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與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或許我們還依舊春秋鼎盛，可以在荒野中消磨很多很多年，甚至依仗著天地之間的稀薄元氣，不斷積蓄底蘊，嘗試沖擊形真境。
但是……這時間，我們等得起，師父他老人家卻已經等不起了！你如今也已經跨入了武道修行的行列中，說一說你這兩天的感受吧，關于這天地間的元氣。”
聽著牧綰竹冷清的聲音，林易陽短短的思索片刻，便回應道：
“正如師姐所言，這天地之間的元氣，委實很稀薄，師弟這兩日修煉，便覺得武道前路舉步維艱，不說引動游離元氣的困難，只說煉化這些元氣，往往十縷之中，只能夠煉化出一縷自身元氣，效率……很是低下！”
牧綰竹聞言輕輕頷首。
“是了，這便是整個震洲，所有雜院中武者所面臨的現狀，這等荒郊野嶺，哪里是潛心修行的地方？天地間游離的稀薄元氣，連你這樣初入旋氣境的武師都會感受到晦澀，更何況是境界更高的武師呢？
咱們做小輩還則罷了，大不了修行勤奮一些，武道進境緩慢一些，但師父卻是形真境武師，他老人家已經駐守小田村雜院一十九年！一十九年，忍受著荒郊野嶺中的惡劣環(huán)境！
須知道，武道修行，最需勤勉，否則，武道境界只會不進反退！師父當年，也是形真境巔峰武師，有望沖擊元基境，乃至攀登更高！可是，枯瘦雜院近二十年，如今師父他也只得勉強維持形真境的門檻。”
事實上，牧綰竹即便不這樣說，為自己傳法開拳的那一日，林易陽也早已經察覺到了師父安老身上呈現出的黯淡衰敗氣息。
“可是師姐，這又和師弟拜入雜院有什么干系呢？我拜師不是時候的說法，又從何說起？咱們總歸是師姐弟，有些事情索性說開，師姐身上的敵意，才是師弟最為困惑的。”
話音落時，林易陽便聽到了牧綰竹輕聲的嘆息聲。
“我非是怨你，只是師弟，有些前塵往事要你清楚，十九年前，師父還不是這雜院的院長！更相反，那個時候的師父春秋鼎盛，更是坐鎮(zhèn)一上等大縣，是天品別院的院長！
但諸別院、雜院之間的上下尊卑，并非是一成不變的，九洲之地武道盛行，九霄雷宮的武圣老爺們也愿意看到武者之間的良性競爭，是故，每二十年為期，會有諸院武比！重定各院高下！
說來也是命途多舛，當年，師父有一親子，算是咱們一門的大師兄，武道天賦算是驚艷，可是成親之后不久，便收到了上院傳下的法旨，夫妻二人趕赴邊疆！
足足數年，了無音信，偏生臨近諸院武比的時候，邊疆來信，卻是大師兄夫婦隕落戰(zhàn)場的消息，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懷著悲慟，師父數日之間，氣血大衰！
后來的事情，便也無需贅言了，武比之中，師父的真況被他昔年友人得知，那人不過是一地品別院的院長，卻重傷師父，不得已之下，師父也只好遵從宗門安排，來到了這雜院。”
說到這里，牧綰竹更是目光復雜的看向林易陽。
“說來，那一日師父這么痛快的收你為徒，想來也有幾分觸景生情的沖動，若是大師兄夫婦沒有隕落在邊疆，或許會有子嗣留下，算算也正是咱們這般年紀。
可是我們這些經年做弟子的知曉，師父的心中，從未熄過攀登武道，從未熄過奪回別院資格的想法！也正因此，這些年我們拼命地修煉，便是想在武比上幫到師父。
更何況，咱們雜院也有著別人無法想象的優(yōu)勢，那便是師父還停留在形真境，更多的雜院，連續(xù)數次武比都不曾變更過品階了，蝦兵蟹將兩三只，自然不是師父的對手。
若是如此，下次武比不敢遐想重回天品別院的品階，但是坐鎮(zhèn)一縣之地，取得地品別院的品階，還是很有把握的，可是，到了最后的關頭，小師弟你卻暈倒在了門外。
一來，你武道修為最低，會讓咱們在大比中吃虧。二來，那幾日為你進補的妖獸肉與藥材，不止是耗空了雜院最后的積蓄，師父更是耗費自身氣血，凝聚了數道中品凡符。
說句不客氣的話，你那幾日進補所用，乃是用師父的血與境界換來的！他老人家維持形真境的門檻已經有些勉強了，經此波折，恐怕有跌落大境界的危險！而距離武比，只有半年的時間了！”
牧綰竹說道這里，便沉默起來，林易陽的神色也十分復雜。
他從沒有想到，短短拜師數日，這背后竟然還有這樣一番來龍去脈。
所謂凡符，九洲通用，乃是武師之間交易所用的最低貨幣。
符中封一道氣血，便是下品凡符。
符中封十道氣血，便是中品凡符。
符中封百道氣血，便是上品凡符。
而只有十道上品凡符，方可兌換一枚武王境界通用的下品靈石，而在靈石之上，還有武仙境界的仙玉、武圣境界的圣晶。
再說回師父安老。
林易陽不是初涉武道的稚童，自然知曉以安老的狀態(tài)還用自身氣血凝練中品凡符的危險。
或許如牧綰竹所言，安老會因之跌落形真境。
年老氣衰，又失去了武道境界的優(yōu)勢，到時候，年末的武比，或許便再難看到希望了。
這幾日，或許大家都已經預見了這樣的結局。
連幾位師兄，多少也已心知肚明，只是大師姐終歸心性孤傲，難免將這些心事情緒宣泄出來。
今日這是臥房外偶遇，但是林易陽清楚，哪怕錯過今日，大師姐也會找時間，將這些事情說給自己聽。
可是雜院自安老而下，所有人都無法想象到的是，林易陽并非如他表露出來的這樣簡單。
不說身居圣階至寶，可以與妖圣幼年廝殺。
便是前世的經歷，林易陽也是武仙境界的武者！
區(qū)區(qū)諸院武比。
林易陽反而有著所有人都不曾具備的信心。
“師弟，做師姐的不該怨懟剛入門的師弟，這是我的不對。只是武比還有半年的時間就要到了，武道必爭！希望到時候，你也可以保持今日的朝氣與信心。”
說罷，牧綰竹便準備轉身離去，林易陽卻朗聲開口，喚住了牧綰竹的腳步。
“師姐，今日師弟說什么，都是空口無憑，一切還是等武比那日再見真章吧，但是師弟想要跟師姐打個賭！”
牧綰竹聞言揮手。
“打什么賭？”
“賭武比時師弟的表現，到時候一不會因為師弟讓咱們別院吃虧，二來，或許到時候，師弟大有可為！”
“賭什么？”
“師姐性情太冷了些，武道應熱血激涌，到時候……師姐就多笑一笑吧！”
聽聞林易陽說罷，牧綰竹冷清的面容也有著片刻的遲滯。
“等你到時候勝過，再說吧！”
……
注視著大師姐走向演武場的身影，林易陽心中升騰而起的戰(zhàn)意與朝氣卻沒有分毫消退。
武者，應精進勇猛，一往無前，該有氣吞山河之志！
諸院弟子再驚艷，比之妖圣幼年如何？
“餓餓餓……好餓！”
下一瞬，林易陽臉色一垮，虛捂著肚子，一路小跑，躥向廚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