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朝一百七十七年,也是太宗皇帝開朝登基的第一百七十七年。百余年的時間,平民百姓已經(jīng)熬了幾代人,但開朝的太宗皇帝卻一直在位,所以對他們來說,太宗皇帝是可以一直做下去,永遠都不會老去的。
實際上,他已經(jīng)很老很老了,老得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上朝。上下事務(wù)一律由大太監(jiān)林公公負責檢閱,再挑選一些重要的匯報給太宗皇帝。
不再上朝的太宗皇帝在深宮里深居簡出,幾乎沒人能夠見到他。圣旨等都是由林公公負責發(fā)出,若不是群臣能認出陛下的字跡,甚至要懷疑陛下早已駕崩了。當然,這些必須是親密同僚之間私底下才敢說的。
慶幸于林公公舉世無雙的執(zhí)政能力,金朝全國上下還算安穩(wěn),四方鄰國約定好了似的,漸漸地停下了動作,邊境一派祥和。
受擾多年的西流河流域水災(zāi)和北方旱災(zāi)也被太尉大人親自治理解決,一切都呈現(xiàn)出安寧平和的景象。
這或許是一百多年來,金國最和平的時期。
……
這一年夏天最熱的幾天,時值朝安大試放榜的時候。
在金國南部邊境的小鎮(zhèn)中,偌大一張榜單前,有喜極而泣者,有嚎嚎大哭者,有欲哭無淚者,有無知無畏者,有云淡風輕者,有失望至極者,有怒發(fā)沖冠者……人生百態(tài),不過如此。
“老爺!老爺?。⌒〗愀咧袪鈐耍。。±蠣敚 幣幻麆倧姆虐裉広s回的下人一把推開府邸大門,來不及關(guān)上就大喊道。
頓時,全府上下無一不面露喜顏,紛紛為主人家上下祝賀,言語神情真摯。
他們口中的老爺正在花園里品茶,聽到消息后,原本焦躁不安地抖著的腿停了下來,換成握緊的拳頭,猛捶大腿,激動不已。
片刻后,他站起身來,抬頭望天,雙手合十,閉眼默念著什么,然后鞠了一躬。做完這一切,他大喊:“小姐高中,全府有賞!老林去登仙樓,安排三天流水宴!來者不拒!”
消息迅速傳來,一些正在家中訓自家落榜孩子的父母不禁停下動作,細聽窗外的議論聲后,一聲哀嘆,感嘆連連,無非是恨鐵不成鋼,你看看人家等等數(shù)落的話語,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鎮(zhèn)上黃家老爺大擺流水宴宴請全鎮(zhèn)的消息,驅(qū)散了許多悲傷,也增加了不少喜悅,家中無子女參考的可以白吃三天,同有子女考中的可以一起慶賀,好不快哉。
因為黃家老爺是出了名的熱心腸,口碑一向極好,所以此舉并沒有惹上什么妒忌之心,人們幾乎都是真心想為他和黃家大小姐祝賀而去的。
自從黃家小姐出生,黃老爺便開始白手興家,經(jīng)過十余年的努力,穩(wěn)坐恩城鎮(zhèn)首富之位。熟悉他的眾人都說是女兒的降生為他帶來了福氣,他聽后欣然接受這個說法,一直視自家女兒為掌上明珠,十分寵愛。
只是大伙都知曉黃家小姐是鎮(zhèn)上最尊貴的千金小姐,卻沒幾個人見過她,僅知道她天賦極好,早些年便有許多名門仙派登門拜訪,欲將之收入門下。黃老爺好吃好喝招待著,但就是不接受,也不拒絕,最多的時候府上二十八間客房都住滿了仙師,都是見結(jié)局未定,前來碰碰運氣的。大家明白,連天下第二大仙派月初派來了,黃老爺居然還是不接受,那么結(jié)果很顯然了:他想要女兒加入的是天下第一的云霄派。
云霄派終于派人登門后,果然再無其他仙師拜訪,天下各派關(guān)于一名天才弟子的爭奪也落下帷幕。
黃府一間彌漫著淡淡香水的房間中,里面裝飾簡單、不從一些細節(jié)看根本看不出這是一間少女的閨房。
“琴琴,狀元果然是你的啦!開不開心?”年過半百的黃老爺輕推房門,跟坐在窗前看書的少女說道。
少女沒有接話,也沒有笑,呆呆地愣了愣神,然后嗯一聲,算是回答。
黃老爺早已習慣自家女兒的這種表現(xiàn),自顧自地繼續(xù)說,“別看書啦,天下第一已經(jīng)是你的啦。走,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慢了的話,劉嬸嬸家的甜冰冰就要賣光嘍?!閉f到這琴琴呆滯的眼睛閃過一絲亮光,黃老爺心知美食是女兒少得可憐的愛好之一,用來哄她果然是靈驗得很。
往年幾乎足不出戶的女兒會出門的時機只有一年中最熱的那幾天。黃老爺心想極度怕熱和怕冷的她之所以會在這幾天愿意出門,是因為熱得受不了,得去劉嬸家的冰窖待著,再吃上許久的冰棍。為此他也在府中修有冰窖,可惜自家冰棍沒劉嬸做的好吃,女兒只好踏出房門,前去吃冰。這也是件好事,黃老爺心想。
黃琴琴手貼在轎子內(nèi)放置的巨大冰塊,不時通過飄起的簾子縫隙觀察外面。大大的眼睛撲閃撲閃的,望著與去年有點改變的街道,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偶爾把濕潤冰冷的小手收回來,往臉上抹幾遍,再拍拍白白嫩嫩的小臉,神情好不舒爽。
……
……
“常安,傅老大說了,他要把你也送去長安!”
一個少年沉吟了會,最后搖頭?!拔也幌肴??!?p> “去嘛去嘛,我和林卓都考上了長安的云霄派,你也來嘛!”另一個少年附和道。
沉默了一會后,名為常安的少年才回答:“可是我一沒讀過書,二無靈根,即使靠著傅老大進了其他仙派,也沒啥用呀!”
“誰讓你不愛讀書!明明聰明得緊!還有,靈根是用來修行的。你沒有靈根也能修行,那還要靈根干嘛?”首先提議的少年又勸道。
“對嘛對嘛。”旁邊的光頭少年跟著附和。
這次常安沉吟了很久,然后沒了下文。其余兩人知道他還在考慮,便不再多言,繼續(xù)舔著手中的冰棍。
常安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才跑出來的,怎么能就這樣回去呢?不行的不行的……
還在思索之際,忽有一片光芒撒下,本靠著微弱燭光照明的小室變得明亮起來。然后一雙穿著繡花鞋的小腳落下,藍色的衣裙隨著腳步飄動。
有人來了,還是一個小女孩,三人心想。
感受到冰窖散發(fā)的冰涼和對一年沒有嘗試的獨家美味冰棍的想念,少女的嘴角居然久違的上揚了。
冰窖底下三人一聲不吭地看著嘴含微笑的少女沿著木梯下來,少女對三人的存在也毫無察覺。
常安眼神空洞,心里還在思考去長安與否。身穿淡藍色衣裙的少女落地后,剛轉(zhuǎn)身才看見思索中的常安。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常安回過神來。
一瞬間,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