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不知昆拓打算,還在憂愁怎么處理瀘州之事。詩瑪老實呆在醫藥坊里閉門不出,偶爾見見上門拜訪的裴承澤。
這日,詩瑪在臥房休息,昆拓上樓求見。詩瑪心中疑惑,但也不敢放松警惕,略微整理衣裳,讓他進來。
昆拓進來后,見詩瑪穩穩坐在榻上,面上依然覆著白紗,微微一笑,道“我想見素女,還望姑娘轉達。”
詩瑪一驚,“叔父何意?我不就在您面前嗎?”
昆拓笑了笑,道“明人不說暗話,姑娘是不是真的,你知我知。瀘州之事已經拖了許久仍懸而未決,想必是素女拿不定主意,此事是我與趙禮引起,自然也應由我們解決,還望姑娘代為轉達。”
詩瑪見他面色坦然,不僅篤定自己并非真正的素女,又猜中素白心思。便不再爭辯,喊來阿青道“去客棧找素女,就說我悶得慌,請她來作伴。”
阿青看了昆拓一眼,轉身離去了。
素白正在客棧里和楊瀟大眼瞪小眼,阿青突然上門,她也不驚訝。聽聞詩瑪邀她前往醫藥坊,立刻就跟著阿青走了。
路上,阿青將昆拓求見詩瑪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素白聽完贊道“昆拓真是聰明。居然憑著詩瑪幾句口誤就產生了懷疑,進而發現了她不是真的。”這點阿青也很佩服,昆拓確實聰慧非常,有膽識有謀略。
想到這里,素白又嘆了口氣,多好的人啊,就這樣浪費了一生,要是能在巫醫谷好好的,還不知道他能作出什么成就呢。
兩人一路行來,到了醫藥坊,阿青直接帶著她去了詩瑪的臥房。昆拓看到進來的人果然是當日見到的少年郎。
少年郎進的門來,也不看昆拓,徑直走向了首位,一撩衣袍坐了下來。詩瑪早就起身讓到一邊,待她坐好,三人一齊向她行禮。
素白揮手示意他們免了,轉頭看著昆拓道“不知昆拓坊主有何妙計?”
昆拓不答,只認真端詳素白片刻。素白好脾氣,干脆與她對視。過得片刻,昆拓主動移開視線,又朝素白施了一禮,道“這才是我主應有的氣勢。”
素白聞言,淡淡道“有氣勢又如何,昆拓坊主不還是做下這等事情,若是其他坊主效仿,巫醫谷也就完了。”
昆拓心知她說得正是谷主最忌諱之事,他與趙禮能否活命也在于此處是否能穩妥解決。
“昆拓多謝素女不殺之恩”昆拓說得很是真誠。
素白扯了扯嘴角,“你倒是乖覺。”昆拓笑了笑。
“我已經來了,還有勞昆拓坊主說說你的妙計,若是不好,少不得還是需要您二位犧牲犧牲的。”素白不客氣道,她心里雖覺得昆拓和趙禮可憐,但也不能原諒他二人所做之事。
“若不能圓滿解決這件事,素女取了昆拓性命又有何妨。”昆拓坦誠道。
素白心里翻了一個白眼,這些人啦就喜歡占了便宜還賣乖。
昆拓見素白沒有反應,繼續道“自我來了瀘州,宋城守就一直主動親近。我一直不為所動,直到知道了趙禮之事。以后的事情素女已經知道了,我就不再說了。”
素白點了點頭。
“朝廷這般主動接近我們這些坊主,無非就是想借那假烈陽神功控制我們,但我巫醫谷武功與烈陽神功相沖,練不得它。江湖之人皆知,這件事奇就奇在明知武功相沖,戒州和瀘州兩地城守還是用它來做餌。”昆拓繼續道。
素白聞言,大驚,面色也發生了變化。詩瑪亦然。
“昆拓坊主說得在理,這一點是我忽略了。”素白恭敬道,“這么說來,朝廷必然有人打入了巫醫谷內部,而且這個人很早就埋下了。只怕歷經了好幾代人,對巫醫谷武功的衍變很是了解。”
昆拓見她一點就透,看著她笑得很是和善。他鼓勵道“早聞素女聰慧過人,是最像先谷主的,如今看來誠然。”
“馬匹少拍。”素白不為所動。
昆拓笑得更愉悅了,繼續道“巫醫谷勢大,只怕早就為朝廷所忌。但巫醫谷一直低調,又一直不曾親出嶺南,更不曾與朝廷為難。所以朝廷只是監視著巫醫谷,并沒有什么動作。”
“現今巫醫谷出了嶺南,在中原和海津皆有了藥坊,坊主又大力施醫贈藥,江湖上的呼聲頗高。朝廷卻不是以前那個朝廷了,連連對邊境的用兵,使十室九空,良田荒蕪,百姓食不果腹,日子很是艱難。”昆拓面色嚴肅,真的再為百姓難過。
“這些我已經知道了,昆拓坊主可以不必再為我普及了。”素白趁機說道。
昆拓一愣,隨即點了點頭道“正因為如此,朝廷不會再這種時候與我巫醫谷撕破臉,只能暗中行動,以圖慢慢瓦解巫醫谷的威望。巫醫谷也不能直接對抗朝廷,不如敲山震虎,將眼前這個爛攤子丟給朝廷。”
素白疑惑道“哦,坊主何意?”
“我想就由這位姑娘帶著我與趙禮以及那批假藥,直接狀告城守府,請朝廷接手徹查假藥一事。”昆拓終于說出了重點。
素白面無表情,詩瑪吃驚都寫在了臉上。她一會看看素白,一會看看昆拓,這件事太不可思議了。
“狀告城守府,這瀘州何處敢接我們的狀紙?”素白平靜問道。
“有一人可”昆拓信心十足。
“誰?”詩瑪代素白問道。
“前大理寺卿盧志忍大人”昆拓回道。
素白一聽,心里一陣失望,這個大人既然被叫“前”,證明他已經告老還鄉了,現在不在職位上。
昆拓道“素女不要看他已經告老還鄉,這位大人其實年歲并不老。他為人剛正不阿,嫉惡如仇,在位期間得罪了很多權貴,這才被排擠出了朝廷。他原就是瀘州人士,干脆就回了瀘州。”
“這位大人在百姓心中的印象力不可估量,雖然閑賦在家,但有個難斷的事情,大家還是習慣性找他。”昆拓繼續道“反正我巫醫谷也不愿直接和朝廷對抗,請盧大人出面,在煽動群眾可保無虞。”
素白低著頭,認真思索著可行性。想來想去確實很是可行,唯獨......
素白抬頭直視著昆拓。昆拓在她注視下,越發堅定。素白見此也不再說什么,對他點點頭道“我不會讓外人殺你的。”
昆拓笑了,“謝素女。”
“詩瑪,送送昆拓坊主。”
“是,素女”詩瑪應了一聲,就引著昆拓出去了。
阿青還留在房內,站在素白身旁,見她又開始沉思。
詩瑪送完昆拓回到房內,素白看著她道“開始準備吧,將假藥都裝好車,派人守著,明日開門后,先不接診等門口人多起來后,帶著昆拓、趙禮和假藥去找那位盧大人狀告宋城守。”
“明日看熱鬧的人越多越好,你們面對盧大人的時候態度要恭敬,言明我巫醫坊的損失,因售賣假藥對百姓的愧疚,還好假藥之事發現尚早,還未產生嚴重后果。”素白慢慢說著。
詩瑪在一旁認真聽著,一一記下。
素白講了半晌,終于說完了。她看著詩瑪道“明天要有勞你了。”
詩瑪不好意思道“素女言重了,這都是詩瑪該做的。”
素白點了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素女,為何您要給昆拓這樣一句承諾?”詩瑪不明白,問出心中的疑問。
素白道“昆拓和趙禮只要在盧大人面前承認一切,宋城守的官聲算是完了,城里練烈陽神功的人也會對他恨之入骨,你說他會不會殺了昆拓和趙禮。”
“會,那真是想盡一切辦法都要殺了他們。”詩瑪明白了。
“所以明天你們一定要保護好他們。”素白道“等瀘州事情解決完,就送昆拓和趙禮會嶺南吧,將他們交給我爹。”
“那谷主還會殺他們嗎?”詩瑪擔憂道。
“不會,昆拓也算棄暗投明,爹爹會留他們一命的,到時候我求爹爹將他們兩人關在一起,也算成全了他們。”素白回道。
“戒州那邊有消息傳來嗎?”素白問。
“有,林叔傳信來,戒州醫藥坊已經恢復正常了,錢固安和江公子搭配得很好,坊里生意還是很紅火。”詩瑪回稟道。
素白點了點頭,“讓林叔不要急著過來,現在留在戒州吧,等到瀘州事情爆發,戒州知道了定會鬧事,林叔就留在那邊照看吧。”
“素女,這樣一來,我巫醫谷的名聲豈不受損了。”詩瑪擔憂不已。
素白聞言,點了點頭。“名聲受損是必然的,好在發現尚早,并沒有出現吃假藥出問題的人。到時候讓兩坊坊主在門前向大家致歉,然后關門修整吧”
“為何,瀘州醫藥坊關門修整那是必然,但是戒州已經修整好了,為何還要再關。”詩瑪問道。
素白嘆了口氣“為了平民憤,假藥雖不是我們想的,但也有監督不嚴的責任,不關門修整一段時間,百姓心里怎么會輕易原諒呢。”
“那戒州醫藥坊還開不開?”詩瑪問道。
“不急著開,等戒州那邊呼吁開門的聲音多一些以后,順勢再開吧”素白無奈道。
“這些事都要你來做,往后幾日你有得忙了。”素白玩笑道。
詩瑪笑笑,不以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