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司馬前腳剛走,鄂邑長公主后腳就跟來了。俗話說無事不登三寶殿,用腳趾也能看出她所為何事,打著噓寒問暖的幌子,行的是求爵的勾當(dāng)。長公主的風(fēng)流韻事滿朝文武無人不知,只差被那京城中伶人填詞咿咿呀呀唱了去。不達(dá)目地勢不罷休,長姐多年做派都叫人看在眼里,皇帝乏了才懶得跟她兜圈子,理是說不通的,不如讓她自個兒下去悟。抓起筆潦草勾畫四個大字“金枝玉葉”,人就不面見了,字還是讓內(nèi)臣卷了軸子捆綁扎實(shí)了,務(wù)必交至她手中。
“說朕歇下了,誰也不見?!彪y得找個清閑,也只有在長治跟前才敢長舒一口氣,伸個懶腰抖抖腿,可別說這人坐久了也不舒坦。長治是當(dāng)時鉤弋殿里當(dāng)值的內(nèi)官,他那時還小,跟皇帝一般年歲,老宦臣放從后苑逃掉了,先帝也沒多追查。后來投了皇帝侍奉,以報(bào)舊主恩情。
“皇帝大哥!皇帝大哥!”
?“婕妤娘娘,陛下已經(jīng)歇下了?!?p> ?她跟耳朵里塞了棉似的,也不顧內(nèi)官阻攔,大步流星往里頭沖,橫行霸道,直到被殿前侍衛(wèi)當(dāng)做小貓拎起來帶上大殿時她才心虛了打起退堂鼓。“皇帝大哥……”
突然腦瓜子一轉(zhuǎn),人雖然狼狽,但氣勢不能輸,她卯足了膽子,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說得有板有眼,“皇帝大哥,他欺負(fù)我!你得好好管教他?!幣粫r間又沒看清楚拎著自己拖了一路的那人生的什么樣子,殿前侍奉的人多,四周掃了一眼都覺得生疏,找得她干著急,最后耐不住性子隨便指了一個,“是他,就是他!”
?順?biāo)趕蚩慈?,這可不是長治嗎。小丫頭片子,機(jī)靈得很。
?這下可好,承明殿上上下下一眾宮人都偷著樂呵,長治最后也憋不住跟著笑出了聲。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那是小妹第一次瞧見他嘴角上提的樣子,只是驚鴻一瞥,下一刻便尋覓無跡。
?“看是得先找?guī)讉€嬤嬤管教管教你這丫頭?!彼粗∶綿潔熘∽歟儼喚o她點(diǎn)甜頭嘴角可是要翻上天去。他能感覺得到那姑娘進(jìn)宮后,未央宮里熱鬧些了,給宮人平添些話機(jī)笑料倒也成。從前是一個人守著諾大的宮殿,如今卻又多了一個互相陪伴之人。他不知是喜還是憂,世事都能夠參透那活著又有何樂趣。
?“小妹可不想和皇帝大哥拌嘴?!彼龔膽閻行⌒囊硪硤統鲆環講恚戒佋陂L案上,“上次皇帝大哥教的,小妹每天都有寫。”
只見其上所呈二字大小不一如同犬牙差互,東倒西歪如同大風(fēng)終起,常稱詡臣下字如其人,那帛巾上爬的“小妹”二字倒和那丫頭脾性合的上。不過還別說比起捉弄宮人,她還算干了門正經(jīng)事。
“還真是字如其人……”,他背過身去四處打量了一番,“長治你過來,你覺得朕得把這字掛在何處才算不負(fù)小妹一番求書問道的苦勞。”
長治躲在皇帝身后頭,展了長袖偷笑。承明殿名人字畫海量,小妹天真卻也不至此,那人變了法子挖苦自己。
“皇……”
“你過來?!彼沽藗€眼色,示意她看向長案,趁她專致那份功夫,一把摟過細(xì)柳腰間將她拽進(jìn)懷中,圈在胳膊肘內(nèi)里。她溫吞的氣息一上一下,紅撲撲的臉蛋,無不說她驚慌失措的樣子。比上次安分得多,像只小兔子乖乖耷拉著耳朵。
二人都未開口說話,一個提筆作書,意氣風(fēng)發(fā),一個欣然看字,靜若止水。蠶頭燕尾一波三磔,筆勢飛動姿態(tài)優(yōu)美。停筆片刻,放她歸去。
“是什么?”
“劉弗陵?!?p> “嗯?”
“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