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西就把自己收拾好,已經月盈樹梢,遠處也隱隱傳來熱鬧的聲音。西就神清氣爽地推開門,發現院子里已經立著一個人,挺拔如松,皎白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泛著盈光,如遺世獨立的仙祗。
西就的呼吸稍微急促了以下,腦海中浮現一幕相似的畫面,月光如煉,屹然而立的背影,滿懷的歡欣……西就用力想要想起,卻像有根絲線扯著腦袋,微微刺痛起來,抬起手重重的拍了拍額頭。
寧逸安轉過神來,看著西就的異樣,皺眉問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頭痛不過一瞬間,西就很快恢復過來,覺得應該是這個身體曾經經歷過的事情,也沒放在心上,笑著說:“又不是嬌滴滴的小娘子,哪有那么較弱,待會兒還要去喝小千金的慶生酒,怎么說也是我幫忙接生的。”
西就走到寧逸安旁邊,抬頭看向天上,贊嘆道:“今晚月亮真漂亮。”
寧逸安“嗯”了一聲,算是應答,也抬起頭靜靜看著皎白的月亮。
遠遠看去,皎白月光透過樹梢灑下來,微風拂過揚起衣角發梢,二人倒影成雙,綽綽約約,遠遠看去如神仙侶眷。
過了半響,似乎遲疑了一會兒,寧逸安還是問出了口:“早上的事你為什么不問?”
西就轉過頭,發現寧逸安正看著他,隱隱約約的月光打在他臉上,更顯得五官深邃俊朗,面如白玉,雙眸如墨汁幽深,似能攝人心神。西就愣愣看著他,直到看到他眼里涌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揶揄,才反應過來,趕緊把目光挪開看向別處,臉頰熱熱的,心里暗罵,這人真是長了張妖孽的臉。
想起他問的問題,西就干咳兩聲清了一下嗓子,穩定了一下思緒,慢慢說道:“可以知道的我已經猜到了,我猜不到的就是我不應該知道的,很多時候,知道得越少才能活得越久,這道理我懂的。”
寧逸安看著他,五官小巧精致,只是眉毛故意畫粗了,膚色泛黃,這樣一個人怎么沒人發現她是個女子?
“你倒是想得通透。”寧逸安慢慢說道。
“貪生怕死的人還是識趣點比較好。”西就意有所指自嘲道。
寧逸安失笑,哪有人光明正大說自己貪生怕死?只說笑般接話道:“那我需不需要祝唐兄弟福壽康寧,長命百歲?”
像是沒聽出他口中的調侃,西就大方收下祝福:“承你貴言,這可是我畢生愿望,只有活著,未來才有萬種可能。死了,就什么沒有了。”,
寧逸安似是聽出了她語氣中的傷感,不動聲色地問道:“所以你才學醫?”
停頓了一下,不想多說,西簡短答道:“算是吧。”
發現西就并不想多說,寧逸安轉移話題:“聽你跟喻夫人說,你去過很多地方?一直一個人嗎?”
西就想起幫喻夫人接生時說的話,開始胡扯道:“都是為了刺激喻夫人亂說的,我一個人哪能去那么地方,就是有時沒錢買藥,偶爾跟著師父去深山里采個藥啥的。”
“這么說,那個拉肚子的藥也是你就地取材自己弄的?”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頁就不能掀過去嗎?西就尷尬笑笑,眼珠子遛遛地轉說道:“是呀,如果你便秘的話我能給你一點,很有效的。”
寧逸安嘴角微抽,說道:“效果我見識過,但是我不需要,你好好收著吧。”
似是感受到寧逸安吃癟,西就愉悅笑起來。
就在二人說話間,有兩個年輕的男子走來,西就認出正是大當家身邊跟著的人肖景與肖庭,二人走近禮貌說道:“大當家已經備好筵席請二位過去。”
寧逸安回道:“有勞二位帶路了。”
筵席安排在一片大空地,像是廣場的地方,中間燃了篝火,周圍放上案桌,地上鋪了毯子,席地而坐。除了三位當家,還有好些陌生面孔,攜上家眷坐在案前,言笑晏晏,熱鬧非常。
走近了才發現喻夫人也出席了,坐在大當家旁邊,身下鋪了厚厚的絨毛被褥,看起來精神尚好,只是畢竟剛生產完,臉色有點蒼白。
二人走近,三位當家起身相迎,連喻夫人也讓婢女扶著站了起來,一臉感激看著他們,西就受寵若驚,瞄了眼寧逸安,這個男人一副理所當然的淡然,西就有點不平衡了。
西就和寧逸安就坐在三位當家下方,剛落座,大當家就舉起酒杯對著西就說:“這第一杯酒我要敬唐兄弟,謝謝唐兄弟救回內子和孩子。”說完昂頭把酒干了。
二當家和三當家在一旁也滿上酒,齊聲說:“謝謝唐兄弟。”也干了。
西就趕緊拿起酒杯,謙虛說道:“身為醫者,這是我應該做的,也是夫人和貴千金有福氣才能避過此難。”說完也一口悶了,沒想到這酒未如想象中辛辣,反而馥郁醇香,一陣桂花香彌漫口舌,余味無窮,以前西就偶爾也會跟老頭老太小酌兩杯,不由贊道:“口齒留香,真是好酒!”
大當家大笑,得意說道:“哈哈哈,唐兄弟喜歡就好,這是內子釀的桂花酒。”
西就驚喜地說:“喻夫人真是蕙質蘭心。”
喻夫人是個溫柔如水的女子,聽到西就稱贊臉稍稍紅了,但還是拿起案上酒杯柔柔說道:“若唐兄弟喜歡,稍后我讓春芳去酒窖給你多拿些。這次多虧唐兄弟我們才能母女平安,我以茶代酒敬唐兄弟一杯。”
西就重新斟了杯酒,往前一頓然后干了。喝完,西就看著喻夫人,認真地說:“喻夫人剛生產完,不宜吹風,特別是現在已經是初秋,晚風漸涼,喻夫人還是要注意身體,不可著涼留下病根。”
大當家一臉贊同,微微責怪道:“我都說了不要出來,還非要出來,也不是不知道自己身體弱還這么糟蹋,若你又生病了我和丫頭以后怎么辦?你看唐兄弟都這么說,趕緊回房休息吧,春芳,扶夫人回去。”話里話外都是深深的寵溺和關心。
喻夫人的臉又紅了,卻看著西就說道:“其實我還有個請求,在我家鄉,生產中遇上難產而得以存活的孩子,一定要接生人起個乳名,孩子才能健康成長,這次也請唐兄弟為我女兒起個名字。”
西就蒙了,賜名?就她那點墨水?求救看向寧逸安。
寧逸安一臉好戲看著她,自己搞定。
看著喻夫人滿眼堅定,西就知道逃不過了,認真想了想,于是說:“要不就叫安生吧。”
寧逸安看向西就,她的雙眸在篝火映照下微微發亮,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西就也看了過來,笑了笑又把目光轉開了。
他看不懂她眼中思緒,似是喜悅又像是無奈。
大當家本也是滿臉期待看著西就,此時一聽,雙眼一亮,說道:“安生,安樂一生,這個名字好,以后丫頭就叫喻安生。哈哈哈。”
喻夫人盈盈笑起來,對這個名字也是極滿意,向西就道謝。
了卻心中事,喻夫人抵擋不住大當家的嘮嘮叨叨,提前離場了。大當家目送著喻夫人離開,直到連影子都看不到了才轉過頭來。
寧逸安說道:“大當家跟喻夫人真是伉儷情深。”
大當家笑了,英朗的臉龐上滿是柔情,說道:“蘭兒這些年跟著我吃了很多苦,對她好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