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shí)分,皇宮門外,斜對(duì)面的長(zhǎng)樂坊,寺廟接連敲響洪鐘,“鐺鐺鐺”連綿不絕的鐘聲讓蕭青梧恍若隔世,許久,她長(zhǎng)長(zhǎng)吐出一口濁氣。
“蕭娘子,好氣魄。”忽而耳邊傳來一道男聲。
抬頭,蕭青梧就看見司徒明正饒有興趣打量自己,她福了一禮:“司徒學(xué)(xué)士,多謝您出手相助?!?p> 司徒明從內(nèi)(nèi)侍那得了消息,本還懷疑,當(dāng)(dāng)見到蕭青梧之時(shí),立刻就想起蕭恩人,然后就立刻出手幫忙。
“蕭兄,可好?”
內(nèi)(nèi)侍只說孟氏讓他盡力保下蕭青梧,其他只字未提。
蕭青梧眸光漸漸黯淡下來,雙親之死,不能怪司徒家,但是和他們有莫大關(guān)(guān)系,不如挑明一切,斷了來往。
“司徒學(xué)(xué)士,恭候您升遷?!彼就矯饕徽?,又聽她繼續(xù)(xù)說道,“我爹娘得了消息,司徒家想要和我解除婚事,他們?yōu)榱宋疑暇┯懸f法,不幸遇難?!?p> 司徒明剛想說什么,蕭青梧搶在前面道:“為了保命,我將婚事和夫人做了交換。如此一來,你我兩家再無瓜葛?!?p> 語罷,司徒明剛想開口,不遠(yuǎn)(yuǎn)處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姐姐?!?p> 不遠(yuǎn)(yuǎn)處立著個(gè)小郎君,旁邊跟著的漢子頗為高大。
蕭青梧沖司徒明福了福,扭頭朝兩人快步走去。
司徒明眉頭緊蹙,眸光幽冷,半晌,他深深嘆了口氣,朝青衣隨從吩咐道:“回府?!閉Z罷,鉆進(jìn)(jìn)了馬車。
車輪“骨碌”“骨碌”滾過姐弟倆人身旁,司徒明依稀聽見少年的呵斥聲:爹娘剛?cè)?,你也要丟下我嗎?他嘴角漸漸微勾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蕭青梧狠瞪了他一眼:“你口口聲聲說要幫忙,如今我?guī)土耍€不滿意?”
正說著,她忽然想到一件事情:“不對(duì)?。∧閽趺粗賴模俊?p> “坊市里都在傳,有個(gè)小娘子敲了登聞鼓。林琰哥醒來后,就斷定是你,讓我趕緊過來盯著?!筆捛嗪屠捛轡嗟氖?,鄭重道,“姐,日后這些危險(xiǎn)的事情讓我來做。”
蕭青梧滿口應(yīng)(yīng)下,心里卻想著林琰還算有些良心,不過這次要好好和他算算賬了。
回了宣陽坊,為了慶祝死里逃生,蕭青梧大方地買了五斤炙羊肉、十張蔬餅、各色糕點(diǎn),以及兩條鮮活的鱸魚,打算回去做魚鲙。
到了宅子,阿牧提著東西,拉上阿惢一同去庖廚忙活了。
捏了塊軟乎乎的雨露團(tuán),蕭青梧撞開了門,瞥了眼奄奄一息的林琰。
被巨大的聲音驚醒,林琰睜開眼就瞅見蕭青梧,努力咧嘴,囁嚅道:“你很不錯(cuò)。”
咬了雨露團(tuán),糯米彈牙,摻了少許蜂蜜,甜甜的,味道還真不錯(cuò)。慢條斯理吃完一個(gè),喝了些飲子,蕭青梧頓覺神清氣爽。
“呵,我拿婚事要挾司徒家護(hù)(hù)我,要不然還真回不來?!?p> 愣了半晌,林琰忽而大笑了起來,不想動(dòng)作太大,扯到傷口,嘴角不自覺溢出“嘶”的一聲,頓時(shí)倒是來了精神:“不愧是你?!?p> “少說那些沒用的。”蕭青梧陡然變了臉,“我的婚事?lián)Q間東市的鋪面都不成問題,為了你那點(diǎn)破事,全折騰沒了,你要怎么賠償?”
聽著,聽著,林琰愣是聽出算盤噼里啪啦的響聲,他半闔著眼,虛弱地說道:“將死之人,我哪里還有錢財(cái)……”聲音越來越小,漸漸沒了。
拍了拍手,蕭青梧一把揪住他衣襟:“你是國公的長(zhǎng)孫,還差錢?”
“沒錢?!繃晝D難吐出兩字,用力拍著她手,“我快喘不過氣了?!?p> 蕭青梧“啪”一下把他丟回了床榻上,從袖子里抽出一張紙。是林琰見過的賬單,只不過最下面添了一條:鋪?zhàn)右婚g。
“你想怎樣?”林琰往角落里爬了爬,滿臉驚恐地看著蕭青梧。
蕭青梧猛然回頭,不多時(shí),雙手拖著一把足足七尺長(zhǎng)的偃月刀進(jìn)(jìn)了屋。林琰眼睛都看直了,想要立刻逃走,可惜一點(diǎn)氣力都沒有。
“殺人啦!”片刻,屋內(nèi)(nèi)傳出一聲慘叫。
蕭青和沖了進(jìn)(jìn)去,一眼就看見蕭青梧拉著林琰的右手往似半弦月的刀口上撞:“姐,有事好商量。”
“我上朝差點(diǎn)丟了性命,你還想幫他嗎?”蕭青梧瞟了眼蕭青和,神色失望中夾雜著一絲失望。
一股愧疚之意油然而生,蕭青和瞥了眼正向自己求助的林琰,一咬牙,出去了,還不忘把門合上。
蕭青梧冷笑,拉著他的手指一劃,鮮血快速滲出。
林琰想要用力掙扎,結(jié)(jié)果只是努力翻了個(gè)白眼,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血手印落在了賬冊(cè)上。
用完之后,蕭青梧立刻丟開他,吹干血跡,小心收了起來。
林琰譏誚道:“我向來不是個(gè)循規(guī)(guī)蹈矩的主兒,即便簽了欠條又如何?”
“沒如何,我在最后加了一條,你若不還錢,若是娶了賀蘭姝,那必定會(huì)遭天打雷劈?!甭犃T,林琰頓時(shí)偃旗息鼓,蕭青梧嘿嘿一笑,看來送黑山叔一壺好酒,還是有用處的。
天剛黑時(shí),阿牧在院子里點(diǎn)起了庭燎,阿惢和蕭青梧將案桌抬到廊下,蕭青和則幫著擺放吃食。
不多時(shí),案桌上擺的滿滿當(dāng)(dāng)當(dāng)(dāng)。阿牧和阿惢在蕭青梧強(qiáng)烈要求下,一起圍著案桌坐下。
蕭青梧親自給兩人斟了果酒,笑盈盈道:“你們已經(jīng)(jīng)得了放良書,日后就不再是仆人,咱們就是一家人。”
阿牧木訥,吃得又多,自小被人罵傻大個(gè),被蕭青梧撿回去之后,才過上了好日子。
他點(diǎn)點(diǎn)頭:“都聽娘子的。”
阿惢紅了眼眶,哽咽道:“娘子?!?p> “干杯,以后都是好日子等著我們。”語罷,蕭青梧仰頭一口喝了果酒,其他三人也跟著喝了。
案桌上炙羊肉香味彌漫開來,蕭青梧夾了一片,沾了點(diǎn)胡椒,口齒留香。
雪白的鱸魚片,在大蒜、醬油、醋碟子里一滾,快速丟進(jìn)(jìn)口中,那滋味讓人只覺眼前一條條鮮活的鱸魚游過。
“我也要吃?!睋沃幘堎仍碌兜牧?xí)?,跪坐在地,胡亂往嘴里塞羊肉。
蕭青梧好心提醒了句:“大夫說你只能吃清淡的。”
林琰看都沒看她,手已經(jīng)(jīng)伸向旁邊酒壺。

烏米飯
飲子:唐代飲料,相當(dāng)(dāng)于現(xiàn)(xiàn)代涼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