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眼下我為你尋了門親事,你準(zhǔn)備準(zhǔn)備嫁人吧。”
一聽這話不光是海棠,就連宮文娟都嚇了一跳,二人同時發(fā)(fā)出一聲驚嘆:“什么?”
“怎么,不愿意?你也到了出閣的年紀(jì),有什么驚訝的?”葉嵐說到這,眼珠一轉(zhuǎn)又道:“難不成是怕師傅物色的人配不上你?放心,那青年家世清白,相貌、功夫也都不賴,是個可以托付終生……”
“師傅,弟子現(xiàn)在只想著好好練功能幫上您,其他的一概沒有多想,請師傅成全!”
不等葉嵐說完,海棠連忙打斷道,誰知葉嵐眉頭一挑繼續(xù)(xù)又道:
“是嗎?如果那青年是柳清河呢?”葉嵐雖說語氣戲謔,但眼神卻如同一汪清水,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海棠問到。
“柳……柳公子?這……也不行。”海棠搖頭說到,但內(nèi)心卻泛起了一波漣漪:“……誰都不行,我只是想幫……”
“那……又如果這人是阮公子呢?”
“阮公子?”海棠似乎沒反應(yīng)過來,有些納悶的問了一聲。
“不錯,正是你認(rèn)識的阮公子。”
“我和阮公子只是泛泛之交,不知師傅為何會突然提到此人?”海棠皺眉問到,依舊滿臉疑惑。
“沒事,我只是問問你罷了。”葉嵐說完輕輕搖了搖頭又道:“其實方才都是逗你的,沒有什么親事。”
“這樣啊……”
說到這海棠又感覺不對,一會是柳清河,一會又是阮公子,師傅這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
“但有件事需要你去查一下,柳清河的事以后再說。”
紅袖坊生意特殊,三教九流都有接觸,而海棠自小便混跡其中什么樣的人沒有見過,可一提到柳清河,語氣、神情都會有著微妙的變化,葉嵐自然是看在眼里,所以才會如此說到。
“是,弟子定會調(diào)查清楚。”海棠不等葉嵐說完是什么事就連忙答應(yīng)下來,也是想趕快打岔換個話題,不再去提柳清河。
“呵呵,你答應(yīng)的倒快,是不想再提那小子了吧?”
沒曾想自己的小伎倆很快就被葉嵐識破,海棠有些難為情的嘀咕道:“師傅……”
“好了,不提他了,有件事我和你說……”葉嵐沉吟了片刻,才繼續(xù)(xù)說到:“我想讓你去接觸一下那個‘阮公子’。”
“接觸……阮公子?”海棠有些驚訝,但心里也是暗舒了一口氣,看來師傅這是要把話挑明了。
“不錯,你認(rèn)識的阮公子其實并不姓阮,他正是當(dāng)今丞相之子——侯望。”
海棠聽了這話倒也沒有表現(xiàn)出過多的驚訝,和‘阮公子’認(rèn)識以來,其每次出手都很大方,肯定非富即貴,只是沒料到竟是丞相的兒子。
沒等海棠回過神來,葉嵐緊接著又道:“最近大梁雖然看似平靜,但實則暗潮涌動,我要你去查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
“暗潮涌動……?”海棠有些不解,望著葉嵐問到:“這又和阮……侯望有什么關(guān)系?”
這回沒等葉嵐開口,一旁的宮文娟倒是皺眉說到:“這兩年大梁收成并不景氣,許多地方都出現(xiàn)了饑民,可官府不光不開倉賑災(zāi),還將賦稅接連上調(diào)大量斂財,也不知他們在干些什么……”
紅袖坊的營生遍布大梁,這些事宮文娟自然知曉,不過坊中顧客大多都是顯貴,雖受波及但情況還在可控的范圍之內(nèi)。
“不僅如此,我遣弟子調(diào)查此事,聽說如今天子不問朝政,大權(quán)皆交由侯靖負(fù)責(zé)。那侯靖別的本事沒有,欺壓百姓、顛倒黑白倒是做的有聲有色,另外前段時間馬幫被劫的貨物就是他的,好像也是不少錢財。”
葉嵐說著眼中閃過一絲寒意,如果放在早些年前,她真有膽量單槍匹馬沖到侯靖面前,讓他明白什么叫做巾幗不讓須眉。
“侯靖已經(jīng)貴為丞相,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如此跋扈又為了什么?這樣折騰下去只會給人留下話柄……”說到這,宮文娟眉頭緊皺?quán)f到:“難不成這本來就是皇帝的意思?”
大梁與北燕一戰(zhàn)(zhàn)另太子蕭復(fù)戰(zhàn)(zhàn)亡,不久之后先帝病逝,由二皇子蕭云繼位,之后的大梁雖說遠不像之前那般強盛,但國力也在恢復(fù)之中,慢慢有著起色。
天下百姓都知太子蕭復(fù)勤政愛民,但日子久了也看出蕭云雖說年輕,但在治國方面也頗具才能,正當(dāng)百姓對大梁的將來有所期待時,誰都沒想到蕭云竟會提侯靖為相。
侯靖在任丞相前雖官職不低,但只是閑職,地位在朝中并不算高,而且十多年未受提拔,可見先帝在位時他并不受重用。
可不知侯靖和二皇子哪來的交情,短短幾年便位極人臣,上任后不光對之前的政策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同時結(jié)黨營私,打擊政敵,聚財斂富……可以說除了謀反,所有禍國之事他都做了一遍。
而蕭云眼看著朝廷被侯靖弄的烏煙瘴氣也不制止,還將大權(quán)全部交予他,現(xiàn)如今朝中老臣除了玄甲門掌門方勉一系,基本都是侯靖的黨羽。
“我也不知道,但現(xiàn)在大梁內(nèi)亂岌岌可危,外還有北燕虎視眈眈,我可不想看到二十年前的覆轍重蹈,所以小小……”說到這,葉嵐表情嚴(yán)肅,一掃之前的戲謔說到:“現(xiàn)在坊內(nèi)能打探到的情報太少,只有盡可能的接近侯家,才能知道這一切的原因。”
“這……”
海棠清楚師傅的話不能不聽,但一想到要去“接近”侯望,心里難免有些犯難,一時支支吾吾什么也說不出來。
“只是接觸,絕非是讓你奉承討好侯望,你大可不必顧慮……”葉嵐說著突然話鋒一轉(zhuǎn),繼續(xù)(xù)又道:“師傅也懂,為了柳家小子,我絕不會讓你做什么過分的事,放心好了。”
“師傅……哎……”
海棠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也不再辯解,只是繼續(xù)(xù)問道:“如果打探得知這些事并沒有那么復(fù)雜,一切皆由侯靖而起,那又如何?”
“那——紅袖坊就要為民除害了。”
……
丞相府書房中,侯靖如往常一般正伏于桌前作畫,突然眉頭微皺,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細(xì)想片刻后還是專注于筆下,似乎并未在意。
隨著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一個丞相府府兵打扮的男子半跪于門口,沖著侯靖抱拳說到:“報!大人!寧州、瀘州出現(xiàn)民亂!事態(tài)(tài)緊急,張、李兩位大人詢問如何應(yīng)對……”
這人話沒說完,又是一個府兵快步走來抱拳說到:“大人!益州出現(xiàn)民亂,并州等地也有大量百姓聚集在官府前要求降低賦稅,同時開倉賑災(zāi)!”
侯靖聽了上報卻是連頭都沒有抬起一下,那兩名府兵對視一眼有些不知所措,但事態(tài)(tài)緊急刻不容緩,正打算再次開口耳邊又傳來一陣腳步。
“爹!各地都出現(xiàn)民亂……”
這回來人正是侯靖之子侯望,在看到已有兩名府兵跪于書房門前,心里估摸著父親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曉動亂之事,隨即靜靜地走進書房等待侯靖的安排。
侯靖抬頭掃了一眼三人依舊沒有作聲,盞茶之后才悠悠收筆,一邊看著自己的畫作一邊朝侯望問到:“望兒,動亂之事你說說該怎么辦?”
“……孩兒以為此次民亂是由饑荒所致,因先令各州州府放糧賑災(zāi),穩(wěn)(wěn)住局勢后再做打算。”
“收成欠佳乃是老天所為,一群愚民憑什么來找朝廷要糧?”
“這……”聽到這話侯望有些語塞,一時也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開口說到:“不知父親有何良策?”
“良策?兇年饑歲各地糧倉也沒有余糧,如何去喂飽那么多人?”侯靖說完抬起頭來,看著侯望面無表情的繼續(xù)(xù)說到:“這種情況以前也不是沒發(fā)(fā)生過,讓百姓自己去想辦法吧。”
“但這次和之前似乎不太一樣……”侯望沒敢把話說完,之前大梁富裕,百姓手中有錢還能以家畜為食,可如今大梁賦稅高的離譜,再加上天災(zāi)早已一窮二白,哪還能像之前那般?
而這一切皆因侯靖而起,侯望心里清楚所以才閃爍其辭,但好在侯靖似乎也沒有在意,只是有些不耐煩的說到:“哪里不一樣?以前能過為何這次不行?吩咐下去,讓各州州府派兵鎮(zhèn)(zhèn)亂,若有聚眾鬧事者直接砍了便是。”
這一番話聽的侯望冷汗直冒,如今出現(xiàn)動亂已達三州,饑民更是數(shù)以萬記,如果真按侯靖的安排去辦,那這后果不堪設(shè)想。
“……父親,這樣做會不會失了民心?而且饑民甚多,光是各州的駐軍怕是應(yīng)付不來……”
“是嗎?”侯靖眉頭微挑,想了想說到:“那便讓青壯入伍可以管一口飽飯,以民治民,剩下的老弱婦孺想必也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
“那剩下的這些人該怎么辦?”
“自生自滅吧。”
自先帝病逝,二皇子蕭云繼位定年號昭武,起初十余年大梁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力恢復(fù)有條不紊,但昭武十三年,蕭云拜侯靖為相,朝中局勢風(fēng)云變幻,不少老臣或受侯靖打壓排擠、或看不慣朝中混亂紛紛告老還鄉(xiāng)(xiāng),除少數(shù)站隊方勉,其余的已皆為侯靖黨羽。
昭武十七年大梁遭遇大旱,各地農(nóng)田受天災(zāi)導(dǎo)致收成銳減,受影響最深的便是大梁西部,這一帶地勢以山川居多農(nóng)田較少,再加上此時大梁推行新政,對各類賦稅接連提高,百姓面臨嚴(yán)重的生存危機。
昭武十九,連續(xù)(xù)三年天災(zāi)使得中、西部地區(qū)(qū)饑民倍增,不少百姓妻離子散、流離失所,不久民亂爆發(fā)(fā),但由于大多數(shù)青壯已經(jīng)為飽腹選擇參軍,所以局勢很快就被官府鎮(zhèn)(zhèn)壓下來,但在此過程中餓死、戰(zhàn)(zhàn)死的老弱比比皆是,場面慘不忍睹。
起初難民還能向情況相對較好的大梁東部遷移,但由于饑荒的問題沒有得到解決,同時東部各地人口也開始出現(xiàn)飽和,朝廷便下令禁止百姓跨州,眼看生存的希望破滅,官民雙方矛盾的徹底被激化,導(dǎo)致第二次內(nèi)亂爆發(fā)(fā)。
此次動亂,各州還出現(xiàn)了形成規(guī)(guī)模且相互呼應(yīng)的起義軍,雖不如官兵善戰(zhàn)(zhàn)但由于人數(shù)龐大,對峙起來也是互有傷亡,而且內(nèi)戰(zhàn)(zhàn)覆蓋了大梁近一半的國土,甚至一些江湖門派也被牽扯了進來……
……
一陣雜亂的馬蹄聲響起,借著月光,可見數(shù)道身著蒙面斗篷的黑影疾馳而過,在他們露出的眼中雖看不出絲毫情緒,卻又能讓人感到一股寒意。
隊伍中為首的那人看見前方出現(xiàn)零星燈火,隨即右手一揮勒馬止步,身后的眾人也緊跟著一字排開分立左右,細(xì)細(xì)數(shù)去這隊伍恰好十三人,正是大梁的精銳——玄冥。
“……頭兒,我們……真要去……?”
開口的正是玄冥之一的陳勇,只見其面色為難,有些吞吐的向隊長彭堯問到。
“都說了是上面下的命令,你敢拒絕?”彭堯皺了皺眉,顯得也是有些猶豫。
“可他們都只是普通百姓啊,我們怎能對他們刀劍相向?”五日前,玄冥眾人接到一項任務(wù):前往益州除掉起義軍首領(lǐng),如遇抵抗者殺無赦!
“他們都是十惡不赦的反賊,自然該殺。”一旁的秦風(fēng)瞥了眼陳勇冷冷說到,此次任務(wù)玄冥眾人就數(shù)他的殺氣最盛。
“可是,他們也是因為沒飯吃才會這樣……”陳勇眼角微抽苦笑著說到,他自小生在窮苦人家,體會過極寒交迫的滋味,所以對這些百姓有著一份惻隱之心。
“那這也不能成為謀反的理由,從他們站在大梁對立面的那一天起就應(yīng)該明白,不生則死。”
“我說秦風(fēng),你咋怎么冷血?一丁點同情心都沒有嗎?”
“多余的同情心只會影響我對局勢的判斷。”
“嘿!你是說我同情心是多余的?”
“你自己清楚。”
“你……!”
“行了!”彭堯眼見兩人愈吵愈兇,隨即有些不悅的打斷道:“既然命令都已經(jīng)下來了,還是準(zhǔn)備干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