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年后。
適逢七月半,夜色如水,涼風(fēng)(fēng)習(xí)(xí)習(xí)(xí)。
玏佟道人身著一襲青黑色長(zhǎng)袍,與云蘅并肩立于穹山之巔。
“確定是今日?”云蘅的語(yǔ)氣間盡是不可思議。
見云蘅詫異至此,玏佟道人以為自己算錯(cuò)了日子,便閉起眼再次捏指算了算,很快點(diǎn)(diǎn)頭示意著:“沒錯(cuò),且正逢陰子之時(shí)(shí)。”
“陰子之時(shí)(shí)......”云蘅張開嘴似有話想說(shuō),卻終究什么都沒有說(shuō)。
玏佟道人看得出云蘅所憂,便寬慰著:“她乃是極陰之魄轉(zhuǎn)(zhuǎn)世,有人愿意獻(xiàn)(xiàn)出陰軀為陰?kù)`承載魂魄已屬不易。”
“只怕,這一世她又要承受諸多的......”云蘅眼眸微垂,終是沒有說(shuō)下去。
玏佟道人又捏指盤算了一番長(zhǎng)嘆一聲道:“哎,亦是命途多舛,此世恐不逾十九載啊!”
“還是要多謝道人!若不是道人,青璇恐怕......”
說(shuō)著,云蘅便抱拳向玏佟道人作揖。
“你這是作何?”玏佟道人急忙扶起云蘅,“你我何須如此,倒是你,當(dāng)(dāng)年忘川河邊,你不惜......”
“為了她,值得。”
云蘅打斷了玏佟道人,沒有讓他繼續(xù)(xù)講下去。
只要青璇可以轉(zhuǎn)(zhuǎn)世為人,做什么他都是愿意的。
皎潔的月光映著云蘅的側(cè)(cè)臉,夜色下,他的眼眸燦若星辰。
眼看月上中天,云蘅擔(dān)(dān)心子時(shí)(shí)有妖祟作怪,便匆匆辭別玏佟道人,只身向古月城趕去。
還未飛落至城內(nèi)(nèi),單單在云中,云蘅便發(fā)(fā)覺了古月城內(nèi)(nèi)陣陣的妖邪之氣。
“散!”云蘅幻出靈氣,一手中指聚靈,一手忽又彈向前方,打散了面前的妖氣。
宰輔秦氏,這便是青璇投胎之所了。
云蘅以隱身之術(shù)(shù)輕落于秦家屋頂,不難聽出,內(nèi)(nèi)屋傳出了秦氏因產(chǎn)(chǎn)子而陣陣痛苦的呻吟聲。
云蘅不禁握緊了雙拳。
這晚的月色格外明亮,云蘅抬頭望了望頭頂?shù)膱A月,映得云蘅有些睜不開眼。
“啊......”
屋內(nèi)(nèi)秦氏呼喊的聲音越發(fā)(fā)微弱。
“夫人,你怎么樣?”
男人眉目緊蹙,眼中滿是急切,炭火燙了腳似的,站也站不穩(wěn)(wěn)在門外不住地拍打著門。
顯然,門外心急如焚的便是秦公子,青璇此世的父親。
云蘅正默默地看著這一幕,等待著青璇的轉(zhuǎn)(zhuǎn)世。
突然,皎潔中一閃而過(guò)的暗霧讓云蘅不禁緊張起來(lái)。
原來(lái),子時(shí)(shí)到了。
雪瑤轉(zhuǎn)(zhuǎn)世,各路妖魔怎會(huì)放棄這個(gè)增加法力的大好機(jī)(jī)會(huì)?霎時(shí)(shí)間,妖魔鬼怪紛紛向秦家趕來(lái)。
云蘅幻出玉魂,將整個(gè)秦家包圍在結(jié)(jié)界內(nèi)(nèi)。妖魔來(lái)勢(shì)洶洶,一茬涌過(guò)一茬。
眼看結(jié)(jié)界便要被首當(dāng)(dāng)其沖的惡鬼沖破,云蘅見勢(shì)不得不再次幻出玉魂,掌心不斷向玉魂輸入靈力,用以加固結(jié)(jié)界。
結(jié)(jié)界外的鬼怪即便法術(shù)(shù)再高,也難以再向前一步。
“哇——哇——”
隨著屋內(nèi)(nèi)娃娃哭啼聲的響起,瞬間,這眼目所及的草植盡都凋零。
接著屋內(nèi)(nèi)一股極大的寒氣震懾四方,震碎了云蘅的結(jié)(jié)界,亦震滅了方圓百里的妖魔,卻獨(dú)(dú)獨(dú)(dú)對(duì)這府中之人沒有半點(diǎn)(diǎn)兒傷害。
云蘅緊張的臉上終于泛起了一絲笑意。
青璇,我終是,等到你了。
“孫小姐出生啦!孫小姐出生啦!”
穩(wěn)(wěn)婆與丫鬟們一個(gè)接一個(gè)地傳著喜訊。
只見秦府上下無(wú)不喜出望外,正一個(gè)一個(gè)地傳送著喜訊。
“婉祎,我是爹爹,這是娘親!你看——”秦公子不知是何時(shí)(shí)沖進(jìn)(jìn)到里屋的,懷里抱著小娃娃,甚是珍惜歡喜。
婉祎,秦氏婉祎。這是青璇這一世的名字。
不過(guò),隨著秦家那位孫小姐的長(zhǎng)大,秦家這怪異之事便也愈發(fā)(fā)多了起來(lái)。
說(shuō)起這位孫小姐,古月城中人人皆是談之色變。
聽聞那位孫小姐不經(jīng)(jīng)意間便會(huì)招惹一些“不干凈”的東西,與之關(guān)(guān)聯(lián)(lián)之人盡都是倒霉晦氣。不僅如此,有人曾親眼見過(guò)那孫小姐還能看見常人所看不見的東西。要論起這其間的原由,還要從五年后的那晚除夕夜說(shuō)起。
聽說(shuō)那天晚上,秦府里里外外皆是燈火通明。
正值大家年夜飯吃得歡愉之際,婉祎也不知是怎么了,說(shuō)什么也不肯再吃了,愣是說(shuō)墻里有人,并說(shuō)那是一位年逾古稀、瘦骨嶙峋的老者:他的臉黝黑黝黑的,胡茬叢生,一頭白發(fā)(fā)散亂著,像是幾天都沒有好好梳洗過(guò)了一樣。上衣也是臟亂不堪,袖口處污亮得發(fā)(fā)黑,仔細(xì)(xì)瞧著不難看出已經(jīng)(jīng)露出的棉絮,雙手環(huán)(huán)抱胸前,盯著小婉祎面前的餐食,亦或是,盯著秦婉祎……
婉祎嚇得低下頭,趕緊咬了一口娘親給自己的圓子,這才敢抬頭再看一眼。喝了幾口甜糯米漿,婉祎又向東墻里瞧了瞧,她看得清清楚楚:還在!那個(gè)墻里的人還在!啊!他竟然只有一半的身子!婉祎的眼睛里布滿了驚恐,一時(shí)(shí)間竟愣住了。
倏忽間,那位老人轉(zhuǎn)(zhuǎn)身便從自家的東墻消失不見了!
“沒有人來(lái)啊!”婉祎爹爹的聲音由遠(yuǎn)(yuǎn)及近,“我在門外沒看見,便去問(wèn)了門口的守職,并沒有任何人來(lái)過(guò)!”
話音一落,便引起了婉祎母親的注意。
“祎兒,你剛剛,是在何處看到有人來(lái)的?”
“那面墻里——”說(shuō)著,小婉祎便指了指東墻。
“此人現(xiàn)(xiàn)在何處?”
“走了。”
婉祎母親驚訝:“走了?從何處而走?”
“就是從那面墻里走的呀!爹爹,那個(gè)老爺爺是誰(shuí)呀?他為什么一直盯著祎兒看呀?”
所坐之人聞之無(wú)不驚得瞪大了雙眼,汗毛豎立。
“祎兒乖,祎兒不要怕,有爹爹在,爹爹不會(huì)讓任何人傷害到你的!”秦公子抱起小婉祎不住地?fù)嶂念^安慰著。
不知何故,那年大年初一,秦家農(nóng)(nóng)莊所畜養(yǎng)(yǎng)的家禽牲畜一夜間盡都沒了氣。
那整整一年里,莊子里的家禽牲畜也盡不如往年。
然而,這與兩年后所發(fā)(fā)生的那件詭異之事比起來(lái),實(shí)(shí)在是相形見絀。
兩年后,初春時(shí)(shí)節(jié)(jié)午后的陽(yáng)光甚是愜意。
“孫小姐,藏好了嗎?奴婢要開始摸了哦!”院子里,一名侍女正戴著蒙眼布與婉祎玩耍著“躲瞎貓”。
“嘻嘻,霜兒姐姐,我在這邊!”只瞧婉祎正坐在一塊軒轅赤銹石上歡快地呼喊著。
在秦家眾多的奇石中,婉祎獨(dú)(dú)獨(dú)(dú)喜歡這軒轅赤銹石,此石孕育于穹山,經(jīng)(jīng)穹山之水浸溶后多皴皺溝壑,孔洞縱橫,石壁表面有紫色斑紋傍身。軒轅赤銹石外表古樸,色如鐵銹,因此得名赤銹;此石外形奇特,相傳為軒轅大帝趾骨所化,體態(tài)(tài)玲瓏,神韻動(dòng)人。以此得名軒轅赤銹石。
不知怎地,一陣極小的涼風(fēng)(fēng)拂過(guò),竟將婉祎直直地從軒轅赤銹石上吹了下來(lái)。
說(shuō)來(lái)也怪,風(fēng)(fēng)這么一吹,小婉祎竟鬼使神差地轉(zhuǎn)(zhuǎn)身朝廂房走去,就像有什么東西引著她前去似的。
“孫小姐,奴婢實(shí)(shí)在找不到你了,我要把蒙眼步拆下來(lái)了哦!”
女使霜兒聽不見婉祎答話,心里不禁慌了,迅速拆下蒙眼布,眼前的一幕才更加讓她忐忑不安。
哪里還有什么孫小姐,這偌大的院子里,除了自己別無(wú)他人。
“孫小姐——你在哪?”焦急的霜兒拼命呼喊未果,便急找管家?guī)兔Γ粫r(shí)(shí)間,全府皆出動(dòng)尋找小婉祎。
婉祎父親聞聲便三步并作兩步,匆匆奔了來(lái)。
府中眾人都急著呼喚著:“孫小姐——”
“祎兒——你在哪兒?”
“婉祎——你在哪里?快出來(lái)吧!”這廂可急煞了婉祎父親,他知道這孩子自小便不同于其他人,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想著想著,本就懸著的心更是忐忑不安起來(lái)。
“孫小姐——”
“孫小姐——你聽到了嗎?”
“在這——孫小姐在這里——”一小廝在祠堂方向呼喊著,“我找到孫小姐了!”
聽見呼聲,眾人一窩蜂似的便聚于秦家祠堂處。
只見地面狼藉一片,靈位散落得遍地皆是,上供的稻谷粟米也被眼前的這位孫小姐揮掃得滿屋都是,而秦家這位孫小姐此時(shí)(shí)正定然坐于秦家先祖靈位之上,手中還捏著幾根剛剛于熏鼎上拔下的正燃著的檀香。
秦家的家丁見此景,各個(gè)面面相覷,任誰(shuí)都不敢上前一步。
眾人皆在猜測(cè):這滿地狼藉,難道是孫小姐所為?若是如此,孫小姐今日也太過(guò)反常了。可這些牌位擺放得都很高,怎么也不是一個(gè)小孩子能夠得到的,這孫小姐到底是怎么上去的?即便有人相助,怎得連一個(gè)腳印也沒留下。
莫非,指引孫小姐上去的,不是人?
“啊!有鬼!有鬼!”
眾人中一侍女突然驚叫,隨著女子的尖叫,讓原本就滿是狐疑的眾家丁更加毛骨悚然。
婉祎的父親冷冷道來(lái):“成何體統(tǒng)(tǒng)?還不快把她拉下去?”
眾人正猶豫著,只見靈位之上的孫小姐瞬間又打翻了旁邊的香爐瓷碗,雙目正死死盯著大叫的侍女,嘴里發(fā)(fā)出了陣陣的冷笑。
那舉止神情,論誰(shuí)也瞧不出是一個(gè)小孩子該有的。
家丁見此怪狀,心如打鼓般跳個(gè)不停,忙連連點(diǎn)(diǎn)頭答應(yīng)(yīng),將那發(fā)(fā)了瘋的女子拖了下去。
“先祖莫怪......先祖莫怪......還望饒恕小女無(wú)心之失......”只見婉祎爹爹自顧自地說(shuō)著,便沖上前將婉祎抱了下來(lái)。
見父親過(guò)來(lái)抱自己,小婉祎忽然害怕起來(lái),緊緊摟著父親的脖子不放:“爹爹,我要回家......”
婉祎父親緊緊抱著婉祎,安撫道:“祎兒不怕,爹爹這便抱你回家。”
自打那日,秦家的孫小姐便發(fā)(fā)起高熱來(lái),接連兩天都沒有退燒。
更怪異的是,那孫小姐明明坐在家中,卻整日吵嚷說(shuō)著自己要回家的話,這讓原本就吊著心的秦家人更覺可怖。
秦家這兩日幾乎將全城的名醫(yī)(yī)請(qǐng)了個(gè)遍,甚至連皇室的御醫(yī)(yī)盡都請(qǐng)了來(lái),卻也沒能醫(yī)(yī)治好孫小姐。
所有人都懷疑:孫小姐是不是招惹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
婉祎的娘親整日里誦經(jīng)(jīng)祈福,也是半點(diǎn)(diǎn)不見好。
一時(shí)(shí)間,秦家上下皆一籌莫展。
穹山。
云蘅布出玉魂,看著小婉祎急促的呼吸,燒得通紅的臉蛋,不禁憂心道:“此前她身犯險(xiǎn)(xiǎn)境,你都不許我插手,如今她境況這般緊急,道人還不能應(yīng)(yīng)我?guī)退淮螁幔俊?p> “玉魂一旦接近她,那么她身上的寒靈之氣便會(huì)輕而易舉的隨玉魂盡被召出。云蘅,我知你心系于她,可千年你都忍了!這一時(shí)(shí)的苦痛又算得了什么呢?越是此時(shí)(shí)越不可貿(mào)(mào)然行事啊!”說(shuō)罷,玏佟道人便轉(zhuǎn)(zhuǎn)身退出了房間。
“婉祎......”
看著近在咫尺的婉祎那痛苦的表情,云蘅心痛極了,他不能再忍了,既然已助她為人,自己定要護(hù)(hù)她周全。想到這里,云蘅攤開手掌,掌心處瞬間仙氣飄渺,一塊雪白剔透的美玉現(xiàn)(xiàn)于掌中,“去吧,跟著道人,我去去便回!”
玉魂極有靈性,且熟諳主人心性,云蘅話音剛落,只瞧那玉魂便奔著玏佟道人幻化了去。
云蘅雙指并攏,在空中似畫符咒般打了幾個(gè)圈便立即封了自己的命門脈。雖說(shuō)自己已無(wú)玉魂傍身,可難免身上不會(huì)殘存著玉魂的些許氣息,切不可因?yàn)檫@殘存的氣息讓婉祎的寒靈之氣因此外泄。思來(lái)想去,還是封住命門最為穩(wěn)(wěn)妥。
云蘅瞬間幻化便來(lái)到了秦婉祎的房中。
云蘅輕輕提起婉祎的小手腕,細(xì)(xì)細(xì)(xì)審著她的脈象。良久,云蘅豁然開朗:“果然如我所料,等著我,我這便接你回家。”
地府冥界,就是此處了。
“云蘅上神!”只見面前一黑一白的兩屢幽魂霎時(shí)(shí)間便化作兩個(gè)容貌極為朗俊的男子,正拱著手朝云蘅作揖,“我等不知上神駕臨,有失遠(yuǎn)(yuǎn)迎!”
云蘅急著見展洵,便開門見山道:“快快起身!是云某未曾招呼便貿(mào)(mào)然前往,又怎會(huì)怪罪于二位冥使?君上可在?”
黑白無(wú)常二位冥使何曾見過(guò)云蘅上神這般匆忙,只道了句在便引著云蘅往寰宇殿前去。
云蘅眉心舒展:“有勞二位了。”
云蘅隨著黑白無(wú)常的指引,很快便來(lái)到了寰宇殿。
“兄長(zhǎng)!”展洵見云蘅款步走來(lái),竟高興得從王座上站了起來(lái),“九千年了,你可終于想起我了!”
“君上!”云蘅雖年長(zhǎng)展洵大帝萬(wàn)歲余,但該有的禮數(shù)(shù)是一定不能落下的。
自老冥王位列仙班后,這幾千年,一直都是展洵執(zhí)(zhí)掌著冥界,如今倒真有幾分太陰天子——東岳大帝的姿態(tài)(tài)出來(lái)了。
展洵見此忙扶著云蘅:“你這是作甚?你我兄弟之間何時(shí)(shí)如此生分了?”
云蘅燦然笑曰:“不是生分,君上如今已是大帝,然執(zhí)(zhí)掌一方天地,自然要受在下這一拜。”
展洵聳聳肩撇撇嘴,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什么大帝不大帝,你知道,我可不在乎這些虛的。快快上座,千年前那場(chǎng)酒宴你沒喝完便匆忙離席,今日,我定要與你飲個(gè)痛快!”
云蘅忙制止住展洵:“莫急,其實(shí)(shí)我今日來(lái),是有件要緊事需要君上相助。”
“有何要緊事我們便飲邊說(shuō)豈不快哉?小七小八,還愣著干嘛?快把我珍藏的好酒拿出來(lái)!”展洵見云蘅心中道不出的歡喜,急著叫黑白無(wú)常拿好酒招待他。
“且慢!”
云蘅叫住了黑白無(wú)常,轉(zhuǎn)(zhuǎn)過(guò)身對(duì)展洵說(shuō),“我今日來(lái)確實(shí)(shí)有十分緊急的事想要君上相助,望君上助我一臂之力!”
“到底何事讓云兄如此著急?”
云蘅淡然道:“君上可還記得九千年前的那場(chǎng)酒宴,我為何會(huì)突然離席?”
展洵一副看戲的神情:“這個(gè)嘛,我倒是道聽途說(shuō)了一些。”東岳大帝不好意思地?fù)狹藫項(xiàng)^。
云蘅嚴(yán)(yán)肅道:“不是道聽途說(shuō),那日我確實(shí)(shí)為了救她跳下了誅仙臺(tái)。”
展洵聞之驚顫:“什么?此話當(dāng)(dāng)真?”
見云蘅不予以否定,展洵更是急了,“你,你瘋了嗎云蘅?怪不得她轉(zhuǎn)(zhuǎn)世那日,你的玉魂絲毫......”
展洵說(shuō)著便使勁聞了聞云蘅身上的氣味,不禁瞪大了不可思議的雙眼,圍著云蘅轉(zhuǎn)(zhuǎn)了好幾圈,“說(shuō)到玉魂,你的玉魂呢?我怎得連半點(diǎn)(diǎn)玉魂的氣息都感覺不到?”
“此次前來(lái),我并未攜玉魂自隨。”
展洵十分震驚:“哈!你這條老命不要啦?”
云蘅半嚴(yán)(yán)肅半打趣道:“哈哈!有你東岳大帝在,誰(shuí)能傷我,誰(shuí)又敢傷我呢?”
展洵得意著:“哈哈哈,你這話倒是不假!嗯......別打岔,快說(shuō)自己,不要命啦?玉魂隨你多年,無(wú)論多么緊急的事情你都不該如此啊!”
云蘅低語(yǔ):“你可知,青璇已轉(zhuǎn)(zhuǎn)世為人?”
展洵試探著云蘅的神情,小心開口:“這個(gè)自然知道,記錄生死簿的時(shí)(shí)候早就看見了。如今雖是第三世,可卻是初次為人,著實(shí)(shí)不易啊!其實(shí)(shí),有件事......你可能還不......”
“我知道的。”
云蘅眼眸微垂,“我知她此世活不過(guò)十九歲。”
他輕嘆一聲道,“我今日也是特意為了她前來(lái)。眼下她的魂魄不知被冥界何人扣取,人間的她不過(guò)七歲,可正遭著高熱不退之苦,若今日再不還魂,我怕......”
“嗯!我懂得,上神心疼了!千年的鐵樹開花了!我這便瞧瞧是誰(shuí)這么大的膽子,竟敢私自扣押兄長(zhǎng)的人!哦不對(duì),是魂!”
“我若知道是誰(shuí)今日便不來(lái)找你了!”
“兄長(zhǎng)的意思是?”
“我懷疑是忘川的孤魂在作怪,所以前來(lái)煩請(qǐng)君上同我去趟忘川,看看是何鬼作祟,再幫我把婉祎的魂魄還回去。你知道,我這塊老玉可是經(jīng)(jīng)不起你那忘川之地的反噬!”
展洵很是佩服:“哈!果然是無(wú)事不登三寶殿啊!盤算得可真是精!”
“那在下這便謝過(guò)君上了!”
展洵面上一副“你知道就好”的模樣著實(shí)(shí)可愛。
突然,他眉峰驟聚,像換了一個(gè)人般低聲道:“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敢在本君眼皮子底下鬧事。”
忘川彼岸。
“啊!”云蘅似吃痛地悶哼了一聲,他的真身本就是一塊璞玉,現(xiàn)(xiàn)下沒有玉魂傍身,顯然讓來(lái)了冥府許久的他有些招架不住。
“怎么了?很難受嗎?”展洵關(guān)(guān)切地問(wèn)道。
云蘅眉峰微聚,笑著道:“人人都說(shuō)忘川是這冥府戾氣最深之處,可見......可見傳言非虛。”
展洵以為云蘅要說(shuō)什么,便湊過(guò)耳朵細(xì)(xì)細(xì)(xì)聽著,誰(shuí)料想他嘴里竟是這般不著邊際的話,展洵當(dāng)(dāng)即便給了云蘅一記白眼:“這都什么時(shí)(shí)候了你還有閑心說(shuō)這個(gè)?我看就該讓這忘川水好好反噬反噬你,讓你日后多長(zhǎng)長(zhǎng)記性!”
“我不去,你快松手!爹爹,爹爹,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遠(yuǎn)(yuǎn)處,一個(gè)脆如銀鈴又惶恐不安的聲音傳了過(guò)來(lái)。
云蘅向聲音傳來(lái)的方向望著,是婉祎,她正被幾個(gè)孤魂野鬼拽著,半個(gè)身子已經(jīng)(jīng)浸入了河水之中。
而其他的孤魂,皆不敢上前勸阻,畏畏縮縮地退在后方。
“大膽!君上在此,豈容爾等滋事?”
黑白無(wú)常喝聲立斥,嚇得那幾個(gè)孤魂野鬼當(dāng)(dāng)時(shí)(shí)就撒開了手。其他孤魂也盡都跪了下來(lái)。
展洵見此甚為不悅,眼中透露著的也盡是陰冷:“本君竟不知,這忘川,已是你二人當(dāng)(dāng)家做主?”
“老夫不敢。”
忘川河里,緊拉著婉祎手的一位老者跪了下來(lái)。
“嗯?竟是你?”云蘅看清此人的面目后驚詫道。
展洵轉(zhuǎn)(zhuǎn)頭目光瞥向云蘅:“你認(rèn)(rèn)得他?”
云蘅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開口:“他是婉祎的太祖父,也是古月開國(guó)的元老。當(dāng)(dāng)日助她轉(zhuǎn)(zhuǎn)世時(shí)(shí),我曾看過(guò)秦家的家譜。”
展洵冷冷道:“人族萬(wàn)子祭奠祖先都道‘愿家祖庇佑’,你身為開國(guó)元?jiǎng)祝谌碎g也算是風(fēng)(fēng)光無(wú)限了,可怎么這般沒有陰德?竟棄自家血脈而不顧,想要拖她進(jìn)(jìn)忘川做孤魂野鬼嗎?”
老者蹚著忘川水,向前跨了幾步大喊:“君上,君上!老夫之所以這么些年沒有輪回轉(zhuǎn)(zhuǎn)世,都是因?yàn)樗。 ?p> “因?yàn)樗俊痹妻坎喚狻?p> 見展洵不做聲,老者繼續(xù)(xù)道:“君上!祎兒此生,她命相克親哪!若她繼續(xù)(xù)留在陽(yáng)間,秦家上上下下皆會(huì)因她而喪命啊!若能以祎兒一命,抵秦府百余條人命,老臣,老臣甘愿大義滅親!”
展洵不屑:“哼!說(shuō)得倒是義正言辭!本君問(wèn)你,你可知這樣做的后果?”
老者徐徐開口:“灰飛煙滅,永不輪回。”
如此冥頑不靈的幽魂,展洵還是頭一次遇見,想來(lái)他這閻羅殿,哪個(gè)來(lái)了不想早點(diǎn)(diǎn)輪回投胎的,今日這老頭,也算了開了自己的眼界了,展洵越想越生氣:“如若人人皆如你一般,那本君的十殿閻羅還有何用?你當(dāng)(dāng)生死簿是玩物嗎?竟敢公然挑釁本君,既然你這么想灰飛煙滅,本君這便如你所愿!”
云蘅不想旁生事端,便制止了展洵:“且慢,君上可否容我說(shuō)句話?”
展洵看了看云蘅,輕輕點(diǎn)(diǎn)了頭以示允許。
云蘅向前進(jìn)(jìn)了兩步,向老者先鞠了一躬才開口:“前輩既是秦家太祖,自然會(huì)骨血感念,預(yù)(yù)見后事。可是前輩,每個(gè)人能夠輪回轉(zhuǎn)(zhuǎn)世為人又是多么不容易,您知道婉祎為了能夠輪回投胎經(jīng)(jīng)歷了多少苦難嗎?您口口聲聲說(shuō)是為了秦家萬(wàn)代家業(yè)(yè)著想,難道秦家后世的幸福要建立在一家人痛失愛女之上嗎?婉祎還這么小,她的人生還沒有開始,這便被自己的家人當(dāng)(dāng)成一場(chǎng)賭注的籌碼,您不覺得,這對(duì)于婉祎而言,太過(guò)殘忍了嗎?”云蘅看了看后面的孤魂們,深深嘆了口氣,“即便云某一個(gè)局外人,也依然深感您的心情,可是前輩,您已逝,該放下的就放下吧!”
見那孤魂沒有講話,云蘅接著又道,“前輩為了婉祎一人,攜秦家眾者聚于此,還不得輪回。究竟是失是得呢?前輩您放心,我云蘅今日在太陰天子——東岳大帝面前立下誓言:他日秦家子嗣有難,云某必定拼盡全力相救,若違此誓,愿受東岳大帝的極刑——煉獄之火。”
“你瘋了嗎?為何要與他立這么重的誓?”展洵眼中盡是不解積懣。
云蘅深知,此次如不能讓秦家太祖松口,恐怕那老頑固是不會(huì)就此罷手甘心輪回的,竟然能固執(zhí)(zhí)到攜家?guī)Э冢菪腦讖@忘川里做幾十年的孤魂野鬼!若日后那秦家太祖反性,執(zhí)(zhí)意要以婉祎一人之命來(lái)抵秦家數(shù)(shù)百口之命,到那個(gè)時(shí)(shí)候事情可就沒這么簡(jiǎn)單了。
云蘅拱手作揖:“但求前輩放過(guò)婉祎,隨他們安心輪回吧!”
秦家太祖似乎被云蘅的一番話所動(dòng)容,轉(zhuǎn)(zhuǎn)身望了望那幾十口幽魂,默默開口道:“還望上神不要忘了今日之誓,秦某,拜謝!”
云蘅見老者松了口,心中一下舒坦了不少,隨即代秦家人祈求著:“君上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助他們?cè)缛辙D(zhuǎn)(zhuǎn)世。”
“這個(gè)好說(shuō)!”只見展洵手掌幻化成羽,一干眾魂隨著一道白光盡都消失在忘川彼岸。
忘川河水淙淙流過(guò),波瀾之后又恢復(fù)(fù)了平靜,仿佛剛剛那一幕沒有發(fā)(fā)生過(guò)一樣。
“婉祎,來(lái)!”云蘅召喚著婉祎,小婉祎經(jīng)(jīng)過(guò)了一番激烈的撕扯,早已疲憊得昏睡了過(guò)去,魂魄落在云蘅手中,讓他感覺輕飄飄涼絲絲的。
“眼下她還發(fā)(fā)著熱,如此,我便回去了,此番還要多謝君上鼎力相助!改日我定帶著好酒登門拜謝!”說(shuō)罷云蘅便攜著婉祎的魂魄匆匆趕往了人間。
“云兄——你可千萬(wàn)要記得今日之諾啊——”
展洵向云蘅遠(yuǎn)(yuǎn)走的方向賣力呼喊著,見云蘅已遠(yuǎn)(yuǎn)走,不得不重重嘆了口氣,“哎!小七小八,咱們也走吧!”
展洵自顧自地在前面走著,黑白無(wú)常緊隨其后。
此刻的三生石好像睡著一樣,失去了往日耀眼的光亮,倒是那長(zhǎng)生燭燃燒得卻是愈發(fā)(fā)流光溢彩。
忘川此時(shí)(shí)也極為安靜,只聽得見河水淙淙汩汩的流動(dòng)之音,和著黑白無(wú)常的鎖鏈之聲不經(jīng)(jīng)意間交錯(cuò)著。
秦家。
云蘅攤開掌心:“回去吧,忘了今晚所發(fā)(fā)生的一切,睡個(gè)好覺!明日便可活蹦亂跳地玩耍了!”
須臾之間魂魄便附回到了婉祎的肉身之中。
“你是誰(shuí)呀?又為何會(huì)出現(xiàn)(xiàn)在我房中?”
小婉祎見了云蘅,不但沒有害怕,反而有一種,自己也不知從何而來(lái)的,說(shuō)不清道不明的安心之感。
“你看得見我?”云蘅沒想到,這小丫頭竟然這么快便醒來(lái)了。
小婉祎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自然看得見!你......你是大神仙嗎?”
云蘅大笑,面前的小小人兒與當(dāng)(dāng)年的小青璇一般無(wú)二。
“不錯(cuò),我是神仙。神仙問(wèn)你話可要如實(shí)(shí)回答哦!”
小婉祎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嗯!大神仙請(qǐng)問(wèn)吧!”
“你可還記得發(fā)(fā)生什么事了嗎?”
“嗯......”小婉祎皺緊了眉頭仔細(xì)(xì)回想著,“哦,我想起來(lái)了,我與霜兒姐姐在院子里玩,不知怎地我便摔倒了,之后......之后......”
見小婉祎如何也想不起來(lái),云蘅這才放心開口道:“之后呢,我這個(gè)大神仙便將你救了起來(lái),沒想到你這個(gè)小腦袋摔得不輕,足足昏睡了三日三夜呢!”
“原來(lái)真的是你救了我呀!我還以為是我在做夢(mèng)呢……總是覺得有人拉著我不放……酸疼酸疼的……”小婉祎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不過(guò)好在大神仙救了我!謝謝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好讓爹爹給你供一些好吃的果品!”
“供果品?哈哈哈!”云蘅爽朗地笑著說(shuō),“小丫頭你聽好了,我叫,云蘅。”
“云蘅,云蘅。”
小婉祎目光閃爍,自己小聲嘟囔了兩聲,好像要把這個(gè)名字刻進(jìn)(jìn)自己心里一樣。
“可是,你不會(huì)記得我的。”
“嗯?那是為什......”
未等小婉祎講完,云蘅便指向她的眉心,抹去了自己在她心中所有的印記。
“因?yàn)椋覑勰恪!?p> 十年后,地府冥界。
陰風(fēng)(fēng)陣陣來(lái)襲,幽暗之中看不到半點(diǎn)(diǎn)兒光亮。
秦婉祎仿佛聽到有人在哭,亦有人在笑,那聲音就像是在自己的身邊,可婉祎望向四周,幽暗漆黑一片,恐懼正一步步爬向她。
婉祎很想加快腳步,可不知怎的,無(wú)論自己怎么掙扎,都使不出半分力氣來(lái),她只好拖著沉重的身軀茫然走著。
不知走了多遠(yuǎn)(yuǎn),婉祎忽地發(fā)(fā)現(xiàn)(xiàn)周圍的人已穿過(guò)自己的身體,她伸出手才發(fā)(fā)覺自己已無(wú)遮挽之力且越發(fā)(fā)透明,抬頭看見前方赫然的“冥界”兩個(gè)大字,方知自己已然走上了黃泉之路。
凝視著前方茫然列隊(duì)(duì)表情麻木的幽魂,秦婉祎內(nèi)(nèi)心一陣苦澀。自己終究成為了別人的替死鬼。
只因秦婉祎生于因陰年,又恰逢陰月陰子之時(shí)(shí)。相傳此時(shí)(shí)出生之人乃陰兇不詳之兆,命相克親,禍害蒼生。
婉祎自小便易招鬼怪,這是整個(gè)古月城里人盡皆知的秘密。
婉祎的父母因此事多方求醫(yī)(yī)問(wèn)神祈求破解之法,一次祈福途中,妖風(fēng)(fēng)大作,黃沙漫天,秦家隨行之人全部在黃沙之中消失得無(wú)影無(wú)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說(shuō)來(lái)也巧,那次黃沙卻只活了婉祎一個(gè),且毫發(fā)(fā)無(wú)損。
自那以后,婉祎便更是人們口中的妖孽,所到之處世人皆避恐不及。由此,婉祎便由爺爺撫養(yǎng)(yǎng)。
幾年之后,古月恰逢多事之秋,因婉祎容貌與九公主有七分相似,因此她便被元嵩皇帝收為義女,封了公主,于本月十六嫁于遼國(guó)二殿下和親。
原本身子也算是硬朗的秦懷忠因此急火攻心大病了一場(chǎng),不久便撒手人寰。
可不曾想自己婚嫁那一日便被人了結(jié)(jié)了性命,自此走上了這黃泉之路......婉祎想著想著便失聲痛哭起來(lái)。
“何人在此肆意哭嚷,擾亂秩序!”
婉祎聞聲望去,原是冥府的一位鬼將軍。
“秦婉祎,你大限已至,不要再做無(wú)謂的掙扎,只要隨我領(lǐng)(lǐng)受十殿之刑,便可以重新轉(zhuǎn)(zhuǎn)世。”
“我是枉死之人,生前并未做過(guò)壞事,何故授予我刑罰?”秦婉祎不解。
“你不需要知道這么多!”鬼將軍在前方走著,漫不經(jīng)(jīng)心地答道。
說(shuō)罷,牛頭馬面便押著秦婉祎向前走去。
忘川河水淙淙地流著,似乎這里是與死亡與痛苦無(wú)關(guān)(guān)的地方,踏上奈何橋,往事如煙云般閃過(guò)腦海。
“罷了。”秦婉祎搖搖頭暗自道,“我本是個(gè)不祥之人,死未嘗不是種解脫。”
很快,秦婉祎便隨著冥差來(lái)到了三生石旁。
遠(yuǎn)(yuǎn)處一位極美極妖艷的女子似端著一碗水走了過(guò)來(lái):“姑娘,喝了我的湯,前世今生,舍與不舍,全部一筆勾銷。”
一筆勾銷,好一個(gè)一筆勾銷......
婉祎心中苦澀,接過(guò)湯碗:“爺爺、爹、娘,婉祎來(lái)了......”
突然,一陣強(qiáng)(qiáng)風(fēng)(fēng)襲來(lái),巨大的風(fēng)(fēng)感震碎了婉祎手中的碗。
“誰(shuí)?”
周圍的鬼使們紛紛涌現(xiàn)(xiàn),雪亮的腰劍在此時(shí)(shí)格外刺眼。
突然之間陰風(fēng)(fēng)四起,突如其來(lái)的慘絕人寰的凄厲鬼叫聲令婉祎不寒而栗。
“到底是誰(shuí)?滾出來(lái)!”首領(lǐng)(lǐng)鬼將軍青筋暴怒,大吼著,“我冥府重地豈隨爾等之輩肆意進(jìn)(jìn)出!”
沒有人回答他,只聽“哼”的一聲一身形頎長(zhǎng),面容俊秀的男子突然顯現(xiàn)(xiàn)。其眉宇間俊逸灑脫,一雙眼眸溫潤(rùn)如水。如墨的青絲散落在雪白的絲絹素衣上。舉手投足間冷清姿態(tài)(tài)盡顯出塵,好一副絕世的姿容。
婉祎看得出了神,這世間竟有如此的美男子。
“哼!展洵手下的小卒功夫沒大長(zhǎng)進(jìn)(jìn),氣焰倒是囂張了不少!”男子冷然道。
“放肆!君上的名諱豈由你如此輕賤?”冥差們一個(gè)個(gè)躍躍欲試卻又不敢輕舉妄動(dòng)。
“哦?你倒是說(shuō)說(shuō),我如何就輕賤了你家君上了?”男子沒有理會(huì)身邊不斷涌現(xiàn)(xiàn)的鬼差,轉(zhuǎn)(zhuǎn)頭挑眉望向了身邊的女子,嘴角間勾起了一個(gè)弧度,“秦姑娘,在下來(lái)晚了。”
婉祎顯得有些害怕,怯聲道:“公子,你......認(rèn)(rèn)得我?”
男子自成風(fēng)(fēng)韻,款步走來(lái)。
“姑娘莫要驚慌,在下是來(lái)救你的。”男子此刻的溫潤(rùn)與方才的冰冷孤傲判若兩人。
婉祎雖不知此人從何而至,但能在這陰曹地府來(lái)去自如,想必定非等閑之輩。
“想救人?哼!我冥府豈是想來(lái)就來(lái)想走就走之地?擅闖冥府者,殺無(wú)赦!”冥差咬牙切齒道。
“呵!”男子頓時(shí)(shí)收起柔情輕蔑地笑著,“殺無(wú)赦?就憑你們?”言語(yǔ)間盡是嘲諷不屑。
“公子!”
出于對(duì)這美男子的擔(dān)(dān)憂,婉祎適時(shí)(shí)脫口而出。
“不論公子出自何種原因搭救婉祎,婉祎自當(dāng)(dāng)感激不盡,但婉祎已是往生之人,地府之境險(xiǎn)(xiǎn)惡之極,公子切不可為了婉祎以身涉險(xiǎn)(xiǎn),還請(qǐng)公子速速離開!”
婉祎猜到來(lái)者目的,但自己與此人并不相識(shí),實(shí)(shí)在不忍他為了救自己有什么閃失。
“云蘅上神駕臨,我等有失遠(yuǎn)(yuǎn)迎!”黑白無(wú)常瞬間幻化而來(lái),向云蘅行著大禮。白無(wú)常看了一眼四周的冥差,厲聲道,“云蘅上神乃是君上的摯交兄長(zhǎng),爾等竟如此怠慢上神!該當(dāng)(dāng)何罪?”
為首的鬼將軍猶如遭受了晴天霹靂,頓時(shí)(shí)低眉俯首道:“我等不知是上神駕臨,望上神饒恕我等有眼無(wú)珠之罪。”
“嗯,這話聽著倒是比剛才順耳多了!我倒是無(wú)妨,就是不知我身旁的這位姑娘有沒有受到驚嚇!”
云蘅默默靠近婉祎身側(cè)(cè),為難道,“她若是不肯原諒你們,那本神也無(wú)能為力啊!”
鬼將軍及眾冥差聽云蘅如此道來(lái),皆瑟瑟發(fā)(fā)抖:“我等惶恐!”
“公子......”
只見婉祎輕拉了拉云蘅的衣角,她心里依舊怕得很,“算了吧。”
“這便饒了他們嗎?”見婉祎并未言語(yǔ),云蘅不緊不慢道來(lái),“也好,秦姑娘大度,可以不與你們計(jì)(jì)較。我且問(wèn)你,這十殿之刑可還要受?”
鬼差們的頭已經(jīng)(jīng)低得不能再低了:“我等不敢。”
“上神,他們都是冥府里未逾百年的小鬼,未曾見過(guò)上神榮威,自然不認(rèn)(rèn)得上神。還請(qǐng)上神勿要因此置氣,今日便饒了他們吧!”白無(wú)常走近了云蘅小聲道,“君上還在等您哪!”
云蘅何必與這幾個(gè)小鬼一般見識(shí),只不過(guò)是想替婉祎出口氣,嚇唬嚇唬他們罷了。他笑答:“是了!左右本神今日心情好,煩請(qǐng)二位帶路了!”
“是,上神請(qǐng)!”十殿閻羅,殿宇變幻莫測(cè)。白無(wú)常說(shuō)著便引了云蘅與秦婉祎向前去。
黑無(wú)常見他們已漸行漸遠(yuǎn)(yuǎn)這才敢喘口大氣,指了指云蘅遠(yuǎn)(yuǎn)去的方才道來(lái):“瞧見沒有?那便是云蘅上神!君上的摯交兄長(zhǎng)。三界內(nèi)(nèi)無(wú)人敢惹,就算天帝見了也要讓其幾分,你可記住了?”
鬼將軍忙不迭地點(diǎn)(diǎn)頭:“是,屬下記住了!多謝八爺提醒!”
黑無(wú)常面對(duì)著這幾個(gè)榆木腦袋的小鬼嘆了口氣:“嗯,下去吧!”
“屬下告退。”
冥差們走后,黑無(wú)常邊嘆著氣邊走了。
寰宇殿內(nèi)(nèi)燭火幽暗,一個(gè)踉踉蹌蹌的身影正舉杯豪飲著。
“兄長(zhǎng),你可來(lái)了!你瞧我這腦袋上,都快悶出蘑菇了!”
展洵見云蘅款步而來(lái),便快他人一步,瞬間移動(dòng)到了殿門口。
云蘅未至門口,便看見了展洵。
緊接著一股濃濃的酒氣便撲滿而來(lái),熏得身邊的婉祎不禁皺了皺眉。
展洵醉意正濃:“兄長(zhǎng),你上次帶來(lái)的美酒酣香味濃,不知何時(shí)(shí)還能有幸再喝一次啊?”
“嘖嘖——”云蘅搖了搖頭,“堂堂東岳大帝,竟是個(gè)十足的酒鬼!若是傳了出去還不被三界笑掉大牙!”
“公子......”秦婉祎見眼前的的所謂的“君上”行徑如此,不禁向云蘅的身后躲了躲。
云蘅略微側(cè)(cè)了側(cè)(cè)眼眸,見婉祎如此,心下也了然個(gè)七八分。
“怎么,君上就打算一直這么醉著嗎?”
展洵醉眼朦朧望了望云蘅身邊的婉祎:“嗯~嫂子也來(lái)了?正好,咱們,一起……一起喝一杯吧……”
面對(duì)著爛醉如泥的展洵,云蘅很是無(wú)語(yǔ):“誰(shuí)要跟你喝酒?不喝!”
云蘅的這番話雖然沒有多大聲,但卻直擊展洵的內(nèi)(nèi)心,瞬間讓他清醒了幾分。
展洵抬眸招了招手,“那……小七小八,先帶這位姑娘出去玩一玩!本君與上神還有要事相商!”
婉一聞聲震驚得瞪大了雙眼,心如鼓點(diǎn)(diǎn)般顫動(dòng),雙手死死拉著云蘅的衣角:“公子!我……我……”
云蘅發(fā)(fā)覺到了婉祎的害怕,開口安慰道:“別怕,你就跟在我身邊,哪兒都不去。”
黑白無(wú)常聽了展洵的話也是略微震詫。
云蘅哭笑不得:“你要黑白無(wú)常帶她去玩?逛冥府?”云蘅轉(zhuǎn)(zhuǎn)頭問(wèn)白無(wú)常,“君上這是跟誰(shuí)喝的?喝了多少?怎這般不省人事?”
“呃,上神,君上……君上是自己喝的……屬下這便取杯醒酒茶來(lái)。”白無(wú)常汗顏,趕忙去尋醒酒茶了。
片刻后,展洵飲了白無(wú)常送來(lái)的醒酒茶,清醒了許多。
“嗯,總算是醒了。可還記得我今日所為何事而來(lái)?”
“嗯,記得記得。”展洵瞬間飄逸,眨眼的功夫掌心便幻化出了生死命格簿。
云蘅接過(guò)生死命格簿握在手中,他靜默注視著手中之物但沒有開口,而是以靈力傳達(dá)(dá)意念與展洵交談著。
“此話不可讓婉祎聽見,我不想她有任何負(fù)(fù)擔(dān)(dān)。”
“既不想給她負(fù)(fù)擔(dān)(dān),為何剛剛不聽我的許小七小八帶她出去玩?”
云蘅嗔了展洵一眼,給了他一記“明知故問(wèn)”的眼神。那言外之意就是:你以為婉祎會(huì)像你一樣喜歡逛閻羅殿嗎?何況還是黑白無(wú)常帶著她!你這腦袋是怎么長(zhǎng)的?是想存心氣死我嗎?
“封住她的聽脈,其他的交給我。”
云蘅見婉祎的聽脈已被封住,這便迅速翻閱開手中的生死命格簿,須臾間他眼中竟閃過(guò)了一絲驚詫:“原來(lái)真的只有三世。你可知,她此去輪回到何地?”
“這便是我最百思不得解的地方了。命格簿的確只有三世,可既不知從何處來(lái)亦不知要到何處去。還真是古怪!”
“可否替她還陽(yáng)?”
婉祎扶了扶自己的頭,搖了幾下。她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耳邊似有人在說(shuō)著什么,可自己卻偏偏什么都聽不清。
“還陽(yáng)倒是不難,不過(guò)......這靈魄......”展洵手杵著下巴面露幾絲為難之色。
云蘅迅速察覺到了端倪:“靈魄?不是魂魄?”
“兄長(zhǎng)所言極是,姑娘此魄甚是陰寒,我看著像是通淵天上的靈物。常人魂魄被吸食,所食者不過(guò)增長(zhǎng)極少的法力,可姑娘卻是萬(wàn)年不遇的陰?kù)`,吸食至少可得萬(wàn)年法力。此靈魄一旦還陽(yáng)現(xiàn)(xiàn)世,恐怕會(huì)成為三界紛紛搶奪的至寶,屆時(shí)(shí)姑娘的安危以及三界的安寧......”
話音一落,云蘅也不免慌亂了心神:“可還有其他辦法?”
展洵想了半天,有些為難:“除非……除非秦姑娘甘愿在地府受煉獄之火。火克陰......”
“不可。”
云蘅眉心蹙起朝展洵擺手打斷了他,“煉獄之火太過(guò)兇險(xiǎn)(xiǎn),就連我的玉魂都未必全然抵過(guò),何況她此身乃一介凡人。此法太過(guò)冒險(xiǎn)(xiǎn),我斷不許她受此等苦楚。”
云蘅說(shuō)起煉獄之火,不免還有些心有余悸。當(dāng)(dāng)日因自己未能救回秦家眾人,違逆了與秦家太祖之約,所以這十幾年來(lái)云蘅一直被煉獄之火所反噬折磨著。每逢烈火焚燒之際,都猶如五臟俱焚,萬(wàn)箭穿心,萬(wàn)千蠱蟲啃咬一般。
展洵像是猜透了云蘅的心:“你真身乃是璞玉,玉石最是怕火,更何況是我的煉獄之火,即便反噬來(lái)臨我已講火力降到最低,但誓言的反噬還是對(duì)玉魂傷害極大。”
云蘅絲毫不在乎自己,忙詢問(wèn)著婉祎的狀況:“無(wú)妨。若靈魄還陽(yáng)平素可有礙?”
“平素倒也無(wú)礙,只是夜里子時(shí)(shí)后千萬(wàn)不要出門。今年六月初一必須要躲星,帝輝星光芒太甚,務(wù)(wù)必要躲!切記,半點(diǎn)(diǎn)兒日光都沾不得!每月十五易招惹鬼怪,日落之后不要出門。兄長(zhǎng)你乃是天地之外不受輪回之苦,萬(wàn)年不朽之身,鬼怪妖魔不敢接近,月圓之夜把秦姑娘安置在你身邊,可保無(wú)礙。”
云蘅眼眸示意:“好,君上所言,我都記下了。”
“說(shuō)到這……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也許與姑娘有關(guān)(guān)。”
“何事?”
“我剛剛探查姑娘的脈門,確實(shí)(shí)有通淵天的氣息。而就在二十年前,也有一人身上有著與姑娘相似的氣息。不過(guò)那人陽(yáng)氣甚烈,我沒有過(guò)多審查便草草了了。如今想來(lái),那人也許和姑娘有著什么關(guān)(guān)系。”
冥界陰氣甚重,最是怕金火陽(yáng)氣甚足之人。若是被那人的陽(yáng)氣所傷,這冥界的安寧恐怕要亂上一陣子了。
云蘅也頗為意外:“是何人?”
“說(shuō)來(lái)你可能不信,是天帝的六子。”
“你是說(shuō)——玄嗣?”云蘅心下大驚,玄嗣,他不是死了嗎?
“就是他!兄長(zhǎng),玄嗣……他不是早就跳下誅仙臺(tái)死了嗎?怎么會(huì)千年后出現(xiàn)(xiàn)在冥府呢?哎!要說(shuō)這天帝可真是的,就算是妖神之后又如何,那可是自己的親生兒子啊,怎么能......”
展洵嘴里說(shuō)的什么,云蘅早已聽不清了。
玄嗣?
陽(yáng)氣甚烈?
通淵天?
婉祎不是昆侖山雪瑤幻化而生嗎?難道他們真的與通淵天有關(guān)(guān)?雖說(shuō)眼前的一切云蘅尚不知曉他們有何關(guān)(guān)聯(lián)(lián),但云蘅心下猜測(cè):若想婉祎免遭此劫難,也許,通淵天上會(huì)有他想要的答案。
“多謝君上相告!我這便帶她回人間。”
“嗯,的確該回去了,馬上便日落了。”
云蘅轉(zhuǎn)(zhuǎn)身雙手撫在婉祎雙臂上,溫潤(rùn)道:“婉祎姑娘且安心,只要有我在一日,便會(huì)護(hù)(hù)你平安順?biāo)煲蝗眨^不會(huì)再讓你受半分苦楚。你可相信在下?”
不知何故,聞云蘅此話,婉祎的心不由得一陣抽痛,猶如滿足間又失去了一切般的疼,那種針扎一樣的感覺在心頭蔓延開來(lái)。
婉祎疼痛得說(shuō)不出話。不忍云蘅擔(dān)(dān)憂她,便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應(yīng)(yīng)了一聲:“嗯。”
景元盛世,天下太平。
古月城內(nèi)(nèi)車水馬龍,好一個(gè)繁花似錦的安寧之處。這全新的地界也令婉祎心里舒坦了不少。
婉祎委委身道:“多謝云公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婉祎沒齒難忘。”
自己本是已死之人,若不是云蘅,自己哪里會(huì)有重返人間的機(jī)(jī)會(huì)?這條命怕是都欠他的了。
“我曾允諾過(guò)秦家太祖,若他日秦家子孫有劫難,云某必拼盡全力相救。所以此事你不必有所顧慮。不過(guò),現(xiàn)(xiàn)已知曉我非人族,你可怕我?”云蘅挑眉問(wèn)道。
“為何要怕?我本已是往生之人,如今重返人間對(duì)人族而言我又何嘗不是異類呢?”婉祎淡然著回答。
沒想到這小女子心境竟如此開明,這倒是頗令云蘅意外。
就這樣,秦婉祎便跟著眼前的這位公子來(lái)到了一處雅苑。
云府雖比不上秦府宏大,但此處遠(yuǎn)(yuǎn)避鬧市,裝飾精美而不失雅韻,加之四周綠樹成陰,桃花翩躚,流水潺潺,好一個(gè)世外桃源。
“公子,你回來(lái)了!”一個(gè)面容姣好的女子奔了過(guò)來(lái),看見婉祎與云蘅同時(shí)(shí)走進(jìn)(jìn)府門便朝云蘅行了禮。
“清遙是云府的管家,若我不在,你有事直接找她。”云蘅說(shuō)罷便轉(zhuǎn)(zhuǎn)身走了。
清遙并未言語(yǔ),只是乜斜了一眼婉祎便直接跟云蘅回了府廳。
清遙勸道:“公子,你不該帶她回來(lái)的,你會(huì)……”
云蘅沒有看她,輕聲說(shuō)道:“清遙,你無(wú)需多言,我自有分寸。”
清遙仍不死心:“可公子,你的煉獄之火還未……”
云蘅面上覆上幾分不快:“退下吧。”
清遙只得怏怏地走開,手指節(jié)(jié)握成的拳隱隱作痛。
云蘅望著不遠(yuǎn)(yuǎn)處的婉祎,腦海中,往事如煙云般閃過(guò)……
五萬(wàn)年前,雪瑤宮。
“天帝讓我好好守著你,可這幾千年你怎么一點(diǎn)(diǎn)都沒變呢?快些長(zhǎng)大開花吧!這樣我的使命便完成了!”青璇一邊把剛剛收來(lái)的晨露精華灑向那株雪瑤,一邊自言自語(yǔ)道。
這雪瑤本是自女媧補(bǔ)(bǔ)天以來(lái),聚天地日月之靈氣,采萬(wàn)物花草之精華,傲然生于昆侖山頂?shù)模斕亻g只此一株。
據(jù)(jù)說(shuō)雪瑤盛開那一日,世間所有花木草植不知何故,無(wú)一例外,全部凋零。昆侖山酷寒無(wú)比,唯有那株雪瑤自在恣意地盛開著。
天帝知曉此事,以為此乃不祥之物,任其放任昆侖山恐生禍端,便派神獸陸吾鎮(zhèn)(zhèn)守昆侖,攜一眾神明欲摘取此植。奈何那雪瑤?kù)`氣甚足,寒光震懾,憑誰(shuí)也無(wú)法近身,萬(wàn)般無(wú)奈天帝才請(qǐng)了云蘅上神去,只見那云蘅上神不費(fèi)(fèi)吹灰之力,觸手便摘取了它。
天帝恐其招惹禍端便托云蘅上神將那雪瑤植養(yǎng)(yǎng)在天宮的一所廢角,后稱其曰雪瑤宮。
“怎么,才守了幾千年就這般不耐煩了?”
青璇猛地轉(zhuǎn)(zhuǎn)身才發(fā)(fā)覺云蘅已在自己身后佇立了好久。
青璇委委身,頓時(shí)(shí)慌亂了分寸:“上神!”云蘅是這天族少有的翩翩公子,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wú)雙。尤其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仿佛能看透這世上的一切。
“不過(guò),它怎地不見一點(diǎn)(diǎn)長(zhǎng)勢(shì)呢?”青璇指了指那株雪瑤。
云蘅瞧了一眼那雪瑤,與當(dāng)(dāng)年并無(wú)所異,它當(dāng)(dāng)然不會(huì)再有什么長(zhǎng)勢(shì),這幾千年在天族,它所在的環(huán)(huán)境不知要比昆侖山好多少,仙神元?dú)飪澙@,自然將它滋養(yǎng)(yǎng)得這般好,而這雪瑤的真身已被幻出,無(wú)人知曉這小仙娥是誰(shuí),從何而來(lái),青璇就這樣在雪瑤宮生活了幾千年。
“天帝只說(shuō)讓你守著它,又沒說(shuō)非要它開花結(jié)(jié)果,你盡力就好。”云蘅走到青璇身邊,坐到了玉盞花廊座上,眼里流露出無(wú)盡的寵溺。
“上神,你可知它從何而來(lái)?我翻閱了許多古籍,都不見這雪瑤的半點(diǎn)(diǎn)兒蹤影。你說(shuō),會(huì)不會(huì)是我沒有照看好它,故此久久依舊這般模樣?”
“你每日悉心照料,以天地萬(wàn)物最佳的靈氣來(lái)養(yǎng)(yǎng)護(hù)(hù)它,怎會(huì)有恙呢?”云蘅摸摸青璇的頭以示安慰,“別胡思亂想了,傻姑娘!”原來(lái),青璇便是這雪瑤幻出的真身,幾千年來(lái),天族的靈氣源源不斷地滋養(yǎng)(yǎng)著那株雪瑤,終于才將其幻成人形。
“下月初便是天后誕辰,此事一過(guò),我便娶你,然后辭別天帝離開這個(gè)天宮,帶你去看你最想看的風(fēng)(fēng)景,去過(guò)你最想過(guò)的逍遙日子。可好?”云蘅溫柔地摩挲著青璇的小臉。
“誰(shuí)……誰(shuí)說(shuō)要嫁與你了?”青璇低著頭,兩手不自然地?cái)[弄著,臉頰一抹緋紅,眼里盡是難以抑制的欣喜。一副小女兒的嬌羞在云蘅面前展露無(wú)疑。
“青璇不愿意嗎?”云蘅渴望地望著青璇的雙眼,“這雪瑤宮終究是太冷清!”云蘅的嘴角上揚(yáng)(yáng),“這諾大的天宮,能讓我真正駐足的唯你一人,你終日守護(hù)(hù)這雪瑤,可曉我心中之意?今后,就讓我守護(hù)(hù)你,好嗎?”
“嗯。”
青璇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頭,這諾大的天宮,總有個(gè)人等著她、守著她、想著她、愛著他,青璇依偎在云蘅懷里,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天后生辰如期而至,這一日天宮到處張燈結(jié)(jié)彩,熱鬧非凡,仿佛平日里素凈莊重根本不存在。
各路神明都趕著向天帝天后賀喜,唯恐自己落了后。
青璇望著那些紛至沓來(lái)的神明,心下羨慕不已,自己也好想去大殿前瞧一瞧。那里會(huì)是怎樣的一番光景呢?
可是云蘅說(shuō)過(guò),人多之處易生是非,自己只要安心等他回來(lái),等他回來(lái)了,他就會(huì)娶她,她便再也不用終日守在這里了。
“吼——吼——”正當(dāng)(dāng)青璇望著出神時(shí)(shí),一只雪靈豺正在雪瑤宮旁的誅仙神臺(tái)邊張開了血盆大口,誅仙臺(tái)旁是兩個(gè)瘦小單薄的少年郎。
“我不過(guò)是偷拿了兩塊玉寇糕,你竟如此心狠手辣,要置我二人于死地!”
少年步步退后,雪靈豺亦步步緊逼,似乎每一屢步伐都極驚心極膽顫。
兩位少年無(wú)路可退,眼看就要跌入那誅仙神臺(tái)。
今日天后生辰,眾仙朝拜。
廣元殿上熱鬧非凡,誰(shuí)會(huì)注意誅仙臺(tái)邊跌下去兩位少年呢?想在這個(gè)時(shí)(shí)候殺人于無(wú)形,簡(jiǎn)直是天賜的良機(jī)(jī)。
青璇心下不忍,尋起一塊石子射向那只雪靈豺:“快進(jìn)(jìn)雪瑤宮!”青璇大喊一聲,引開了那只雪靈豺,恰好留給了兩位少年逃生的時(shí)(shí)間。
知道自己上當(dāng)(dāng)?shù)難╈`豺怒吼一聲,接著就奔向了三人。
雪瑤宮本就荒無(wú)人煙,想在這里找到三個(gè)人,對(duì)于一只靈獸來(lái)說(shuō)再容易不過(guò)了,雪靈豺低下頭嗅了嗅地上殘留的氣息,雙眼透出的盡是兇狠,它放慢了腳步,似乎想要和這三個(gè)人好好玩耍一番。
“呼——?jiǎng)偛藕秒U(xiǎn)(xiǎn)——”兩位少年輕舒了一口氣。
“噓——”青璇豎起手指示意二人不要講話,側(cè)(cè)耳靜聽,似乎周圍并沒有什么異動(dòng)方才輕喘了一口氣,低聲道,“這靈獸嗅覺異常靈敏,我們?cè)谶@里無(wú)疑是坐以待斃,等下我出去引開它,你們趕快躲進(jìn)(jìn)雪峰洞,那里比較安全,除了我不會(huì)有人發(fā)(fā)現(xiàn)(xiàn)那里。”
“不可!我兄弟二人堂堂男子漢,怎能躲在一個(gè)姑娘家身后,不顧你的安危?”高個(gè)子少年義憤填膺。
青璇胸有成竹道:“放心吧,這雪瑤宮我再熟悉不過(guò),我知道何處可以藏身,你二人萬(wàn)萬(wàn)要小心。”
“姑娘別——”少年本想攔住青璇,無(wú)奈沒有拉住她,手里只殘留著青璇素衣的一角。
青璇探出頭試圖找到雪靈豺何在,可是雪瑤宮里四下尋望依然找不到它的足跡。
“咦?走了嗎?”正當(dāng)(dāng)青璇以為當(dāng)(dāng)下安全時(shí)(shí),殊不知,那雪靈豺正在雪峰洞頂躍躍欲試,伺機(jī)(jī)撲向青璇。
此時(shí)(shí)稍瘦弱的少年不知從何而至,如離弦之箭一樣躥了出來(lái),雪靈豺奮力撲來(lái)之際,瘦弱少年一掌便推開青璇,一個(gè)用力過(guò)猛導(dǎo)(dǎo)致自己腳跟不穩(wěn)(wěn),搖晃之際一下子便被兇惡的雪靈豺撲倒壓在身下。
雪靈豺那尖亮的牙齒在雪峰的映襯下顯得格外猙獰。
另一位少年不知從何處滾來(lái)一團(tuán)(tuán)巨大的雪球,只見他使勁全身力氣舉起那碩大的雪球向雪靈豺砸去。
“吼——”
這一下似乎砸得不輕。
遭受襲擊的雪靈豺下意識(shí)地扭頭向身后看,身下的少年見此狀以迅電流光之勢(shì)跳起,玄嗣眼下顧不得別的,拉起身旁的姑娘就跑。
雪靈豺緩過(guò)勁兒來(lái),這才知道自己身下的人已逃走,它不甘受辱,再一次發(fā)(fā)出了震天怒吼。
這一次,它把目光聚焦到了青璇身上,幾步之內(nèi)(nèi)便追了上去,雪靈豺兇神惡煞地?fù)湎蚯噼噼匭牟環(huán)€(wěn)一下便被它撲倒在地。那靈獸眼如懸鏡,充斥著怒火,似乎隨時(shí)(shí)都可以置青璇于死地。
兩位少年見勢(shì)不妙,一起撲向雪靈豺,試圖想把它從青璇的身上扯下來(lái)。雪靈豺奮力掃尾,二人均被甩到一旁的雪峰壁上,重重摔倒在地,口中鮮血當(dāng)(dāng)即噴涌而出。
雪靈豺死死地盯著青璇突然張開血盆大口朝青璇的玉頸咬去,青璇下意識(shí)抬起手臂別過(guò)臉,雪靈豺便一口咬住了青璇的手臂!
“啊——”青璇吃痛大喊,滴滴鮮血沿著手臂順流而下落在雪瑤宮內(nèi)(nèi),宮內(nèi)(nèi)所物盡都是白色,這幾滴鮮紅倒是讓雪瑤宮顯得異常妖艷。
突然,那株雪瑤通體發(fā)(fā)光,平日雪白通透的雪瑤瞬間變得鮮紅耀眼,光芒越發(fā)(fā)鋒芒刺眼。即便強(qiáng)(qiáng)光如此,青璇仍吃驚地瞪大了雙眼,守護(hù)(hù)這雪瑤這般之久,卻從不曾看到雪瑤如此變幻,心中滿是狐疑。
說(shuō)時(shí)(shí)遲那時(shí)(shí)快,那死死咬住青璇的雪靈豺頓時(shí)(shí)如臨大敵般惶恐不安,顧不得身邊的人和未完成的任務(wù)(wù)便轉(zhuǎn)(zhuǎn)身逃走了。
原來(lái),這兩位少年郎是天帝游歷凡間時(shí)(shí)與猼扡族公主白楚嵐所生,猼扡族乃是九大妖族之一,論實(shí)(shí)力也不亞于為首的青丘狐族,只不過(guò)猼扡族的帝王行事頗為低調(diào)(diào),不愿沾染天地萬(wàn)物之事非,這才不被其他妖族看在眼里。天后知曉后萬(wàn)分震怒,立即將白楚嵐抓回天族,關(guān)(guān)進(jìn)(jìn)了鎖妖塔。
兩位小殿下皆因生母位份底下而備受排擠,天帝也聽之任之,從未關(guān)(guān)心過(guò)兩個(gè)殿下的死活,數(shù)(shù)千年如一日,方才有了剛剛那一幕。
“青璇姑娘,今日之恩沒齒難忘,請(qǐng)受我二人一拜!”說(shuō)著,玄朗與玄嗣皆對(duì)青璇拱手。
“使不得!使不得!”青璇連忙扶起二人,“二位殿下身份尊貴,怎可拜我?青璇萬(wàn)萬(wàn)不敢受之!”
“謝謝你青璇姑娘,整個(gè)天宮恐怕只有你將我二人視為殿下,也只有你愿意對(duì)我兄弟二人伸出援手!”玄朗落寞道。突然間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青璇姑娘,敢問(wèn)剛才發(fā)(fā)出紅光的是為何物?”
“她名喚雪瑤,天帝命我終日守著她,我也不知她從何而來(lái),亦不知她為何突然紅光乍現(xiàn)(xiàn)。”玄朗心下沉思好似知曉了什么便不再言語(yǔ)。
半月后,百魔朝歸宴。
“楚嵐娘娘——”
青璇透過(guò)鎖妖塔重門的縫隙,看到一個(gè)如琬似花、眉若繁星的女子正被懸吊于鎖妖塔堂廳正中的梁索之上。
散亂的鬢發(fā)(fā)在她耳邊肆意地張揚(yáng)(yáng),即便如此也難以抑制白楚嵐的美。
雪白的素衣滲出的點(diǎn)(diǎn)點(diǎn)(diǎn)血跡讓本就纖瘦的她顯得格外凄涼,纖細(xì)(xì)的手臂仿佛難以承受那枷鎖之重,微弱的氣息似有若無(wú)的輕喘著。
聽見青璇的呼喚,白楚嵐吃力地抬起眼眸,眼神中透出一縷光芒,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欣喜。
“楚嵐娘娘,您聽得到嗎?”青璇見眼下無(wú)人,稍稍提高了嗓音,“楚嵐娘娘,我是五殿下和六殿下的朋友,奉命守護(hù)(hù)雪瑤的宮女青璇,今日特來(lái)拜會(huì)實(shí)(shí)屬唐突,還望娘娘勿要見怪,兩位殿下現(xiàn)(xiàn)如今彼此安好,望娘娘勿要擔(dān)(dān)憂。今日百魔朝歸宴,我不便久留,娘娘有什么話要我?guī)Ыo兩位殿下嗎?”
青璇耳俯于門,但白楚嵐始終沒有開口。
“既是如此,那青璇便告辭了,娘娘保重!”
青璇委委身向鎖妖塔里的人行了個(gè)禮便轉(zhuǎn)(zhuǎn)身離開。
鎖妖塔內(nèi)(nèi)。
“雪瑤!”
白楚嵐心下猛地一震,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
“呵呵!真是老天都在幫我!玄坤,待我沖破這鎖妖塔,便是你九重天的大限之日!哈哈哈哈——”
一張溫柔如水的面孔突然猙獰起來(lái),那陰森恐怖的回音盤旋于鎖妖塔內(nèi)(nèi)久久沒有消散......
晚霞再一次擠滿了西方的天空,在余光的映襯下,天宮的金碧輝煌與飄逸之美越發(fā)(fā)地濃厚。
雪瑤宮門前,一席黃衫倩影正慵懶地倚在玉欄前,雙腿略微曲起,單手托腮,卷曲的長(zhǎng)睫毛撲閃著,時(shí)(shí)而沉靜淡雅,時(shí)(shí)而閉目沉思,時(shí)(shí)而掩面含羞......
“云蘅,不知道你是否也同此刻的我一樣,這般念著你?”青璇眉目微垂輕輕嘆道。
“咳咳!”一俊朗的少年翩然而至輕咳了一聲,“看來(lái)我來(lái)的不是時(shí)(shí)候。”
這幾年北海廣陵族一舉進(jìn)(jìn)犯人間,致使人間滿目瘡痍,天宮損失慘重,三殿下玄劭也為此負(fù)(fù)傷。
天帝憂心不已,實(shí)(shí)屬無(wú)奈這才肯請(qǐng)?jiān)妻可仙瘛T妻顆c天帝早年便已結(jié)(jié)識(shí),聞?wù)f在當(dāng)(dāng)時(shí)(shí)的天帝還是殿下時(shí)(shí),不知何因,云蘅上神機(jī)(jī)緣巧合救下了那時(shí)(shí)一心求死的二殿下,后來(lái)二人志趣相投便義結(jié)(jié)金蘭。這萬(wàn)年間,二人也早已視對(duì)方為親兄手足。
為了早些了結(jié)(jié)此事與青璇完婚,云蘅便率領(lǐng)(lǐng)一眾天將前往北海,不曾想這一去便是五年。
這五年,倒是玄嗣常與青璇作伴,二人也各視彼此為知音。
“六殿下!”青璇隨即起身行禮。
玄嗣淡漠道:“日后不必向我行禮,也不必稱我殿下,我不喜歡。”
這六殿下雖于五殿下親為手足,可二人性格卻相差甚遠(yuǎn)(yuǎn),玄朗坦率開闊,而玄嗣卻冷若冰霜,在他眼中看不出一絲絲的情感。
說(shuō)罷,玄嗣席地而坐,示意青璇也坐下。
二人就這樣望著天邊的落霞,秋水并蒂開芙蓉,不時(shí)(shí)掠過(guò)的幾只仙鶴悠閑地盤旋空中彼此唱和著,世人們皆羨慕的神仙天境,大抵不過(guò)如此。
良久,玄嗣開口道:“青璇,你知道嗎?我很羨慕你。”
“我?”青璇驚詫道,“殿下何出此言呢?”青璇托著腮轉(zhuǎn)(zhuǎn)向玄嗣問(wèn)道,看玄嗣嗔視了自己,方才發(fā)(fā)覺自己說(shuō)錯(cuò)了話,不好意思地咬了咬舌尖。
“了無(wú)牽掛者無(wú)所憂。”玄嗣濃眉微蹙,一雙深褐色的眸子猶如誅仙神臺(tái)的暗影,那么孤寂,那么冰冷。
青璇心下觸動(dòng),拍了拍玄嗣的肩膀道:“你還有我啊!”青璇的眼眸撲閃著,“就算所有人都離你而去,我都會(huì)站在你身后,你永遠(yuǎn)(yuǎn)不會(huì)是一個(gè)人,玄嗣。”青璇微笑道,“走,我?guī)閎ヒ粋€(gè)地方。”
說(shuō)罷,便拉起那修長(zhǎng)的身軀奔向遠(yuǎn)(yuǎn)方,二人的身影逐漸消失于晚霞之中。
“你看——”青璇指向前方的鎖妖塔。
“幾年前,我曾趁著百魔朝歸宴偷偷來(lái)過(guò)這里一次,你看里面重樓緊鎖,我猜,你母妃可能——”
“你如何能來(lái)這里?”玄嗣當(dāng)(dāng)即打斷了青璇,不可思議地望著她。
這幾千年,玄嗣苦苦尋覓這天族鎖妖塔所蹤,奈何仙骨在身,卻無(wú)論如何也無(wú)法破解這妖神的結(jié)(jié)界。
并非只有玄嗣如此,這九重天之中,任何的神仙道人都無(wú)法破解那妖神結(jié)(jié)界。
要知道,那鎖妖塔的魔力是極損仙骨的,仙神一旦闖入結(jié)(jié)界,必成墮仙。
除了他的父君天帝,恐怕沒有第二個(gè)人能到此。今日,自己竟被青璇輕而易舉地帶進(jìn)(jìn)了結(jié)(jié)界,且毫發(fā)(fā)無(wú)損。
玄嗣心下狐疑,難道青璇非仙神之骨......不,玄嗣不敢想象,如果事情果真如自己所想,那他的父君又怎會(huì)不知曉,那他的父君把這樣一個(gè)異類留在九重天的目的又會(huì)是什么呢?此猜測(cè)不禁讓一個(gè)堂堂七尺男兒打了個(gè)寒顫。
“玄嗣——玄嗣!”青璇搖著玄嗣的手臂,猛烈的搖晃使玄嗣回過(guò)了神。
“青璇,以后不要再來(lái)這里,也不可以帶任何人過(guò)來(lái)!更不能讓我君父知曉此事!”玄嗣內(nèi)(nèi)心充斥著烈火,滿眼的焦急。
“可是,為什么?”青璇不解地問(wèn)。
“啊——”
一聲聲絕望的呼叫不時(shí)(shí)從鎖妖塔內(nèi)(nèi)傳出,那聲音凄涼的刺骨,痛苦的扎心。玄嗣當(dāng)(dāng)然知道,那個(gè)聲音就是自己的母妃。
七千年了,他幾乎日日都在找尋這天宮鎖妖塔,即便知道自己的母妃日日受鞭撻,夜夜被剔骨。奈何自己勢(shì)單力薄,無(wú)可倚靠,即便自己逞一時(shí)(shí)意氣,僥幸將母妃救了出去,可眼下這局面,且不說(shuō)父帝,天后豈會(huì)就此罷手?說(shuō)不定會(huì)順?biāo)浦垡徊⑻幹昧宋覀兡缸尤耍綍r(shí)(shí)候青璇也會(huì)遭到連累……
“啊……”
這徹骨錐心之痛玄嗣怎會(huì)不知,怎會(huì)不曉。
兩行清淚傾瀉而出……
不,不能這般沖動(dòng)……
更不可以讓青璇卷進(jìn)(jìn)這無(wú)休止的漩渦......
玄嗣心下暗暗起誓:母妃,孩兒定會(huì)想盡辦法救您出去,但是,青璇,絕不可以受到傷害。
玄嗣拭去眼淚:“聽我的!快走!”玄嗣牽起青璇,大步跨出了結(jié)(jié)界。
而此時(shí)(shí),玄朗正躲在一個(gè)不起眼的角落里冷眼旁觀著一切。
待玄嗣與青璇走遠(yuǎn)(yuǎn)后,玄朗尋到結(jié)(jié)界處便被一股強(qiáng)(qiáng)大的力量所反噬,妖魔之力太過(guò)猛烈,玄朗毫無(wú)防備,被深深重傷,噙著絲絲血跡的嘴角邪魅的上揚(yáng)(yáng),仿佛得到了至寶般滿足。
自那日從妖神結(jié)(jié)界歸來(lái),玄嗣每夜皆反復(fù)(fù)做著同一個(gè)夢(mèng):他夢(mèng)見自己手持一把長(zhǎng)斧,那斧周身鍍著幾條深紫色斑痕,痕跡深淺不一,其似乎有著極大的靈性,可隨自己的心之所念而變換大小。玄嗣夢(mèng)中的自己正在與群魔交戰(zhàn)(zhàn),傷痕累累,滿臉血跡。眼看勝利在望,青璇不知被何人一把推下誅仙神臺(tái)。
“玄嗣——救——我——”
......
玄嗣忽地一個(gè)冷戰(zhàn)(zhàn)再次從夢(mèng)中驚醒!
“呼——”
玄嗣心下長(zhǎng)嘆,還好只是個(gè)夢(mèng),每個(gè)午夜夢(mèng)回都是那么凄清可怕,讓人分不清什么是虛幻,什么是現(xiàn)(xiàn)實(shí)(shí)。
月光皎潔如水,玄嗣的思緒也不禁隨著縹緲的幾縷薄云回到了自己剛踏入九重天時(shí)(shí)的情景。
廣元殿內(nèi)(nèi),觥籌交錯(cuò)。
“啪——!”
一小巧精美的紫玉杯盞瞬間被摔個(gè)粉碎。
“大膽!竟敢摔碎本宮的紫玉盞!”坐在天帝旁披著錦衣華服,冷眉高挑的女人呵斥道。
“哇——”
不知是紫玉盞碎裂之聲還是天后的怒喝,把一旁正在進(jìn)(jìn)食的七公主嚇得嚎啕大哭。
“天后恕罪!奴婢只顧給七公主撿食!沒有注意到六殿下也在!”一宮女伏在地上不住地叩頭。
“不是我!”一小少年?duì)庌q道。
“大膽玄嗣,既打碎了本宮的紫玉盞,還不認(rèn)(rèn)罪!現(xiàn)(xiàn)下又驚擾得七公主哭鬧不止!真是罪加一等!來(lái)人,把這個(gè)孽障給本宮扔進(jìn)(jìn)鎖妖塔!”
天后雖心思縝密,但卻隱藏不住自己的私心。她只顧著自己的三殿下玄劭能順利坐上儲(chǔ)君的寶座,便不惜任何手段排除異己。也不顧天帝此時(shí)(shí)的顏面,更不顧此刻面面相覷的百神。
“哼!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一張小臉滿是倔強(qiáng)(qiáng),眼睛里布滿了傲氣。
天后才不管是何人打碎了那紫玉盞,也對(duì)自己嫡親女兒的哭泣漠不關(guān)(guān)心。她只要能治玄嗣的罪便行了。
云蘅旁邊的小青璇二話不說(shuō),將云蘅手中滾燙的熱茶潑向了玄嗣。
小青璇匍匐在地:“天后恕罪呀!是璇兒給上神斟茶時(shí)(shí)不慎將這燙茶灑到了六殿下身上,致使六殿下手臂燙傷,便誤撞了身邊的姐姐打碎了紫玉盞,是以才驚擾到七公主,一切都是璇兒的錯(cuò),還望天后重重責(zé)(zé)罰。”
云蘅當(dāng)(dāng)即明白了青璇之意,便佯裝生氣,眉頭緊鎖,大聲怒斥道:“你這小丫頭,平日里冒冒失失也就算了,今日怎可在帝后面前失儀?還燙傷了六殿下!看來(lái)今日是非給你點(diǎn)(diǎn)教訓(xùn)(xùn)不可了!至于六殿下肯不肯赦免你,你便自求多福吧!”
玄嗣心下坦然道:“無(wú)妨,還望母后饒恕她無(wú)心之失。”
天后見此狀,心中怒火難以平息,但云蘅上神就連天帝都要敬他三分,自己心里再怎么不甘也要強(qiáng)(qiáng)顏歡笑:“既是云蘅上神的人,本宮也不便插手,有勞上神自行決斷了!”
云蘅不失風(fēng)(fēng)度淡然笑曰:“那便多謝天后不罰之恩了!”說(shuō)罷,舉起杯盞敬向帝后二人。
小玄嗣感激地望了一眼小青璇,青璇調(diào)(diào)皮地對(duì)他眨了眨眼,方又低下了頭。
席后。
云蘅雙手背后,自顧自地向前走,身后跟著一小巧可愛的身影。
驀地,他開口:“丫頭,今日你何故多此一舉?”
“上神,我看到了,紫玉盞不是六殿下打碎的,是天后旁的那個(gè)宮女,她是故意的!且七公主也是因?yàn)樘旌蟮吶炔艊樋薜模∵@些璇兒都瞧得真真兒的呢!”小青璇的眼睛撲閃撲閃的猶如夜空中閃爍的星辰。
云蘅搖搖頭:“那又如何呢?你今日幫了他,明日也能嗎?往后的日子你可有想過(guò)?今日之舉,怕是天后更會(huì)視他為眼中之釘。你可明白?”
“上神不是說(shuō)過(guò),要堅(jiān)(jiān)持自己認(rèn)(rèn)為對(duì)的事情嗎?璇兒做錯(cuò)了嗎?”小青璇的雙眸猶如一碧池水,無(wú)辜地望著云蘅。
云蘅見青璇如此可人兒又委屈般模樣,哪里還忍心斥責(zé)(zé)。
于是摸了摸小青璇的頭心下不忍道:“罷了,下不為例。”那溫潤(rùn)如水的眼眸劃過(guò)一片暖流。
一大一小的身影在月色的映襯下越拉越遠(yuǎn)(yuǎn),直至消失不見......
此情此景,都被悄悄藏在青灰色玉石麒麟身后的小玄嗣耳聞目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