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雨的嘴角長期笑吟吟的,彷佛世界的一切都向她釋放著善意。
事實也的確如此,文家是夢回天乾宮數一數二的大家族,整個乾宮里四成的修士都姓文。
文雨作為當代族長的女兒,修道天賦又算的上是后輩翹楚,從小到大又能有什么不順心的事。
但要是仔細算算,還是有一件,路家,也是乾宮內的大家族,一文一路,涵蓋了乾宮七成的修士,修士為了生出資質更高的后代,往往是優秀者聯姻,所以一方面為了兩家的和諧和乾宮的穩定,另一方面也是資質相當,文雨的聯姻對象是路家的少族長,天賦不下于她的路里。
文雨唯一一次板起臉就是在看見路里的時候,這個男人毫不掩飾自己對力量和權力的渴望,對兩人的生育更是直言不諱,“我們會生出很多修道天才的?!?p> 他想要掌控自己。
掌控?這個詞如鯁在喉,她無法忽視這個詞,這讓她覺得自己無能。
而那時的路里是一百三十五歲的金丹期,文雨則是一百二十一歲的金丹期,她頭上壓著無數元嬰化神長輩,貌似無法反抗的未來只能強忍著不適接受。
文雨沒有接受,她深埋內心的驕傲不能容許自己被對方掌控。
她也碰到了機會,數個域外世界糾纏著隕落了,落點正是夢回天。
按照之后的調查,那數個域外世界原本的本源應該都不錯,所以落入夢回天的鬼靈層出不窮,最大的幾塊有著數千丈,在隕落時就經過了第一次孕育期,所以彼一隕落,就有數十個堪比化神期的鬼王現身,哪怕在六十四天歷史上,這等規模的世界隕落也是屈指可數。
鬼王以下的鬼怪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乾宮不得不發動全力開始根除這個詭異的災禍。
文雨和路里被分配到一隊,也是長輩們為了磨合他們兩人。
兩人的任務是前往北域的一座丙等道宮城,在巡天司珍寶鏡的排查下,這里流落了一只共生種的鬼怪。
?。榱朔乐箍垂倮蠣數哪承┮苫螅@里補充一下十一章里寫過的關于鬼怪的強弱設定,鬼怪的強弱按照種類劃分,凡種最弱,接著是亂種,大型種,巨型種,然后是共生種,寄生種,奇異種逐步變強,奇異種往上就是堪比化神太清的鬼王,在往上就是雙尊級別的血色。)
丙等道宮城的符文防御已經被其攻破,坐鎮的金丹修士一番苦戰拼著重傷才將之勉強擊退,不得不向巡天司發出求援。
兩人在云道里御著法寶趕路,仗著云道對遁速的加成從山門到那座丙等道宮城也需要半個月左右,至于沿途所見的鬼怪肆掠,自有其他修士會趕來,每一個修士完成屬于自己的任務才是最高效的解決方法。
一路上路里每次看向文雨,都如同在打量物品一樣,說的最多的就是:“我們生下來的孩子一定是修道天才。”
這讓文雨嘴角的笑吟吟一段日子里裝的很辛苦。
某一日,如同穿越了某層無形的膜,兩道遁光突然慢了下來,來自四面的阻力一下子加大了無數倍。
兩人同時停下,回頭看去,橫貫天空的白色云道斷開了,邊緣切口處還有著黑色灰煙繚繞。
路里皺眉:“連云道都被斬斷了,這次的鬼王不簡單?!?p> 文雨一邊驚嘆于鬼王的實力,一邊卻突然萌發出了一個不太清晰的念頭。
數以萬扇的珍寶鏡巡視天域四方,平常時代就是修為低一點的化神真君也逃不過其鎖定,但如今四處都是詭異蔓延,哪怕珍寶鏡全力催動恐怕也難以分毫畢現。
更何況,被切斷的云道在她眼前懸橫著,云道的作用不只是加快修士遁速,記錄其中穿行修士的信息,未來薛曉離開東華天時不走云道就是因為此事。
它能記錄信息是因為珍寶鏡,云道除了用來趕路,還是珍寶鏡的放大器,凡是云道所過之處都如同珍寶鏡本體懸壓之所。
如今云道在這里斷開了,那離這個地方越遠,珍寶鏡所照射的就越不清晰,而這里距離那座丙等道宮城可還有著不短的距離了。
文雨垂下眼簾,收斂住暗藏的心思,然后依舊笑吟吟的說道:“走吧,這里的事自有真君們操持?!?p> 路里點點頭,抬手一拍座下的青葫蘆,再度化為遁光和文雨一路向著目的地行去,不過速度比之先前在云道時慢了十倍有余。
后面的路上失去了云道的隔絕,沿途所遇到的鬼怪都一股腦的涌過來,他們只能見一個殺一個,低級鬼怪無神智,捕捉到他們的坐標后憑著本能就想要吸食修士,里面最強的也就是一只大型種,而真正強大的鬼怪都被乾宮針對性的阻擊了。
也只有這些低端鬼物仗著數量數不勝數才能肆掠在大地上,等到解決了根源的鬼靈和強大的鬼王,乾宮在回手掃除這些低端鬼物才是不費吹灰之力。
沿途經過的幾座道宮城符文禁制都還算完好,類似乙等道宮城這種體量較大的還組織著城內的筑基修士們清掃著道宮城周邊的低級鬼潮。
他們在這些城內暫時歇了歇腳,向駐守的金丹修士說明了下這個方向上的云道斷絕后就繼續上路了。
目的地是一座丙等道宮城,遠遠的看去,符文禁制顯得黯淡但不停的變化著,顯然是被破壞后正在修補。
文雨和路里在以令牌靈光打開殘存的禁制防御后落入城內,周圍城內居民的憧憬和欣喜一直注視著他們。
“太好了,我們有救了,那個鬼怪這次再來肯定有死無生!”
低級修士的心聲和低語混在一起,大致都是這個意思。
路里直覺到有點不對勁,他偏頭看向文雨,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但看到對方閉目養神,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他們在人群的注視下直接前往最高處的府邸。
“看來,這位金丹修士傷的很重啊。”文雨打破了沉默。
“可能吧?!甭防镉行┮蓱]。
作為駐守本城的金丹修士面對門派來援的同級別修士,就算因為如今時局混亂,不說出城相迎,在城內相迎總是應該的吧,如今坐在城主府等自己等人上門是什么意思?
傷的動不了了嗎?
還是...路里想著是否有著其他陰謀。
“你在想什么?”文雨笑吟吟的推了推他。
“你不覺得這里有些蹊蹺嗎?”
“一個共生種能打破有著金丹修士坐鎮的道宮城禁制后還能重將其重傷到連出門迎人都做不到?”
“珍寶鏡不會出錯的?!蔽挠晷σ饕鞯妮p聲回應著。
“的確,如果真是連珍寶鏡都探查不出來的鬼王這里早就成鬼蜮了,所以我懷疑的是這里駐守的金丹修士?!?p> “是嗎?”文雨在心里嘆息一聲。
這位駐守的金丹修士終于露面了,他站在兩人面前,沒有一絲受傷的樣子,他沒有在意路里的戒備和敵視,只是目光愛憐的看向文雨,說著:
“修士的悲歡并不相通
很多想法不說出來
對方就沒有辦法憑空猜測
有些話這次不講下次不講
等到說出口時
就再也聽不到了……”
“是你。”文雨不知道是慶幸還是不幸,但她的確沒想到對方有這個膽子,在路里起著疑慮的時候她又何嘗不是?不過事情看來和她想的一樣。
“你怎么躲開珍寶鏡的探查的?”文雨有些疑惑。
“當了一次其他天的內奸,拿了一些好東西。”對方搖搖頭。
路里招出法寶怒氣沖沖:“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今日之后夢回天再無你容身之地。”
“現在你有求于我?!边@人手上法寶升起,眼神依舊看著文雨。
路里也跟著看向文雨:“若是她也要向自己動手,恐怕今日危矣?!甭防锴宄闹肋@個女人對自己的厭惡,不過以往有兩個家族壓著,她沒得選擇。
而現在,珍寶鏡探查不到這里的情況,還有現成的背鍋人可以推脫,只要自己死掉,完全影響不到她。
五十年前,男人在山門里向她示愛,希望和她結成道侶,但他出身并非門內家族而是道宮城選入的修士,即便輪天賦男人已經十分優秀,但路里比他更勝一籌,所以家族讓她拒絕此事。
她拒絕了,不過起了個玩笑的心思:“未來我要是有求于你,你又能做到,再來找我結個道侶又何妨?”
文雨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笑吟吟的嘴角變得越發歡快,她大笑出聲,白皙的面容染上層層紅暈,她就這樣快意的說給他聽:“你竟然能做到這個地步,那我們結為道侶又何妨?”
她帶著笑容執結緣禮,神魂禱告著諸天本源,然后銀鈴般的嗓音就那樣傳揚開來:“諸天源起,師祖見證,我文雨今日結緣,緣生不滅?!?p> “所結者修士羅南”文雨變換手勢將結緣禮交到男人手上。
男人執禮:“諸天源起,師祖見證,我羅南今日結緣,緣生不滅。”
“所結者修士文雨?!蹦腥艘蛔忠痪?,十分認真。
“你們,你們怎么敢?”路里憤怒之余心也深深沉了下去,自己死定了。
他的確死定了。
羅南在殺了路里后逃入了歲年天的珍奇門避難,直到數千年后文雨成為了掌門才重新回來,這時他自己也成為了化神真君,一方面是掌門文雨的袒護,另一方面自己也已經是化神第四生的強者而且是重歸山門,路家也只能把這口氣暫時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