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首先我要先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原先我一直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但如今由不得我反駁。

　　如果不是我被撞壞了腦子，那最有可能就是阿不思的花招。

　　報復我對它的虐待，我能想到的就是這樣。

　　它去了哪里？

　　我愿意誠心誠意向他道歉，從此奉貓為神都可以。

　　我信了，我信了這種生物的靈氣和魔力。

　　可總要給我一個機會向他懺悔。

　　真的，看到女朋友哭得這么傷心，我心都碎了。

　　只要能恢復人樣，再站到她面前，讓我做什么都愿意。

　　喝他碗里的水，還是把貓砂摻在我的牛肉面里，都可以。

　　你在哪里？阿不思，求你接受我的致歉。

　　然而我眼里的阿不思和大家眼里的我，都徹底消失不見了。

　　女朋友每天都以淚洗面，朋友們輪著番安慰她。

　　她那個閨蜜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說什么我是和別的女人私奔了。

　　真想抓爛，不，扯爛她的臭嘴！

　　還有她的父母，說什么：“我就說這小子靠不住”，呵。

　　警方調查了好幾天也給不出什么合理的結論——這不怪他們——誰能想到？

　　看著她日漸消瘦，我也心如刀割。

　　她眼里的好男人，因為偷偷虐待她的愛寵，而受到最嚴厲的報應。

　　我也不吃不喝，倒不完全是因為難過。

　　而是，那些貼著高大上LOGO的高檔貓罐頭聞起來還是一樣惡心。

　　一股腐爛油膩的氣味，根本無法下咽。

　　說來諷刺，這些罐頭還是上次給阿不思賠罪時，我親自買的。

　　“阿不思，你也想爸爸所以沒胃口嗎？”

　　我哪里是因為沒胃口？早就餓壞了。

　　雖然十分羞恥，但我終于開始試著吃那些腥氣的貓干糧了，總得活下去，不是嗎？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女朋友每晚都把我抱在懷里，輕輕撫摸。

　　她的溫度和體香讓我安心了一點。

　　舒服得我也忍不住發出咕咕的聲音。

　　謝天謝地，她愿意讓她的貓上床。

　　以前我很反感這個，現在卻要慶幸了。

　　不管怎么樣，還能陪在她身邊就好。

　　就算不能再開口叫她的名字，不能再親吻她胸前的那顆小黑痣。

　　此刻她需要的仍是我，那就好。

　　真正的阿不思究竟去了哪里？

　　我找遍了家里所有的犄角旮旯，一無所獲，我也知道希望渺茫。

　　甚至我還嘗試趁大家慌亂，人多眼雜的時候溜出門找找。

　　可阿不思從出生就是家貓——雖然他是只三花——徹頭徹尾的家貓。

　　家貓在室外是無法生存的，網絡上都這么說。

　　說很多被遺棄的家貓會被凍死餓死之類的。

　　所以他不會是逃出家了，那天也沒人替他開門。

　　況且，我這半吊子家貓在室外的生存能力大概還不如他。

　　所以我放棄了這個想法。

　　6

　　我作為貓已經57天了。

　　別問我怎么記得這么清楚，如果你遇到這么荒唐離奇的事，會記得更清楚。

　　也早就不再找阿不思了，因為現在我完全確定自己是變成了他。

　　怎么知道的？

　　因為我在自己身上，對，就是我這幅可笑的貓的軀體上發現了傷痕。

　　脖子上那道刮傷是把他往墻上按時蹭到的；

　　脊柱附近有條不易察覺的血痕，是用充電線抽的；

　　還有尾巴根，一直腫腫脹脹......

　　沒錯，這都是他媽我自己干的。

　　我把虐待他的罪證都埋在了他的毛發里，呵，我曾經還洋洋得意。

　　總之，這些新舊不一的傷痕只指向唯一的可能：現在我成了阿不思。

　　那我還費什么力氣去找他呢？

　　我認命了，既然錯在我，既然報應這么嚴厲而深重。

　　貓的平均壽命比人類要短很多，

　　剩下的時間，我只想安靜陪著女朋友，人生乃至貓生都唯一摯愛的女人。

　　我真的好愛她，這可不是假的。

　　尤其現在這種局面，看她每天夜里都抱著我的襯衣，躲在被子里哭泣。

　　廚房里也不常有原先那種溫馨的煙火氣了。

　　真想念她的手藝，我說過，她的廚藝是一絕。

　　那天她強撐著自己起來做了頓飯，一邊做一邊哭，唉。

　　她給我盛了一小碗——當然了，拌著貓糧——但也好吃極了。

　　如果能再來一次，我一定好好對她，比從前更好。

　　說來也有意思，自從變成了貓，我的脾氣居然好了很多。

　　也許是因為再也不用面對那些客戶了吧。

　　第116天，我好像已經完全接受自己就是一只貓了。

　　就算變成了貓，和女朋友相處得依然很好

　　如果有一種方便貓爪子操作的筆或者平板電腦就好了，我要把這愛情寫出來。

　　可指甲根本不能觸屏，而肉墊子又完全沒法控制打字。

　　不過每天清晨可以從她的枕邊醒來，知足了。

　　她的情緒終于也恢復了不少，雖然還是經常一個人哭泣。

　　但廚房重新熱乎起來了。

　　廚房是判定一個家，一個人有沒有生活熱情最有效的地方。

　　記得剛認識的時候，她的溫柔，甜美，還有那一鍋養生湯把我征服了。

　　當時我就認定，這就是我這輩子要的女人。

　　你們也經歷過吧，某一瞬間，你突然意識到，自己被降住了。

　　第138天。

　　她今天看綜藝節目有點心不在焉。

　　這段時間她每晚都會把我抱在懷里，讓我陪她一起看綜藝。

　　這些人類真是無聊，跑跑跳跳打打鬧鬧就能吸引一堆人的眼球。

　　唉，什么時候我已經習慣說“這些人類如何如何”

　　往常她都很愛看這些，不過今天她不斷看手機，發消息。

　　她的工作不算很忙，其實以前我并不清楚她具體的工作內容。

　　不過女人嘛，她們的工作總是很簡單的，對吧？

　　應該是吧......我不確定。

　　因為有時她也會哭著對我傾訴工作壓力太大，主管太難相處，新同事借色上位。

　　啊，職場，尤其聽女人們形容職場簡直就像修羅場。

　　從前我對她的關心太少了，盡管口口聲聲很愛她。

　　有幾次她疲憊不堪地回到家，我沒好好鼓勵，卻只想著那檔子事兒。

　　女人比男人更有職場年齡危機，我披上這層貓皮毛時才看到。

　　唉，你看，她又出門加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