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山莊的待客廳極為寬闊。
但擺設卻是極為簡便,除了幾件較為華麗的瓷器,便是木制的各種用具。
林輕風示意三人坐下。
白閻也不客氣,三人并排落坐。
丫鬟們端上茶。
林輕風寒暄著開口“白兄近日過得如何,楚王妃身子可好?”
白佑輕督了楚凌御一眼。
他依然端正的坐在那兒,臉上的笑意絲毫沒有收斂,只是握著茶杯的手握得有些緊。
“王妃……”白閻目視林輕風,心里揣測他問這句話的用意。
楚王妃早在三年前去世了,那時世子也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半大孩子。
雖性子安穩了不少,卻仍未養成今時今日的冷漠。
楚王妃的死,是世子心上的一道疤。
林輕風遠在云霄山莊,的確有可能不知道朝廷里的事,可他自初見到現在,已暗暗瞧了世子十幾眼。
雖世子是容貌精絕,可林輕風并不好男色,為何獨獨要去留心世子呢?
若他曉得世子是誰?那此舉是否是在試探呢?
白閻思索一番,謹慎開口“王妃身子早已大好,如今正在府中修養”他頓了頓“說來慚愧,老兄我為王妃醫治十載,如今方尋獲醫治之方?!?p> 他笑著接道“這不,就來找林老弟你了。”
“白兄說笑了,老弟的云霄山莊何來藥材。”更何況楚王妃早就死了。
不過……他開門見山“此前本有一顆鎮山之寶——刑荊草,但白兄與老弟書信來往,也應知道,十年前慕先生不幸被人傷了腿骨,從此不能行走?!彼媛栋澳穷w刑荊草,聽說能解天下奇毒,老弟得到的那一天,便煮了喂慕先生喝下了”
“哦?”白閻面露訝色,“那先生的毒可解了?”
“解了”林輕風接道“可惜中毒太深,慕先生的毒解了,但腿卻無法復原了?!?p> “確是憾事”白閻附和道,將茶杯輕輕放下。
他記得不錯的話,慕柏晟乃是林輕風的軍事,林輕風為了他花掉刑荊草,也并非沒有可能。
只是若是慕柏晟的腿是因為毒而造成的,為何毒解,腿卻不能站立呢“老兄我醫術雖算不上精通,但對毒卻有所了解,與慕先生也曾見過面,不若老兄我給慕先生看看”
多管閑事。
林輕風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但很快逝去“不是老弟不肯,只是慕先生因為這事,常年待在院子里,今日知白兄要過來,不過他叮囑了我,莫要麻煩白兄去為他醫治了。”他頓了頓“白兄你看,老弟這也不好強求不是?!?p> “老弟說的是”
他的語氣有些奇怪,白閻放下手中的茶杯,雙手交疊,笑笑叉開話“看來老兄我來的倒不是時候,王妃急需用藥,老兄我原想來老弟這里碰碰運氣,誰知恰好不逢時機。既如此,我們師徒三人就不耽擱了……”
“誒”林輕風見他有起身的打算,連忙開頭打斷他“雖說云霄山莊庫房里沒了那顆刑荊草,可我曉得哪里有一株,白兄若是想要,老弟可以讓人帶你去取,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白閻臉上一喜,也顧不上他話中的猶豫,急急問。
“只不過”林輕風眼珠子轉了轉,緩緩嘆了口氣“那兒,可不是誰都能闖的。”
“哪兒”白閻忍著喜意,和白佑互看一眼。
林輕風余光瞄了瞄楚凌御。
他仍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悠然坐在那里,杯中的水絲毫不見搖晃。
難怪楚世子說他這個兄長不好對付。
他記得,楚凌御這人,還有半月方及十五吧。
小小年紀就這般喜怒不及于色,也怨不得連慕柏晟都高看他幾眼。
云霄山莊人數眾多,慕柏晟都怕他能逃了,非要卸了他的力……
楚凌御的目光從手中的茶杯上偏移,落在他的臉上。
林輕風有些慌亂的移開視線。
杯子悄無聲息放下,楚凌御低下頭目色微冷。
“林老弟”白閻開口急喚了聲。“便是那地方不安全也不打緊”他嬉笑一聲,似是無意“林老弟忘了,白兄我不僅僅善毒,還善武,當年在凌劍峰峰頂,可是為兄帶你殺出一條血路的。”
白閻似想起十年前的事,語氣中頗有幾分唏噓“也不知自己如今能使得當年幾分功力?!?p> “嘭”桌上的茶杯猛的炸開,杯中水瞬間濺落一地。
拂袖之間,飛濺的水滴吸入衣袖。
三人齊齊看向林輕風。
臉上依然除了些許灰塵染面,什么也沒有。
林輕風的心里一沉。
這老頭子……
他自然不是想試探白閻是不是如同當年那般武藝高強,他只是聽白閻提起當年和蕭和決絕的事,心下略有不滿。
十年過去了,蕭和這個名字,依然時不時出現在別人的口中,便是世人皆以為當年是蕭和對不起他,可他依然無法擺脫,他敵不過蕭和這個事實。
真是讓人煩躁啊。
破碎的瓷片深深扎入掌心,身旁的丫鬟驚呼一聲,連忙細心為他包扎傷口,下去拿了繃巾為他圍上。
臉上的冷意無論如何也掩飾不了,林輕風只好盡力緩和語氣“看來白兄的武功不弱當年啊”
“林老弟繆贊了”白閻淺笑著回他的話。
看似歡喜,眼中的笑意卻沉沉如一團黑煙,暗不見底……
蕭和二字,始終是林輕風的心魔。
十年過去了,究竟是人心變了……還是他始終沒能看對過?
“白閻,今日你帶他闖出這凌劍峰,他日你必會后悔?!眻远▍s又冷漠的話,這十年來,時不時回蕩在他耳邊。
當年到底是他蕭和錯了,亦或是他白閻錯了?
白閻不知道,他也不確信,十年時間,是不是便能將一個人由正直善良變得奸詐兇惡。只是此刻的他想起當年蕭和說的話,從胸腔中往外冒出的,是刺骨冰涼的寒意。
短短十年,物似人非。
林輕風沒有看到白閻眼中的冷意,開始如漸漸凝結的冰霜一般團起,他僵笑著道“天色也不早了,白兄三人行路奔波,相必也疲極,老弟已讓管事的備好客房,不若先去休息,待歇息好了,明日老弟再派人帶白兄前去那兒尋刑荊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