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按著兵器的人迎面走來,申會長見狀朝后倒退,嘴中仍不消停:“鎮(zhèn)海商會好大的威風(fēng)!”
來人迅速將整個甲板隔斷,漢子抱拳道:“在下楚雄,勞煩各位在此等候”
原本沉寂的甲板,忽然嘈雜起來,能講道理就好,就怕你不講道理!
“肅靜!”有武者拔出刀來,用刀身狠狠敲了一下刀鞘。
楚雄收回手,甲板三面空曠,是通風(fēng)的好去處,十幾名船客遍布甲板,擋住去路的人自覺的讓到一邊。
船首邊緣有火藥灼燒的痕跡,楚雄鎖定了煙花位置眉頭皺起,他蹲下身小心的撫摸黑印,除了中心的圓形烙印另有一條尾巴延伸到前面,這是?
他起身探出頭向下張望…
…………
“宋北騁!”青年語氣平淡,目光中卻透著一抹冷意。
宋北騁坐在椅子上,雙腿筆直的架在桌面,鞋底徑直對著青年,他啃了口蘋果,含糊的說道:“你別嚇唬我,也不知道是誰撒尿和泥,還往臉上抹…”
“放肆!”
面色晦暗的老者暴喝一聲,他怒目而視,雙拳緊握渾身顫抖,可腳步卻一動不動,君辱臣死,但也要依令行事。
“這老不死的誰啊?”
“錢老,你先出去。”
錢老松開雙拳,邁步走出房間,輕輕合攏房門,從始至終都沒再瞧宋北騁一眼。
見房門閉合,青年語氣放松道:“你怎么來了?”
“想你了唄”,宋北騁收回雙腿,把啃了一半的蘋果放到桌上,身體前傾低聲問道:“姑父是不是出事了?”
“最近受了點風(fēng)寒,聽說前不久游覽逐鳳園…”
“你還要瞞我多久?”宋北騁不耐煩的打斷,身體向后靠了靠,繼續(xù)道:“我這趟就是為了見姑姑,邊境…出事了。”
青年面色凝重,他斟酌了一下才開口道:“我收到大哥的消息,'病危,隨來'。”
果然!宋北騁身體一陣酥麻,他語氣蕭瑟道:“潛伏在趙國的所有內(nèi)線,已經(jīng)全部失去聯(lián)系!”
“包括獨白?”
“包括獨白!”
青年倒吸了一口冷氣,“獨白”是誰只有皇帝、太子老師和執(zhí)掌軍事的太尉知曉,他所了解的信息是趙國一位官位極高的官員,具體是誰官及何職,甚至年齡、姓氏都一無所知。
太子老師年過九十,曾擔(dān)任過兩位皇帝的老師,自然無需懷疑。而如今皇帝病危,太尉獨掌兵權(quán),皇室對皇都的掌控削弱到了極致,一旦太尉反叛,后果不堪設(shè)想!
“趙國邊境戒嚴(yán),派遣的斥候折損了不少,只探聽到趙國正在高價征集牛馬!”
戰(zhàn)事將近,而己方卻成了聾子、瞎子,一種緊迫感壓在肩頭,青年腮幫子動了動,沉重道:“我會把消息傳給大哥,你跟我一起走。”
宋北騁猶豫了一瞬,他搖了搖頭,伸手把桌上半顆蘋果拿了起來,站起身道:“你知道的,我向往江湖豪情,最討厭戎馬紛爭”
來到門口,宋北騁頭也不回,輕聲道:“老頭讓我轉(zhuǎn)告你'此戰(zhàn),只許勝,不許敗!'”
門外并未見到錢老的身影,房門合攏的剎那,宋北騁險些摔倒在地,腳踝的傷口崩裂,他伸手扶住墻壁,勉力朝自己的房間挪去。
…………
“砰!”
楚雄倒退了三步,伸手抖了抖袖口的灰塵,瞇眼打量著已站到甲板的黑衣人。
原來船首外側(cè)一直躲藏著一人,碰角傾斜向上按照常人的觀念是不可能攀附的,并且從甲板前沿探頭想看清也非常困難,但煙花的導(dǎo)線痕跡卻暴露了他的位置!
楚雄豎起小臂,止住了準(zhǔn)備上前的武者。
兩人幾乎同時前跨左腳,身體重心下壓。
黑衣人率先動作,試探性的向前挪動,楚雄估算著距離,忽然他埋身前跨,腰腿發(fā)力一擊直拳直奔黑衣人小腹,兩人的距離瞬間拉近。
“不好!”
身后不遠是黑漆漆的河水,同時甲板越靠近前端越是狹窄,一旦后撤不僅自身行動受限,還會助長對手的氣勢!
雙臂下沉,交叉格擋,拳頭撞在小臂處震得他倒退了一步,楚雄跨出第二步,拳頭直奔頭部。
黑衣人扭動上身,一擊低掃擊向楚雄小腿,拳頭先是擊中臉側(cè),隨后小腿骨撞擊到小腿肌肉,以傷換傷!
埋身前跨用腰腿發(fā)力的直拳,其支點在身后,優(yōu)點是出其不意、增力極大,缺點是頭部靠前,且重心不穩(wěn),對左右的掌控性幾乎為零,仿佛一支穿云箭,用的好百步穿楊,用不好有去無回。
楚雄兩度發(fā)力,加上肌肉受挫,本想前跨一擊靠擊,把黑衣人震向船首,但邁腿時支撐腿發(fā)軟,只能作罷。
拳頭奔向面部,黑衣人后仰躲過,忽然他腹部一痛,楚雄的另一只拳頭成功命中,趁著對手換氣間隙,接踵而至的拳頭如瀑布一般連綿不斷,黑衣人只能不斷后退,同時抬手護住腦袋。
一招不甚,招招不敵。
楚雄邁動“傷腿”,追身一擊直拳沿著對手叉開的雙臂鉆了進去,拳頭準(zhǔn)確擊中下顎,對手直愣愣的倒下,勝負(fù)已分!
“這就結(jié)束了?”
“剛才發(fā)生了什么?”
船客們一頭霧水,高手過招不該打的有來有回嗎?
眼瞧著險些墜落的黑衣人被捆住四肢,抬向底倉入口,周圍的限制也被解除,武定都卻如同木樁一樣站在原地,他懷中抱著彎刀,目光深邃的盯著前方。
…………
論武功,陳清揚可以說站到了這方世界的一線,但個人武力終究有限,仰臥在草叢用布條纏住的胳膊滲出血跡,蚊蟲不斷在耳邊徘徊,吵的人心煩意燥。
長槍消失不見,同時消失的還有吳磊,陪伴他的仿佛只有天空暗淡的月光。
想到這兒陳清揚放棄了驅(qū)趕,任由饑餓的蚊子趴在脖頸上,蛐蛐不斷奏響離別的樂章,他緩緩蜷縮起身體,用雙臂溫暖胸膛。
“砰!”
沉悶的聲音響起,陳清揚一個激靈翻卷身體,伸手向背后抓了一把,手中除了空氣一無所有!
他恍然想起什么,艱難的咽了吐沫,匍匐在地面透過草叢向前面張望。
“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怎么就碰到官軍了?”
四個穿著破爛,垂頭喪氣的男人拎著鐵刀走著,為首的人不住抱怨,他抬腳將石頭踹飛到一邊,石頭撞擊樹干發(fā)出一聲悶響。
“二當(dāng)家,咱們還能東山再起…”
男人回身一腳將說話的人踹倒在地,刻意壓低的聲音怒罵道:“狗東西,輪到你來教我了?!”,他邊罵邊踹,倒在地上的人雖然手邊擺著鐵刀,卻只是抱頭顫抖。
“二當(dāng)家消消火!犯不著跟狗動氣。”
另一個人從懷里摸出個物件,拍肩膀時塞進了二當(dāng)家手里,二當(dāng)家攥在手心摸了摸,滿意地點點頭,欣喜道:“今天就看在老趙的面子上,饒了你。”
老趙不住哈腰,看著二當(dāng)家往前走,趕忙把倒地的男人拉了起來,湊在耳邊低聲道:“憨子,你又欠我一筆!”
憨子沒回話,他身后的壯碩男人卻開口道:“你給了二當(dāng)家啥玩意?”,老趙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寨子的規(guī)矩,不該問的別問。”
“哼!寨子?”壯碩男人瞧著老趙的背影,右側(cè)嘴角慢慢勾起,眼珠轉(zhuǎn)向二當(dāng)家,捏住刀柄的手忽然緊了緊。
四人越走越近,二當(dāng)家鼻子嗅了嗅,他停下來左右環(huán)視道:“你們聞沒聞到血腥味?”
草莖連帶泥土被攥在手里,陳清揚嘴唇干裂發(fā)白,眼睛瞪得溜圓,四肢的溫度不斷下降,他卻仿若未覺,身體緊緊趴在地上,恨不得就此埋進土里!
“是有一股血腥味,會不會是倒地的獵物?”老趙附和道,他的話讓四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趕緊找找!”二當(dāng)家激動著發(fā)號施令,連續(xù)走了這么遠,四人已經(jīng)饑腸轆轆,沿途連個果樹都沒有,黑漆漆的夜里還不敢分散,這會兒已經(jīng)顧不了太多。
“等等,要是殺掉獵物的野獸沒走怎么辦?”
壯碩男人的話,仿佛一盆冷水澆在炙熱的火上,四人轉(zhuǎn)頭看向周圍,生怕獵食者會隨時撲殺出來,將他們吃的一干二凈。
緩緩?fù)鲁鲆豢跉猓涞暮馔高^外衣涌入,陳清揚小心翼翼地側(cè)頭瞄向周圍,周圍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他轉(zhuǎn)過頭,透過草叢死死盯著警惕的四人,心中不住默念道:“走啊!走啊!快走啊!”
感受到周圍的一絲冷意,二當(dāng)家緊了緊薄弱的衣服,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起來,他眼睛逐個從三人的臉上劃過,最后定格在前面,緩緩開口道:“我先走,你們跟著我!”
野獸從不會正面襲擊獵物,二當(dāng)家想起書中的一句話,牙齒緊了緊,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我今天就信你一回!
夜色籠罩著周圍,蛐蛐仍在黑暗里奏歌,月光朦朧地傾灑大地,樹木在黑夜里猶如鬼魅一般,肆意舞動著枝條,孤獨的人,今晚注定不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