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崇耀這一次終于有些不滿了，畢竟彭蓋獄太胡來，簡直把審訊犯人當做自己的游戲一樣。

　　顧及到他是自己的老師，魏崇耀不想言語太過激烈，醞釀了一下，思考著怎樣開口才不至于傷到對方。

　　不過還沒等他開口，彭蓋獄就先說道：“差不多了，我覺得可以定案了。”

　　“哎？”魏崇耀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實驗只是順便做一下，又不會耽誤你破案的，更何況在這之前我確實還不清楚真相是什么，也不能隨隨便便說出來誤導你，你說是不是？”

　　見魏崇耀沒說話，彭蓋獄又說：“12月3日清晨接到佟大鼓的報警電話，說發現現場，有九人死亡。老魏，你聽這話覺得有問題嗎？”

　　“有什么問題？報案的一般都是這樣說的，非要說的話，就是……”魏崇耀皺了皺眉，“佟大鼓當時太過鎮定，九人死亡，這不是什么普通的景象，正常人見了都會有短暫性精神失常。”

　　“嗯，還有一點非常關鍵，佟大鼓他是靠什么判斷有九名死者的？”

　　“……”

　　“現場明明一片混亂，尸體大多不完整，雖然分尸的不徹底，但是那種情況下，普通人是沒有辦法輕而易舉判斷出有幾具尸體的，除非……”

　　“除非他在分尸之前去過現場，看見過完整的尸體。”

　　彭蓋獄點了點頭。

　　所以到頭來，案件的切入點還是佟大鼓，不論如何，佟大鼓他一定是見過兇手的，而據他所說，他所見到的人就是邱雨晴。

　　魏崇耀辦案這么多年，從沒遇見過這么棘手的案件。且不說死者數量太多，又涉及分尸，還有嫌疑人都還是沒有身份的邊緣人……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彭蓋獄又說：“案件大概可以分為三個部分，第一趙瓊花之死，現在所有證據都指向邱雨晴，但是自首的還有葛木成，很顯然，葛木成不是本案兇手，他與本案沒有明顯關系，那么我們要弄清楚的就是他為什么要自首。”

　　“報恩和講義氣二者之一？”

　　“其實意思一樣……我覺得需要調查一下胡美芝與葛木成之間的關系。”

　　“調查過了，葛木成與任何人都沒有關系，他好像是石頭里蹦出來的一樣，一個親人也沒有。”

　　“查DNA。”彭蓋獄不假思索地時候。

　　“血緣關系？”

　　“這是最直接的關系。還有，他跟胡小悅的也查一下。”

　　魏崇耀的面色有些凝重，不是因為這起案子出人意料的地方太多，而是他開始自我懷疑了，從接手到現在，幾乎一直是彭蓋獄引導著自己一步一步解開謎團的。按理說也不是因為自己年紀大了頭腦不好了，畢竟彭蓋獄還大自己十幾歲，他照樣跟當年一樣厲害。

　　“老師，我知道了，我現在就去安排。”

　　等魏崇耀打完電話，彭蓋獄接著說：“最困難的是第二部分，胡小悅被殺案，直到現在為止，沒有任何嫌疑人出現。”

　　“嗯，”趁著這個機會，魏崇耀抱怨道，“老師讓邱雨晴這個嫌疑犯去找胡小悅被殺真相，恕我直言，我覺得就是浪費時間。”

　　彭蓋獄聽出他的不滿，笑道：“確實沒有得到最后真相，但是我們也不是一無所獲的。”

　　“收獲了什么？他的舌頭嗎？”魏崇耀說著看了一眼審訊室里低頭坐著的邱雨晴，“120怎么還沒來？”他走到走廊上喊了一聲。

　　“來了來了，醫院那邊剛出事兒，沒來及安排！”

　　魏崇耀才想起來，嫌疑人之一的孫笑宇把嫌疑人之二的鄭大頭殺了這件事。

　　“也不知道小魏怎么樣了。”魏崇耀有些擔心地嘀咕了一句。

　　“不要擔心，小魏比你想象的要堅強。”

　　“可是我聽說，他最近又出現幻覺了，我正猶豫要不要再帶他去看一下醫生，就怕他哪天舊病復發了，可就沒有那一次運氣那么好了。”

　　“別怕，”彭蓋獄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現出少有的關懷，“他在我身邊，我隨時觀察著。”

　　魏崇耀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嗅了嗅鼻子，繼續說：“邱雨晴剛剛的推理，也不能說完全沒道理，至少知道一點，胡小悅死前曾經受過很嚴重的虐待，根據目擊者證詞推斷，虐待她的應該就是棋牌室現場的幾名死者。”

　　“還有一點，更重要。”彭蓋獄的眼睛看著邱雨晴說，“能看出來，邱雨晴對于胡小悅的死非常在意。他并不隱瞞自己殺人的事情，但是在坦白一切之前，他要求查明胡小悅的死亡真相，為此甚至以咬舌來威脅。”

　　“老師！”魏崇耀這一會突然就明白了，“我們應該去弄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在意胡小悅。”

　　“你問不出東西來的。”彭蓋獄一盆冷水潑來，“因為邱雨晴與胡小悅沒有任何關系。”

　　“為什么？”

　　“在來此之前，邱雨晴甚至連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一直用小女孩來代替，這一點你有沒有注意？”

　　魏崇耀嘖了嘖嘴，有些氣餒：“施暴者是現場的死者，受害者也已經死了，又沒有目擊者。這么說胡小悅之死要成懸案了？”

　　走廊之上有醫護人員小跑過來的聲音，審訊室里的邱雨晴就像一只斷了線的傀儡，任人拉扯著被抬上擔架。

　　路過觀察室時，邱雨晴往魏崇耀這邊看了一眼，滿是鮮血的嘴動了動，用手比了一個數字“七”。

　　“什么意思？”魏崇耀追上去，卻被醫護人員攔了下來。

　　“他有話要說，等我問完了你們再送他走！”魏崇耀喊道。

　　一個小護士恭敬地攔住他，輕聲說：“警察叔叔，他舌頭沒了，而且是齊根被咬斷的，以后都說不出話來了。”

　　魏崇耀看著擔架上的邱雨晴，瘦小的好像路邊的流浪貓。他那一瞬間覺得，就算他殺人了，應該也是情有可原的。

　　魏崇耀搖了搖腦袋，怎么可以有這種想法，作為警察，法大于情，這是基本底線。

　　魏崇耀站在原地，看著他被抬走，一瞬間忘了自己該去干什么了。

　　這世間竟然有這么多人，肯對自己狠下心來。

　　醫護人員的身影消失在角落里，魏崇耀回頭準備回觀察室，把剛剛的審訊記錄整理一下。

　　還沒走到門口，只聽“砰”的一聲，巨大的聲響回蕩在走廊里。

　　他只覺得腦袋直冒汗。

　　這無疑是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