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金桂香飄,萬家燈火月圓,又是一年中秋夜,凌京的夜晚被花樹銀花裝點,洶涌人流從各家各戶涌上街頭,賞月玩樂,徹夜歡歌。
街市兩側被各色燈籠裝飾得如白晝般明亮,商鋪林立,各色商品琳瑯滿目,往來人流三五成群,羅繡香衣,摩肩接踵。絲絲蕭鼓鐘樂之聲從那勾欄藝坊遠遠傳來,繞梁三轉,融于熙熙攘攘的鼎沸人聲中;各種馬戲雜技讓人眼花繚亂,叫好聲不絕于耳,喧鬧非凡。
原來這就是大凌京的中秋之夜,萬民同樂,達旦風流。
西就順著人流繼續往前走,路過燈籠鋪子的時候,買了只小巧的兔子燈籠,雪白的身子,紅得發亮的眼珠子,很是可愛。算是入鄉隨俗過個節吧。
去了趟池城,緊趕慢趕今天才到了凌京城,沒想到就恰好遇上了中秋節,大家都慕名過來看今晚的煙花大會,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還有房間的客棧安頓下來,也按捺不住好奇上街來體驗一下節日氣氛。
好不容易擠出人群,在一戶人家門口停下來,絲絨般的夜幕月圓如盤,西就抬頭細細地看,甚至能看到月亮上縱橫的殘影,大家都道那是玉兔和嫦娥的身影,其實不過是荒無人煙的溝壑。
又看著前面如火如荼的鬧市,不禁恍然如夢,是自己進了別人的夢或這其實是自己的夢境?一縷幽魂闖進這繁華盛世,究竟哪里是歸宿?
西就嘆口氣,又抬起頭,眼角視線掃過大門牌匾,愣住。
“宣王府”
“到了凌京去宣王府或者華將軍府找我們,憑你醫術,我能為你謀個職位。”
這樣團圓的節日,能遇到個認識的人打聲招呼也是很好的吧!西就心里想,抬腳向門口走去。
王府大門巍峨氣派,門口筆直地站著兩個護衛,遠遠就給人一種莫名的壓力。
西就走近門口,對其中一個護衛說道:“額,你好,那個,我想拜訪一下府上幕僚寧逸安和齊羽,方便通傳一下嗎?”
護衛狐疑地看了她一下,還是轉身進去王府中。
西就看了看自己,很普通的粗布衣裳,跟這威武的府門格格不入,是有點騙子的味道,只能不好意思摸摸鼻子,對著另外一個護衛笑了笑…
很快護衛帶著一個大腹便便中年模樣的男人走了出來,指著西就說:“李副管家,就是他。”
西就笑瞇瞇看著那李副管家,來拜訪態度總要好一點的。
李副管家上下打量了一下西就,然后說道:“小兄弟,你是要找寧逸安和齊羽?可是我們幕僚府中并沒有此二人,你是不是搞錯了?”
西就愣住,反應過來,可能人家出去做任務用了化名,一邊摸身上的玉佩一邊說:“我有信物的,你等一下……”
手上的動作頓住,口袋破了個洞,里面什么都沒有,玉佩不見了。
注定要一個人過節呀,西就心中微微嘆息,又想,萬一下次見面,這么貴重的玉佩要怎么賠呢?
抬起頭對管家說:“抱歉呀,可能真的是我搞錯了,那個,中秋快樂呀。”
“李副管家,這小子鬼鬼祟祟的,要不要把他捉起來?”身后的護衛提醒道。
李副管家看著他瘦小的身子慢慢淹沒在人流中,說道:“不用了,今天是中秋,街上人多,大家都要打起精神來。”
“是!”
***
街市依舊人聲鼎沸,熱鬧不已,不論是高官權貴還是螻蟻般的民眾,不管是王公大人還是為生存而苦苦掙扎的底層人們,這一天似乎都是安慰。
護城河上如漫星潑灑的許愿燈,載著大家的希望和祈愿顫顫巍巍飄向遠方。
西就在護城河邊靜靜地看著,波光粼粼的河水以及星星點點點的許愿燈光映在眸上,光影明滅,亮如星辰
河流的另一邊。
“我說宣王爺,晚宴還沒有結束,你就這么跑出來真的好嗎?公主為你專門邀請的那些美麗的姑娘們可是要失望了。”調笑的聲音,一雙精明的狐貍眼微微挑起,更添幾分風流,一身褚紅色華服更是襯得整個人豐神俊朗。
“別五十步笑一百步,你爹盼孫子可是眾所周知。”旁邊一個身穿玄色窄袖長袍的男子不動聲色回道。
想起自家老爺子,薛濟翰雖然一臉無奈,嘴巴卻不肯休停,轉移對象對蕭冉身后兩個勁衣男子說:“連季,隱墨,你們難道不覺得王府太安靜了,需要個女主人嗎?”
兩人對這人的嘮叨已經習以為常,禾庭笑嘻嘻地說:“薛公子,王爺的心思我們可不懂,還得你多操心哈。”
隱墨一臉酷相,認真想了想慢慢說道:“現在挺好的。”女人都是麻煩。
薛濟翰扶額喟嘆,一臉你的人跟你一副德行的表情看著蕭冉。
蕭冉直接忽略,說道:“凌京很久沒有這么熱鬧了,我們也去看看吧。”
四人走在路上,俱是氣宇軒昂的人物,行人紛紛側目,還有不少姑娘暗送秋波。
薛濟翰來者不拒,揮手致意,到處放電,引得處處尖叫聲連連,雖然已經熟悉,禾庭隱墨還是眼角微抽,只有蕭冉目不斜視繼續往前走。
薛濟翰像是無意般問起:“對了,唐西就那小子有沒有來找你?”
蕭冉想起那個小小的身影,還有指端那平滑溫潤的觸感,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薛濟翰抱怨道:“按理說那個小子一個月前就到凌京了,也不知道現在在哪。還信誓旦旦說仰慕華將軍跟宣王爺你,現在也不見影子。”
“有緣自然能相遇。”蕭冉說道,胸中無由升起一股悶氣。
“真是薄情呀,好歹相遇一場,來到了喝個小酒聚一聚也好呀。”薛濟翰一臉惋惜。
薛濟翰繼續往前走,卻突然發現蕭冉落在了后面,正站在一個玉攤子前面。
老板有眼色,一看服飾就知道眼前人身份不凡,趕緊賣力推銷:“公子趕緊過來看一下,我這里的玉佩都是上等玉石打磨,絕不摻假,這方圓十里的人都稱道……”
“這個哪里來的?”蕭冉拿起一塊白玉圓佩,不動聲色地問道。
薛濟翰看到蕭冉手中的玉佩,臉色跟著沉了下來。
老板見縫插針的自夸道:“公子真有眼光,這可是上等的羊脂白玉,今天才到的貨……”
“我問你,這個,哪里來的?”蕭冉壓抑著怒氣,一字一頓地問。
這時候老板也察覺到氣氛不對勁,還嘴硬道:“這是我找經驗豐富的工匠打造的……”
連季探過頭來,詫異出聲:“公子,這不是你的貼身玉佩,怎么會在這里?”
玉攤老板一聽,知道遇上大禍了,連攤子都不顧了向旁邊逃去。
薛濟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手勁一翻就把他摔在地上,一腳踩在他背上問:“說,這玉佩哪里來的?”
玉攤老板痛得齜牙咧嘴,哆嗦著說:“偷的,偷的……”
“什么時候在哪里偷的?”
“我……我不知道,不是我偷的,是東街的秦六子……”
“隱墨。”蕭冉沉聲吩咐道,“去查。”
“是!”說完,身影已經消失。
“禾庭,這個人交給府尹,這些貨估計都來路不明。”蕭冉又說。
***
“大人饒命,就是今晚偷的,在東街,一個身材瘦小的少年身上……”
想起那秦六子說的話,蕭冉胸中悶氣更甚,既然在凌京,為什么不來找他?不是沒有親戚嗎,為什么要選擇獨自漂泊?
還是其實說的全都是謊話?
復回到護城河邊,河邊已經熙熙攘攘站滿了人。
“嘭!嘭!……”萬千煙火頓時布滿天際,美艷無比,五光十色的光芒映在每個人臉上,周圍贊嘆聲四起。
“真好看,就是太短暫了。”薛濟翰喃喃說道。
蕭冉安靜地看著,沒有說話。
不遠處,一個身形瘦削的少年同樣抬頭看著天空,靜靜欣賞這稍縱即逝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