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談到這里,曹向丘與徐家禎都有些劍拔弩張的味道,徐家禎還想再出言反對(duì)(duì),不過(guò)(guò)王化貞攔住了他。
“站著太累,大家都坐下來(lái)(lái)吧,王豐,上茶,用我老師送來(lái)(lái)的雨前黃山毛峰,這可是好茶,我平時(shí)(shí)都不舍得喝。”王化貞拍了拍手,他已經(jīng)(jīng)承認(rèn)(rèn)了曹向丘的能力,以后曹向丘極有可能與徐家禎一起,成為他手底下最重要的兩個(gè)(gè)幕僚,因此他不希望兩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在他面前斗來(lái)(lái)斗去。
朝廷留給他的時(shí)(shí)間不多了,眼下兩個(gè)(gè)幕僚只能說(shuō)(shuō)勉強(qiáng)(qiáng)夠用,一個(gè)(gè)主內(nèi)(nèi)一個(gè)(gè)主外,自己再把控全局,他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向前收復(fù)(fù)幾十里失地,他就可以給朝廷一個(gè)(gè)交代。
不過(guò)(guò)曹向丘年紀(jì)(jì)太小,而且和祖家有仇,到底要不要收下這個(gè)(gè)麻煩幕僚,王化貞還是有些遲疑,他還想再看看,曹向丘在對(duì)(duì)后金用兵方面,有什么具體的計(jì)(jì)劃。
“大人想要出兵得先穩(wěn)(wěn)住疫情,此外還得征募新兵,關(guān)(guān)內(nèi)(nèi)軍卒不堪一戰(zhàn)(zhàn),用遼人守遼土。”
曹向丘這番話其實(shí)(shí)并不出奇,勝在一個(gè)(gè)穩(wěn)(wěn)重,可現(xiàn)(xiàn)在的條件并不容許王化貞如此穩(wěn)(wěn)重行事。
就像當(dāng)(dāng)年楊鎬,他要是合兵一處,穩(wěn)(wěn)扎穩(wěn)(wěn)打,那努爾哈赤就是鐵打的也要被六萬(wàn)(wàn)明軍給推平。
可他偏偏選擇分兵三路,在糧秣不足兵甲不齊的情況下草率出兵,這其中的緣由,恐怕不是三言兩語(yǔ)(yǔ)能夠說(shuō)(shuō)的清的。
“新兵糧餉從何而來(lái)(lái),武器甲胄如何籌集,一個(gè)(gè)月以內(nèi)(nèi)可否集結(jié)(jié)成軍出兵遼東?”都說(shuō)(shuō)練新兵好,用流民好,可這些都需要銀子,大把的銀子,朝廷現(xiàn)(xiàn)在發(fā)(fā)下來(lái)(lái)的餉銀都是一個(gè)(gè)唾沫一個(gè)(gè)坑,只夠給廣寧城周圍的七萬(wàn)(wàn)大軍發(fā)(fā)餉,多一分都沒(méi)(méi)有,這還是看來(lái)(lái)熊大人過(guò)(guò)往的彪悍戰(zhàn)(zhàn)績(jī)(jī),沒(méi)(méi)有克扣,否則按照火耗水耗的規(guī)(guī)矩,最少扣掉兩成,那樣恐怕連遼西本地的駐軍都要抱怨朝廷涼薄。
“糧餉用田地抵消,從雙臺(tái)(tái)子河以東,皆是失地,大軍所到之處,收復(fù)(fù)的土地,一半上交朝廷,一半分給新軍將士,用來(lái)(lái)抵消糧餉,至于甲胄和訓(xùn)(xùn)練,這還需要大人多多操勞。”曹向丘沒(méi)(méi)有把話說(shuō)(shuō)全,一來(lái)(lái)是藏拙,幕僚太出風(fēng)(fēng)頭肯定不是好事,二來(lái)(lái)也想看看王大人的能力,曹向丘對(duì)(duì)于王大人比較陌生,誰(shuí)(shuí)都希望自己老板是曹操,而不是袁紹,所以摸清楚上司的性格能力這是很重要的。
王化貞眉頭微微皺起,曹向丘的建議的確能夠緩解糧餉不足的問(wèn)(wèn)題,可這件事情不好處理,土地問(wèn)(wèn)題一直是朝廷當(dāng)(dāng)中非常敏感的話題,耕者有其田的道理大家都清楚,要是能做到這件事,那就是了不得的盛世。
可事實(shí)(shí)上,大部分田地都掌握在那些大家族手里,大明自耕農(nóng)(nóng)的比例占比并不高,遼東也不例外,這不是一個(gè)(gè)好現(xiàn)(xiàn)象。
雖然遼陽(yáng)(yáng)城的突然淪陷讓絕大多數(shù)(shù)遼東豪族都身陷后金,但并不代表朝廷可以隨意處理這些土地,所謂牽一發(fā)(fā)而動(dòng)(dòng)全身,說(shuō)(shuō)的就是現(xiàn)(xiàn)在這種情況。
王化貞捏了捏眉心,想做些實(shí)(shí)事總是那么難,王化貞敢肯定,他要是像曹向丘所說(shuō)(shuō)的那樣處理土地,胡宗憲就是他的前車之鑒,可要是他不處理這些問(wèn)(wèn)題,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熊大人入獄赴死。
“你有信心在一個(gè)(gè)月內(nèi)(nèi)練出一支進(jìn)(jìn)退有度的新軍嗎?”王化貞喝了一口茶湯,濃郁的茶香撲滅了他眉頭的褶皺,作為一個(gè)(gè)愛(ài)(ài)茶之人,他只有在這種時(shí)(shí)刻才能得到片刻的放松。
“一個(gè)(gè)月有些勉強(qiáng)(qiáng),大概可以訓(xùn)(xùn)練出八千人左右的敢戰(zhàn)(zhàn)之士,不過(guò)(guò)這需要足夠的糧秣補(bǔ)(bǔ)給,如果想要在戰(zhàn)(zhàn)場(chǎng)(chǎng)上有所作為,這些新兵都必須見(jiàn)(jiàn)血。”曹向丘胸有成竹,在訓(xùn)(xùn)練新兵這方面,他可以說(shuō)(shuō)是學(xué)(xué)貫中西,博古通今,絕對(duì)(duì)的練兵大師。
“好,一個(gè)(gè)月后,本官讓錦州總兵祖大福訓(xùn)(xùn)練的親兵和新軍比試,他出一千人,你出三千人,希望你不要輸?shù)奶y看。”
新軍共招募一萬(wàn)(wàn)人,只供糧草不給餉銀,王化貞額外簽署了一份文書(shū),將雙臺(tái)(tái)子河以東五百里土地的一半用作新軍屯田,并且蓋上了巡撫官印,不過(guò)(guò)這份文書(shū)需要在新軍與祖大福親兵比試完之后,視情況給出。
至于軍械則需要在新軍訓(xùn)(xùn)練完之后才能酌情撥付,言外之意就是能者上,弱者下,如果曹向丘訓(xùn)(xùn)練的新軍表現(xiàn)(xiàn)真的不錯(cuò)(cuò),那王大人就有理由把關(guān)(guān)內(nèi)(nèi)援軍的軍械給扒光,然后轉(zhuǎn)(zhuǎn)交給新軍,否則就只能拿曹向丘的狗頭祭天了。
“那還請(qǐng)(qǐng)大人先撥給卑職三萬(wàn)(wàn)兩白銀,用作前期開(kāi)銷。”既然無(wú)(wú)法第一時(shí)(shí)間拿到那些虛無(wú)(wú)縹緲的田地作為糧餉,那只能用銀子稍稍彌補(bǔ)(bǔ)一下,方便招募士兵,曹向丘這樣做也是正常之舉。
“太多了,本官只能給你一萬(wàn)(wàn)五千兩。”王化貞眼皮都不抬一下,砍掉了一半,遼東一個(gè)(gè)士卒的月餉在二兩銀子左右,曹向丘報(bào)(bào)三萬(wàn)(wàn)自然是算上了軍械,不管是木棒還是竹棍,總要讓這些新兵拿著武器訓(xùn)(xùn)練攻擊的動(dòng)(dòng)作,否則赤手空拳怎么打的過(guò)(guò)那些如狼似虎的親兵。
王化貞自然也清楚,可是他不可能給一些還看不到影子的新兵撥這么多錢,一萬(wàn)(wàn)五已經(jīng)(jīng)是他的極限,那些新兵拿一萬(wàn)(wàn)兩,五千買點(diǎn)(diǎn)棍棒足夠用了。
曹向丘聽(tīng)到這個(gè)(gè)數(shù)(shù)字,稚嫩的小臉上沒(méi)(méi)有一點(diǎn)(diǎn)波動(dòng)(dòng),對(duì)(duì)于他來(lái)(lái)說(shuō)(shuō),一萬(wàn)(wàn)兩銀子有一萬(wàn)(wàn)兩銀子的玩法,三萬(wàn)(wàn)兩銀子有三萬(wàn)(wàn)兩銀子的玩法,這點(diǎn)(diǎn)困難還擊倒不了自己。
“敢問(wèn)(wèn)大人,疫情如何處置?”曹向丘最開(kāi)始就說(shuō)(shuō)了,想要出兵必須穩(wěn)(wěn)定疫情,沒(méi)(méi)人愿意和帶著疫病的潛在患者住在一起,軍人也是人,要是因?yàn)橐咔槎鴮?dǎo)致軍中士氣不振,到時(shí)(shí)候新兵訓(xùn)(xùn)練出來(lái)(lái)也白搭。
“處理疫情無(wú)(wú)非是隔離防治,本官已經(jīng)(jīng)下令讓城中官員加大糧食供應(yīng)(yīng),并且在城北設(shè)(shè)立了病患隔離營(yíng)(yíng),本官相信,到了月底,疫情自然能夠平定。”王化貞這話倒也不是無(wú)(wú)的放矢,溫度是他最大的幫手,到了十月末,廣寧城白天已經(jīng)(jīng)開(kāi)始出現(xiàn)(xiàn)結(jié)(jié)冰現(xiàn)(xiàn)象,在這種溫度下,疫情自然成了無(wú)(wú)木之火,早晚會(huì)(huì)被平息。
曹向丘心里微微嘆了口氣,他可不相信這疫情能夠這么輕松的結(jié)(jié)束,但愿王大人這番自信沒(méi)(méi)有錯(cuò)(cu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