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同學們背古詩囫圇吞棗,不斷句不賞詞,一口氣背下來,完全是大量練習下口部肌肉的條件反射,只能證明是早自習噢噢叫的成果。或許是教育者有先見之明,在考試卷上出了一些詩歌鑒賞的題目。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經過大量總結,同學們有一個固定的套路來答這樣的題目——“用了什么什么的手法,表達了作者什么什么的感情。”一道題答下來比拼的是詞匯量和字跡,所以平時大家不是去鉆研詩歌,而是去研究各種答案套路。成果喜人,現在同學們可以不看詩歌而直接回答題目了。今天見到身邊的人竟然能押韻,很了不起,就打賞了幾句贊美。
?君承看到“經綸不用終南徑。”這句暗笑,看來為文與為人真的是兩碼事,終南小道陸濤不是輕車熟路嗎?。
?陸濤當年是個才子,每次語文古文古詩詞都是他第一個背會的。老武收了一個得意門生分外得意,每次都讓陸濤上黑板默寫古文。后來君承與他坐了一段時間的同桌才明白個中緣由。陸濤上課除了睡覺就是看古文,可是上語文早自習那是肯定要睡覺的,因為這樣老武就會說:“去,把這篇古文給我默寫下來。”這正和陸濤心意,自然是一馬平川,賺足了驕傲的資本,在眾人都沒記住的時候人家已經會默寫了,惹得大家一致自卑。
?陸濤看到君承在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不過他想衛君承應該是看不懂自己的深意,這樣一解釋,陸濤釋然了。
?上次嚴艷叫去的王強也是一個文藝青年。王母教子有方,把小王強送入興趣班學了幾天毛筆字,這是他性格中傳統文化的證據。現在學生的字能用來拍昆蟲紀錄片,更別談書法,王強懂得橫提豎勾,所以標榜自己喜歡傳統文學。看到陸濤作詩一首,風光艷艷。王強嫉妒的心如同火烤,晚上也趴在桌子上作詩。用了一節課的時間做出三首,取名為《鏗鏘三友》,為了表示謙虛,先傳給陸濤一觀。陸濤看到“鏗鏘三友”這幾個字就要笑,再往下看,目光掠過“勁松、北風、巖石——”暗笑便有進化為狂笑的勢頭,這樣的字眼,這種俗不可耐的詞句正是他所鄙視的,自己有無數理由來批判它——操起睡到疲軟的手用最大的力氣回信,寫了一行,回頭發現自己寫在紙上的句子居然比王強的詞還俗,便趕緊劃掉。目光注視到王強那娟秀的字體,就大力寫道:“名為鏗鏘三友,奈何字跡小氣,于鏗鏘二字不符,不如先練好字體,再逞雄壯之氣。”陸濤為自己的幽默自得不已,故意將紙條攤開傳回去,以供天下人傳閱。
?傳紙條后,陸濤以為今天終于露出本色——他心目中的自己是散發跣足、無視世俗。昨日種種不過是韜光養晦。就像唐伯虎裸奔,是金子總會發光的。這不,今天慨然為詩,揮筆評詩,已然是翩翩美公子了,既然不再韜晦何不鋒芒畢露。這個晚自習陸濤沒有睡覺,他指點江山,大談中美軍事力量對比。他說現在不行,十年后中國會有一百艘航空母艦,在美國建立殖民地。
?陸濤見君承與蕭琪不像是在談戀愛,因為他們倆不是經常在一起,只想好朋友一樣說說話而已,沒有什么戀愛的表征舉動。所以托人打探,可是沒有人盡心盡力為自己工作。每次自己一本正經的問,得到的總是嬉皮笑臉。陸濤想即使他們倆好又怎么樣,只要沒有說清楚自己就有機會。現在自己的文采終于表現出來了,蕭琪一定對自己刮目相看,趁熱打鐵說不定就能追到手。
?第二天早自習陸濤作了一首打油詩:
?淑女
?婀娜無意磐石心,
?君子真心是真金。
?磐石固有千斤重,
?四兩定能撥千斤。
?沒想到蕭琪看后,嘆了一句“油腔滑調。”就把它棄于地下,陸濤的心就像那紙片,雖然被扔到地下,但是怎么也摔不壞。想自己喜歡的女生怎能如此不解風情,不過沒有關系,等關系好了以后可以慢慢熏陶。
?晚上回到宿舍,王強因為昨天被陸濤羞辱,要報一箭之仇。說:“陸濤你現在還想追人家蕭琪呀!哈哈,你笑死我了。”陸濤說:“關你什么事?”——看著王強——“你怎么還沒笑死?”王強明白馬謖所言攻心為上的道理,他句句誅心:“如果你不是這么懶,不是這么臟,還說不定。但是,你看看你——”他言語間留下的空白,表示他不屑把它說出來。
?王強奸計得逞,陸濤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自信,被他瞬間“誅”掉。陸濤本以為,自己《狂士》這首自勉詩一出,“小有名氣”是用來打底的,“遠近聞名”才行。沒想到別人一點沒有刮目相看的意思。
?明日陸濤站在教室后邊看自己寫過的詩,發現那幾句讓自己陶醉不已的句子現在看來竟是這樣的庸俗。他想到別人對這個的看法,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又想起昨天寫給蕭琪的打油詩,更加不堪。他越想越不自在,可是時光不能倒流,寫過的話又像休掉的老婆——覆水難收。爽性還是睡覺吧,睡覺與醉酒有同樣的效力——一睡解千愁。只是陸濤不知道的是,沒有人在意他的什么詩,大家站在后邊看了幾眼,發表了幾句評論,回到座位就忘得一干二凈了。
?思川打趣君承說:“哈,你應該有危機感呀,昨天陸濤又給蕭琪寫詩了。”
?君承故作大度道:“我沒有關系呀,那是人家的自由,不關我事。反正我是沒有要談戀愛的打算。”
?思川做出一副不屑的臉色道:“你想怎么說就怎么說吧,反正我不信。”
?君承仿佛抓住了思川的把柄,道:“那按你得說法,你是真的想要追求朱語云了。”
?思川說:“這個不一樣,朱語云太遠,你是唾手可得。”君承又一次從別人的口中證實了蕭琪與自己的關系,心中高興,就不和思川理論。
?他們說話間,校門口來了一輛大巴車。這校園坐落在荒郊野外,平時校門口只對著幾畝玉米地。君承和思川驚喜的像是見了久別的情人,眼巴巴地盯著看。從車上下來幾個人,發型服飾標新立異,一看就是文藝青年的樣子。君承恍然大悟道:“啊哈,我知道了。這是藝術生們回來了——哎——看見康予沒有,哎呀,就是最猥瑣的那個。”
?思川說:“哦,你那個同學是吧!他也學藝術?”君承道:“是呀!都老同學了,有個藝術家朋友很有感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