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最悲慘之事莫過于二:生離死別、愛而不得。
然而,這世上還有兩件讓人諷刺之事:在沒有愛而不得時,生離死別最是人間凄苦;在有了愛而不得時,生離死別又算得了什么?
君秦立后的那一天,天空正飄著雪,宮中那紅與白的景觀,終是讓她徹底心死。
“阿曲,待我君臨天下,我便娶你為后……”
耳旁的誓言仿佛還停留在昨日。
她愛的男人立后了,皇后非她;她愛的男人找到了所愛,所愛之人亦非她……
想到這,?她只覺得喉頭有些癢,一陣咳嗽后,那手間的帕子便沾上了猩紅。
看著這帕子,她微微出神,等到她剛回過神時,就聽到了推開房門的聲音,使得她連忙將手帕藏在了枕頭下。
“娘娘,皇上派陳公公傳來口諭,說……娘娘既然身體不適,就……”走進房間并跪在床邊的這位粉衣女子,便是她的貼身宮女即墨。
“就什么?咳咳……”其實她還是能猜到一些的,那人,恐怕是連她一面都不想見了……
即墨低了低頭,低聲說道:“就好生的待在長生殿中,別……別出去礙了皇后娘娘的眼?!?p> 說到后面,即墨的聲音越來越小,以至于最后一句話她竟沒能聽清。
她嘲諷一笑,心中卻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擺了擺手,并說道:“罷了,即墨,咳咳……你出去吧。皇上和皇后大婚,舉國同慶,今晚……本宮就當是給你們放個假,你們早些回去歇著吧!”
“娘娘……”盡管她的語氣盡可能表現得自然,但即墨還是不相信她會毫無所動,在即墨的神色間,盡是對她的擔憂。
她心中驀的一暖,說道:“本宮沒事,你先出去吧!”
等到即墨出去并關上門后,她才抬手將被褥掀開。
她的身體幾近油盡燈枯,這一點她自己最清楚,如今,單是一個起床的動作,便弄得她滿頭大汗。
艱難著來到了銅鏡前,她兩手撫上了臉,隨后坐在了凳上,拿起了木梳,緩緩梳理著長發,思緒已然飄遠……
她的父親身居太傅之職,而她第一次見到君秦,是在皇宮百花宴上,當時的她雖然是第一次進宮,卻偏偏受了三皇子妃的為難。
猶記當時,是他出現幫她解了圍,也是他將她送回了府。
本以為此后再無交集,卻恰逢皇儲之爭日漸激烈,他主動找上她,贈她一首《青玉案》,并問她可否愿意幫他,她當時是怎么回答的呢?
哦對了,她說:她最大的優點就是樂于助人。
皇帝不喜兒女爭斗,很顯然,當時身為七皇子的他就被皇帝所懷疑,而她最大的用處,便是消除皇帝對他的懷疑,也就是……嫁給他為側妃……
以自己的終身自由與幸福為謀,她謀的……是他的心。
后來呢?
后來他成功登上了皇位,封她為曲妃……
他給了她份位,給了她榮華富貴,給了她家族昌盛,卻給不了她唯一想要的心,就連那后位,都不過是鏡中月水中花。
所謂娶,只是他的一句空頭承諾,放在心上的,從來只有她一個。
她拿起臺上的胭脂,輕輕的涂抹在唇上:君秦,我好累!
她用她的全部心力去愛一個人,對君秦的愛,支撐她,卻又負擔著她。
想到此,她站起,隨后身體搖搖晃晃并咳嗽著出了房門……
“阿曲的舞真乃世間少有,若是我以后能天天看到,便也無憾了!”
“不行,我阿娘說,這舞啊,不能天天跳,世人說物以稀為貴,所以下一次再跳這舞,一定是我快要死的時候……”
“呸呸呸,你這小丫頭,凈會胡說?!本靥止瘟讼滤谋亲?,卻又忍不住問道:“不過,為什么是要死之前才跳呢?”
“因為死之前,人們才會帶著不舍啊,在那種心境下跳出人生中的最后一舞,可是會讓生者永世難忘的?!?p> ……
今夜的上弦宮熱鬧非凡,帝后大喜,歌舞升平。
說起來,這已經是當今圣上登基以來第三次立后了,前兩任皇后均已因重病而身亡。
君秦看著大殿中的歌舞,神情不由得恍惚:他突然想到了長生殿,但究竟是想到了那宮殿,還是想到了那殿里的人,君秦亦是無解……
歌舞還在繼續,不知何時,有一蒙面的紅衣女子驀然出現在了大殿中央,她身姿綽約,翩若驚鴻。
琴聲起,她也跟著動了……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p> 聽到那女子唱的這曲《青玉案》,君秦的心猛然一痛,他站起身:這個人是……
這是他當年送給那人的詩……
君秦剛不由自主的朝大殿中央走去,卻在此刻突生變故,只見皇后手拿著匕首,直朝著君秦刺去。
“皇上……”
她剛停下舞步,就見著了皇后的動作。她不懂,不懂皇后為什么要這么做,皇后之位她不是有了嗎?
然而時間不等她多加思考,整個大殿,就她離君秦所在的位置要近些。
她的身體比意識更快一步做出了反應,在君秦驚愕的目光下,她已經跑到了他的面前,并將他死死的抱住。
隨著匕首從背后刺入,她能感覺到血止不住的往外流,倒在他懷里時,她笑得極為滿足。
用我僅剩壽命,換你安然!
“君秦,我終于……又看到你了……”
從她成為曲妃開始,她就沒有再這么近的靠近他。
不知緣由,她的眼淚止不住,她更想抬手撫平他那緊鎖的眉,卻是怎么也使不上力。
“君秦,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好不好?我只要一點點,就……夠了……”
“別說了阿曲,太醫馬上就到,你堅持住,聽到了沒,朕不許你……”
君秦的話還沒說完,她的手已經緩緩落下,那絕美的面容上,淚水還沒干。
“什么一點點就夠了,阿曲,我對你的心,又何止是一點點。”
這是他第一次哭,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皇后已經被及時趕到的侍衛控制住,只見她看著君秦,笑得猖狂,說道:“哈,君秦,你終究是輸了,你輸了……”
說著說著,她的眼淚也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