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離（十）】

　　亦淵將紙上的字，低頭反復的看了好幾遍，才慢慢的折了起來，收進了自己隨身帶的荷包里。

　　這才抬起頭來。

　　相顧無言。

　　紙張混跡在雪白泛著點黃的干花瓣里。梨花的淡香微泄，又重新沾上濃墨的香。

　　蕭卿陌往旁邊走了幾步，找了把椅子坐下，默然的看著他做完了這件事。

　　亦淵唇角動了幾次，都沒有說出什么來。

　　似乎是不知道說什么，又像是想說的，想問的太多，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開口。

　　沉默良久，才堪堪的問出了一句：“師尊為何不生氣？”

　　為什么不生氣？

　　蕭卿陌氣的又有些想笑。

　　她以為他會問什么呢。

　　她對小徒弟沒有任何的戒備之心，而且用捆仙索只束縛住她一只手，可不是什么明智之舉。

　　雖說捆仙鎖能束縛仙人的靈力，可是……

　　蕭卿陌無聊的想著，甚至還頗有閑心的撥了撥手腕上冰涼的東西。

　　聽到亦淵的問題，女子沒有反駁。輕輕的笑了笑，笑意卻未達眼底：“你用這個阻止我離開，應該不是想問這個?！?p>　　沉默了一會兒，亦淵才問出來一句：“……師尊打算把小白送去鬼界，之后是……打算回天界嗎？”

　　開口斷斷續續，不長的一句話，中間停頓了幾次才說完。

　　蕭卿陌撥著捆仙鎖的指尖頓了一瞬，又恢復如常。

　　抬眼看向亦淵，淡聲到：“是與不是，又如何？”

　　沒想到亦淵開口，問的卻是眼前這件事。

　　她還以為……

　　蕭卿陌搖了搖頭，似乎很是失望。

　　“那我呢？”

　　亦淵原本就略帶不安，又努力的控制著情緒，聞言又看到她搖頭。

　　理智岌岌可危的突然靠近，半蹲下身子，用力的抓住她的手，有些迫切的問道。

　　“師尊，那我呢？”

　　未等到回答，又迫不及待的問了一遍。

　　難過又悲傷。

　　像被拋棄幼崽的嘶鳴。

　　第二次的詢問，不等到回答，突然的就卸了力道。

　　“……對不起。”

　　蕭卿陌看著他如此，剛才還有些失望的心緒，又被擔憂替代，擔心心魔會發作。

　　另一只手剛抬起，就感覺到被抓的手松了的力道，松松握著，便又收了回去。

　　亦淵情緒激動起伏，自然是沒有注意到這些小動作。

　　“師尊明知我不能，也回不了天界……”亦淵極輕極輕的聲音說道。

　　所以師尊將我找回來就是為了再一次讓我一個人嗎？

　　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大張旗鼓的找呢？

　　后面兩句，亦淵沒有問出口。

　　從五百年前無塵帝君受傷，從他知道真相，從他和天帝反目，從他雙手沾染仙人的鮮血開始。

　　他注定就不能再回去。

　　也注定了再也不能回頭。

　　除了人界，六界本就各有其規則。

　　可經過無妄山之事后，他再偷偷的去仙界就變得難之又難。

　　他知道師尊回去天界不是個好主意，六界之大何處去不得。

　　所以，師尊真的不想要他了嗎？

　　蕭卿陌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只是淡淡的說道：“又不是小孩子了，沒有必要時時刻刻呆在為師身邊，你應該有自己的事要做?！?p>　　亦淵反駁：“可是……明明是師尊……讓我留下的呀……”

　　既然有今日，為何當初要在他離去后找他，為何又要不遠千里，甚至與鬼主作為交換的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