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相安無事的過了半月后,一道圣旨的降臨震驚朝野,并在攝政殿引起軒然大波。
梅蘭竹菊跪在戚焰身后,她拿著手中的剪刀從空中劃過弧線,修剪窗臺上的盆栽,碧綠的葉子碎了一地,留香送的信孤獨的擺在桌沿上,封面的字跡筆鋒急切。
外頭很清凈,但氣氛中隱隱透著壓抑,過了會兒,有太監來稟,他躬身立在門口,聲音穿透進屋。
“鬼隸白,求見攝政王?!?p> 話音剛落,旁邊抱著花盆經過的小宮女目光凝住,轉身冷冷的看著他:“你們七個如今也要來逼主子嗎?”
“小的們如今是天子侍從,只聽從天子差遣,還望子春姐姐理解。”
“那誰來理解主子?你最好趕緊走!走!”
外面僵持了許久,白恭敬的喊了一聲,才從容離去,小宮女咬緊牙關生氣,抱著花盆呼呼的去了側庭。
戚焰面容展開一抹清閑,放下剪子讓身后的四個女子起來,她走過去從書架上拿出本書看,在屋內徘徊,始終不言語。
末了,戚焰才合上書轉過身,目光淡淡的穿過門扇:“你們在這里等待?!?p> “是。”
書房窗戶外鳥聲清鳴,陽光打在葉上滾落在桌案上,也染的紅木更明艷,大太監靜立于旁緩慢研墨,好似將人的躁氣也一并磨沒了,天子揉揉手腕,繼續提筆批奏折。
最近事情太多,是他登基以來最忙的時間段了,以前不覺得,全都是因姑姑幫忙,他也偷得樂清閑,現在倒不敢再怠慢了。
木門特有的吱呀聲傳過來,他筆沒停,只道了句“進來”,小太監步伐無聲無息接近跪下,說是攝政王來了,勸不走,已經在外頭亭子里等了一刻鐘了。
墨水不小心滴落在紙上,天子稚嫩的臉上露出懊惱的表情,接著放下筆抬頭看過去,他思索良久,才低下頭站起來領著兩個太監與門外侍候的侍衛們找過去。
到了地兒,就看見一襲鵝黃色長衣的女人站在亭沿眺望宮墻頭,她頭發梳的也整齊,雖然渾身上下沒戴什么華麗的裝飾,但比任何貴族小姐都要更顯雍容華貴。
再仔細一瞧,她手上竟拿著個風箏,是最普通的燕子樣式,黑不溜秋的底色與繁雜的花紋毫不驚艷,甚至不配她的氣質。
“你這個小姑姑啊,從前最愛放風箏,早晚都閑不下來吶?!?p> 父皇臨終前的話忽然被他想起來,天子愣了愣,吸了口氣安靜的走過去,到口的“姑姑”拐了彎兒,卻喊的是“攝政王”。
戚焰面色溫和,看不出別的情緒,她揚了揚手中的風箏:“皇上,陪我放風箏吧?!?p> “可是宮里嚴禁紙鳶河燈……”
“你皇爺爺特準的,那張紙我還留著呢?!?p> “…那好吧?!?p> 緊張中,他也沒注意到對方換了自稱,一路步伐沉重的跟著她來到御花園里,風箏需要風,風便巧的來了,沒多久她放長了線,二人目送燕子展翅高飛。
周圍花朵鮮艷奪目,綠葉成陰,湖泊中荷花盛開,紅的綠的蜻蜓低飛點水,戚焰又放了線,燕子便越來越遠,天子抿起嘴內心擔憂。
“攝政王…這線似乎太長了…”
“哎呀。”
說話時,那線措不及防的斷開了,燕子猛地飛向更高處,于半空飄零緩慢的落向遠方,天子立刻吩咐亭外的太監去撿,誰知戚焰放下手轉身斂了笑。
“不必了,隨它去罷?!?p> 小宮女見狀走上來從袖中拿出一塊玉牌遞過去,戚焰伸手接過,指腹摩挲上面的雕花,這是調令百斬的令牌,他們只認手持玉牌者,不認其容。
“百斬百人,不輸錦衣衛,你務必拿好,因為他們只認玉牌,待時候到了,他們的首領自會過來見你。”
“……江指揮使他…與您很般配。”
“只要皇上想,那么,誰都可以與孤般配,難道不是嗎?”
“朕只是…只是想給攝政王您……”
“謝您好意?!?p> 忍住逐漸升起的怒火,戚焰攥緊的拳頭松開,罷了,她朝天子頷首靜默,拱手沉沉一拜,抬頭帶宮仆闊步離開。
這樁喜事至少是沖散了朝堂上的陰霾與疲倦,他們逢閑就要拿這事說上一說,把嘴皮子都磨爛了還要喋喋不休,精神實在好過頭。
那邊兒是惡名在外的攝政王,這邊兒是人人畏懼的指揮使,兩者的聯姻可不讓人遐想連篇嘛,若這是臺上戲,也定是場驚天動地的大戲。
婚宴日子越來越近,江陸離卻沒來找過戚焰,他有喜悅,更有煩愁,索性整日更加努力忙于事務,暫時不去多想什么。
次日朝堂里,許久未來的攝政王出現在眾臣眼前,她提議將宰相之位交給謝子慕,得到所有臣子的肯定,而因謝子慕并沒有受到宰相事情的影響,幫他的人,信他的人竟也多的驚人,于是眾望所歸,宰相之位非他莫屬。
至于前線,如今沒有好消息也沒有壞消息,兩方人馬還在僵持中,誰也討不到好,戚焰不日又得到消息,是來自和風熏風她們,講的是北牧王庭現狀。
二親王暗潮涌動,意圖篡位,一舉拿下北牧領主之位,小王子阿薩摩黃雀在后,等待時機便要出手,他倒是狠,準備親手斬下自己大哥二哥的項上人頭,坐擁北牧王庭。
這樣的情勢說好也不好,因為除去二親王,其余兩人都對越國虎視眈眈,但二親王的篡位成功率并不高,或許只有引起片刻暴動的能力,而無法實現野心。
戚焰燒掉信件,吹滅屋內唯一一盞燭火,輔與弼從門口分別走進來抱拳鞠躬:“十二月與梅蘭竹菊已在城外馬蹄坡待命,筆墨紙硯四人也按照您的吩咐去了謝宰相府周圍。”
“好,我們出發吧?!?p> 燭臺燈籠被下人點亮,宰相府內燈火闌珊,謝子慕拿著只破破爛爛的風箏從外頭下轎歸來,他邊走進來邊想著天子與自己說的話,這之后他們可有的忙,需得拔除攝政王爪牙才能休息。
偌大京城中,處處都是她的眼線和探子,哪怕現在清掃后少了許多,剩余的數目也讓人心驚。他拿起風箏打量,前面迎過來的老管家笑容可掬。
“公子怎會拿著這樣的風箏?”
“宮門口樹上撿來的,補一補興許還能飛起來?!?p> 老管家點頭稱是,接過風箏仔細拿好,也不由得看了一番,驀然睜大眼睛顫抖起來:“這,這…公子,這是宮里的標識!”
謝子慕腳步一頓,轉身又將它拿回來,盯著燕尾那顆小小的太陽印記看,他蹙眉沉思起來,按理說宮里是不可以放風箏的,這風箏卻又是哪里落下的?
老管家猶豫著說出前朝的一些見聞:“或許、或許是鴻如公主的風箏,奴才壯年時也曾見宮中飛起過風箏,聽人說,正是鴻如公主,只是后來鮮少見了,到如今便再也沒見過了…”
思索良久,謝子慕忽然抬起頭朝府外沖去,他想到了不好的預見,此時非得去一探究竟不可,霎時間,門口落下一道人影抱劍而立,抬眼冷冷的看過來。
“謝先生止步?!?p> “攝政王派你來的?”
“她讓小的給您帶句話:太聰明未必是好事,先生請保重?!?p> 抬頭望去,天上繁星點點,回頭看著那城中燈火漸遠,戚焰收起悠遠的目光,拉緊馬韁向前奔去與下屬們匯合,吩咐完各自的路線后,她從腰間取下可調動各方兵馬的虎符交給梅蘭竹菊。
“不聽調令者,殺無赦。”
“是!”
幾路人馬分別離去,再也不見京城萬家火。
次日早,城外道觀被錦衣衛魚貫而入,江陸離站在原地等待不久,下屬們便過來匯報這里面的情況,誰也沒想到,各處隱藏的北弩探子竟然都消失了。
從痕跡來看,他們應該是連夜離開了據點,然而走的很從容,不像是提前聽到錦衣衛搜查的風聲。江陸離背著手安靜的站在道觀外遙望山下,右眼皮輕輕的跳起來。

貓潛
文中的一些伏筆番外會交代,另外,筆墨紙硯不是派去檢視謝子慕的。 感謝11111111I111小天使的推薦票(應該沒數錯吧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