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整，華大醫院的門診時間接近尾聲，但還是有數不清的人簇擁在門口，空氣彌漫著空調熱風的味道，以及消毒液刺鼻的酒精香氣。
懷孕七個月的門診護士，挺著大肚坐在護士站接診臺后。
這個塑料椅子是個家屬搬給她的。
四五個病人和家屬拿著病歷本和掛號條向護士詢問著前面還有幾個人。
“到你了會叫號，踏實坐那等。”護士接過另一個病人送過來的溫度計，“三十八度，去那屋開個血常規的單子，負一層抽血。”
病人按照護士手指的方向走去，護士頭都不抬說到：“押我這的就診卡不要啦！”
如夢方醒一般，病人轉過身取回自己的就診卡。
護士的肚皮把護士服撐起，墜在兩條彎曲的腿上。
“我前邊那人都十多分鐘了還不出來，什么時候輪到我啊。”一位婦女領著一個老太太，手上攥著幾張紙條，煩躁地問。
護士頭上的細密汗珠都來不及擦，雙手上下翻飛，又是記錄姓名生命體征，又是蓋章，又是幫病人查看排號。
放在右側桌下的水，一整個下午一口都沒碰。
護士被人群圍著，本就稀薄的空氣，更讓人窒息。
就在王心蓮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一個身穿綠色無菌服的瘦高男人從人墻中擠了進來。
“這是個醫生嗎？”一個家屬看到他的穿衣打扮問到。
護士抬頭，看見了戴著口罩的伏城。
“你怎么來了？”王心蓮問。
“等會兒見個人，看老師這么忙來幫幫，您快去喝口水，休息休息。”
伏城自然地接過護士手中的活計，開始進行常規的問診和操作。
幾年前，伏城在科室輪轉的時候，王心蓮帶過他在門診實習。
那個時候王心蓮婚都還沒結，天天跟他這個剛入社會的菜鳥叨叨工作中的細節問題。
當年那個體態輕盈的姑娘，現在也快為人母了。
王心蓮很開心，看著伏城憶起了以前的時光，從前的自己對工作有諸多不滿，也覺得工作占據了自己全部生活，很擔心沒哪個男人要他，現在時過境遷了。
“還記得流程嗎？”護士調笑道。
“都刻在腦子里了。”伏城的動作流暢，問題處理起來有條不紊。
“是個護士啊，我還以為是個醫生。”人群中響起談論的聲音。
“男護士挺少見，我也以為是醫生呢。”
伏城聽到這些議論也不惱，依舊耐心地安排各項看病和檢查事宜。
喝了口水，王心蓮再次加入戰斗，兩個人很快把這下午的一次門診小高潮給度過去。
病人和家屬全部登記好后，老老實實地坐在診室的外面，看著叫號顯示屏上的數字，一秒鐘有一個小時那么長。
伏城和王心蓮有了片刻的歇息，身為前老師的心蓮，不禁關心起自己的學生來。
“手術室干得怎么樣？工資比我高多了吧。”心蓮臉上綻放著大大的笑容。
“最近壓力沒那么大，快祭年了，做手術的人少。”
“都忙著過節，年后肯定更忙。”
伏城表示贊同。
“怎么，還沒找到心儀的對象啊？你這條件不難找吧。”
雖然戴著口罩，穿著樸素，由內而外的健朗帥氣還是能透過藍色的無紡布散發出來。
有的女性家屬或病人聽到他輕聲細語的指導，態度和心情緩和了不少。
“要不你就留這吧，有助于維持門診秩序。”王心蓮說。
“別拿我說笑了。”
護士拿出泡好的體溫表，放到一次性擦手紙中沾干。
“你今天來見誰？你生病了？還是家里人生病了？”
“晨宇，你還記得他么？”
“晨宇？”護士稍加思索，“星宇晨宇那對兄弟？”
伏城點頭，“他今天來復診，還說帶了個同學有問題咨詢我。”
“嗯，有你在，能幫著問問病情，給他們解釋解釋，再出出主意。”
一個滿身酒氣的大漢左搖右晃地來到了護士站，見狀，伏城先站了起來，擋在心蓮前面。
“您哪不舒服？”
“你們護士長呢？！”
“您有什么事兒么？”晨宇在問話的同時，側頭去看王心蓮，護士搖搖頭，用口型說：“護士長去開會了。”
醉漢胡子拉碴，穿著的藍色羽絨服右側有一大片泥土，應該是來的路上摔了一跤。
右側的脖子和臉上也都是泥土，還有被小石子蹭傷的細長傷口，被頭發蓋住的太陽穴附近，隱隱看到有暗紅色的血液凝固。
“護士長去開會了，您先去掛個號去換藥處清理一下傷口吧。”
不知道哪句話觸碰到了他，醉漢猛一錘桌子，指示牌和宣教傳單被他一巴掌揮落桌下。
圓珠筆噼里啪啦掉在地面上，連著滾出好遠。
醉酒中年人的力氣把旁邊看熱鬧的人嚇了一跳。
伏城示意王心蓮先走，去找安保人員，自己從臺后繞到前面，護著心蓮出去。
“您先冷靜，有什么問題好好說。”
此刻，門診部內有一半的人都看了過來，注意著情況。
診室內的大夫只聽到了輕微的聲響，繼續為病人看病。
伏城接著安撫，他試圖挪到大漢的身邊將他的雙手約束起來。
誰料，大漢從兜里掏出一把折疊刀，“把護士長給我找來！現在！”
他的手哆哆嗦嗦的，刀并沒有完全展開。
當晨宇、星宇和小慈來到門診部的時候，恰好碰上這一幕。
注意到這里不對勁的人更多了，叫了半天號也沒人反應，醫生出來查看情況。
“護士長呢！護士長呢！”醉漢像一只咆哮的野獸。
伏城試探著向前，這里有老弱婦孺，得趕緊制住這個危險因子。
晨宇推著輪椅往進門的方向撤回，小慈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情形，害怕到慌神。
“小慈，帶著我哥去樓后面，我去找人過來。”
晨宇撤的時候，眼睛沒離開過那個醉漢和伏城。
小慈還沒來得及反應，晨宇就已經把星宇交到了她手上，狂奔去另一座樓。
小慈不知道晨宇要去干什么，她肯定是不敢回到剛才那個地方了，只好先按著晨宇的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