欲，陳東陽(yáng)(yáng)告訴她：“雞腿不錯(cuò)(cuò)，奶茶也好喝，下次別翻墻進(jìn)(jìn)來(lái)(lái)了。很危險(xiǎn)(xiǎn)的知道不。你應(yīng)(yīng)該看了電視吧，呼吸道傳染病正鬧的厲害，我就是因?yàn)檫@個(gè)(gè)病被隔離的。”
左小夭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
“那你告訴我，你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死….”
左小夭抬起頭來(lái)(lái)，與陳東陽(yáng)(yáng)目光對(duì)(duì)視。
那晚，就是眼前的他，給自己端來(lái)(lái)熱騰騰的飯菜，還把溫暖的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
生活中的磨難，早已讓左小夭養(yǎng)(yǎng)成哪怕別人對(duì)(duì)她一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好，她都要百倍千倍報(bào)(bào)答回去。
所以在聽(tīng)(tīng)到別人談及陳東陽(yáng)(yáng)要死了，她就想來(lái)(lái)看看對(duì)(duì)方。
前后來(lái)(lái)了幾次，都沒(méi)(méi)有見(jiàn)(jiàn)到。
不過(guò)(guò)大致把路探清楚了，趁著今晚雨下的大，沒(méi)(méi)想到真讓她得償所愿。
這鄰家姑娘認(rèn)(rèn)真起來(lái)(lái)的模樣乖巧可人，陳東陽(yáng)(yáng)嘆了嘆：“我沒(méi)(méi)事兒。不過(guò)(guò)，你要是出了啥事，我良心不安。”
左小夭嗯了一聲：“那我回去了嘛。”
說(shuō)(shuō)完把陳東陽(yáng)(yáng)的外套脫下來(lái)(lái)，疊好放在凳子上。
她站起來(lái)(lái)要走，陳東陽(yáng)(yáng)叫住了她：“等等，這件衣服給你。”
陳東陽(yáng)(yáng)找了件有帽子的外套，給左小夭套在身上。“這樣就不怕下雨了。就是衣服有點(diǎn)(diǎn)大，不過(guò)(guò)沒(méi)(méi)關(guān)(guān)系，你現(xiàn)(xiàn)在才十五歲，還有幾年長(zhǎng)(zhǎng)身體的時(shí)(shí)候。你以后一定是個(gè)(gè)漂亮溫柔的人。”
左小夭抬頭看了看比她高一大截的陳東陽(yáng)(yáng)：“你對(duì)(duì)我的好都記心里。”
站在門(mén)邊，看著小姑娘悄悄下樓的背影，外面的雨下的頗有些大，滴滴答答從房檐落下來(lái)(lái)不知什么時(shí)(shí)候會(huì)(huì)停，而陳東陽(yáng)(yáng)的心里面卻悄悄蕩起一絲漣漪。
“雨夜姑娘，再見(jiàn)(jiàn)！”
陳東陽(yáng)(yáng)給她取了個(gè)(gè)名字，關(guān)(guān)了房門(mén)，看著那還帶著溫度的雞腿和奶茶心里面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