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脂、色粉、顏料、刻刀，梁右琛做了一個工藝品。他推出來，推到梁右彬面前。

　　那是一顆星球，光滑晶瑩的載體中，流動、自由地流淌著深淺不一的河流，從暗處到明處，在夜光下，顯得神秘、詭譎。

　　“這是河流......”梁右琛趴在地上，修長的手指順著暗處指向明處，“這是開始。”

　　“什么的開始？”梁右彬著迷地看著。

　　“我所記得的開始。”梁右琛仰起頭，那雙清涼著迷的眸子看著梁右彬。

　　梁右琛的手指順著水流狀的部分移動，蔥翠的暗綠色，一些混雜的藍色和紫色，形成固態(tài)，“這是山川......”他的手指繼續(xù)，山脈的底部不斷升騰向上，最頂端幻化為青黃交接的氣態(tài)，一直延生如霧氣，“這是日出......”霧氣向下，墜落、沉淀，茫茫中形成點點結(jié)晶，散落在水流、山川、霧氣中，“這是我們。”

　　梁右琛吐出一口煙，突然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他的眼眶紅了，他撫摸著這個直徑一米的作品，“哥，迷人的東西總是伴隨著眼淚對不對。”

　　梁右彬干了一口酒，他將一只手掌放在星球上，“它是什么星？”

　　“嗯......直覺上，它是一顆行星，順著某種軌跡周期運行。但是它永不會毀滅，因為......它的存在是單獨的，沒有坐標，也沒有參考系，這種軌跡可能是時間的軌跡，和我們一樣，變化就是自然損耗，周期不知道，可能比我們久遠很多，因為他的肉體更堅固。我把它叫做《404》。在404上，紀年將發(fā)生改變。我們把最好的條件放在里面，它就變成了一個無所不有的世界，但是它永遠不存在，因為......這是我們一廂情愿添加的條件，而不是自然條件。”

　　兩個人看著404，看了很久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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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之后，梁右琛離開了閣樓。在父親的舊宅，Y城西部，簡稱舊宅，他們曾經(jīng)假期過來度假的宅子。這里殘留了很多父親母親的物品。還有少數(shù)母親的作品，或者說，還有很多曾經(jīng)家庭和美的歡笑聲。

　　梁右琛對著鏡子，刮干凈野人一般的胡子，卻留下了頭發(fā)。他端詳著鏡子中的自己，一年過去了，他的臉比從前棱角分明，閣樓的一年，他變得更加清瘦，身高也長，顯得有些憔悴。皮膚因為不怎么曬太陽而白皙了不少。他換上了梁右琛給他準備的定制西服，骨架寬闊，西服撐起來，只是有些空。梁右琛盯著鏡中的自己，眼神不同了。他盯著自己整理好領(lǐng)結(jié)，眼神里，仿佛有某種東西被塵封了，失去了一些光芒，但是多了一種幽暗深邃的顏色。

　　走出洗手間，緩緩下樓，長長的餐桌那頭，梁右彬低著頭喝酒，沒有抬頭看他。梁右琛坐在了梁右彬的對面。那夜，17歲的梁右琛，27歲的梁右彬，兩個人沒有交談一句，各自坐在長餐桌的兩端，安靜、鄭重地吃完這頓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