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腕提筆,他湊近觀瞧著那短短一行字,思緒越飄越遠。
青年時以為法律能給世人帶來平等,等到從法學院畢業后才終于明白,法典并不能制約所有人,在這片惡土上,法律只是平民的枷鎖,而貴族的手心卻攥著鑰匙。
“殺人者,有罪。”
湯姆手指依次起落,筆桿在指間翻轉了幾個圈,最終被他緊緊攥在手心,像是表露自己的堅定:“可讓貴族凌駕于平民之上、默許將人口當牲畜買賣的政府……有大罪!”
湯姆的具體想法是,自己犯下的罪責,來源于世界的混亂,而這一切的源頭都是世界政府的不作為和不合理政策,如果我的罪刑是死刑的話,那就死在覆滅世界政府的路上好了。
“我不能窩囊地死在這里,即便只有我一個人,我也得做些什么。”
整了整衣領,將筆別在記錄本左上方,隨手將本子丟在椅子上,湯姆邁步走到鐵柵門前。
鐵柵欄上扣著一把鎖,鑰匙在憲警手中。
“得想辦法出去啊。”湯姆扶正眼鏡,盯著門鎖半刻,然后彎曲食指敲了敲鐵柵門,叮叮的回聲飄蕩在走廊。
屋外沒有回應。
他也不在意,像是早打算好了一樣,食指攥回拳頭,轟地砸在門上,一下又一下,咣咣作響。
一拳!一拳!一拳!
他的拳速越來越快,鐵門被撞擊發出的悶響最來越急,像是急著給門背后的人報喪一樣。
與此同時,他將腦袋靠在鐵柵的縫隙間,扯著嗓子向外叫罵著:“狗屎一樣的廢物,別癱在你那狗屎一樣的桌子上,做著那狗屎一樣的夢了!你真該拿著鏡子瞧瞧你那狗屎一樣的臉,你個狗......該死的憲警!”
稍頃,湯姆停下動作,一個沉重的腳步聲從走廊盡頭傳來,與之相伴的還有層出不窮的連篇臟話,聽著聽著,湯姆暗暗咋舌,這位憲警的罵街詞匯量領先自己幾條街,心中沒由來的泛起羨慕的情緒。
“艸,你個爛人,……我今天一定打爛你所有的牙齒,所有的!!”
陣陣怒罵聲隨著沉悶的腳步停在監房前,湯姆縮回腦袋,向后退了一步,沖門外暴怒的憲警咧開嘴無聲地笑著,右手食指連續戳著自己的門牙。
仿佛在說,“我的牙都在嘴里好好的,有種你進來打我?”
“該死的、惡心的雜種,我要把你塞回你媽媽的肚子里...”
那名憲警氣喘如牛,眼睛帶著血絲,已經氣得不行了。
他從腰間撕下一把鑰匙,也沒耐心去一一查看了,挨個拿過就往鎖眼里捅,一個不行就換一個,當然,嘴里的親切問候一直沒停過。
湯姆好整以暇地安然等著,時不時還拿剛學好的詞匯懟回去,直到吧嗒一聲脆響,鑰匙轉了半周,鐵柵門被吱呀呀著推開了。
兩個人都沉默下來,憲警盯著湯姆,面露兇光。
湯姆舔舔嘴唇,仍有些意猶未盡。
不待多想,憲警從武裝帶上抽出警棍就向前一步,他恨死了這個打擾他睡覺還學他說話罵他的雜種,他右手高高舉起,正要將警棍揮下,忽然,他覺著哪里不對勁。
眼前的犯人太平靜了,以往他進門打犯人的時候,他們要不慌亂地像兔子一樣亂竄,要不就抱著腦袋躲在墻角挨揍。
可湯姆只是直勾勾地看著他,從他的眼神中,他看到了不加掩飾的蔑視。
這該死的犯人!犯人?
空氣有些凝固了,他這才想起,眼前人可不是什么小偷小摸的家伙,這可是一個殺人犯!
憲警腿彎一軟,差點就給跪了,被憤怒沖昏的大腦陡然清醒了。
“我得趕快退回去,只要重新鎖好鐵門,那他插翅也難逃,對了,值班室有把手槍,我到時候可以說他武力反抗,所以我才......”
他眸子閃爍著危險的光芒,盡管慫的要死,心臟撲撲直跳,但面上卻不露聲色,話不多說,立馬轉身向外走。
見此情形,湯姆立即起身,追上前一把扣住憲警肩膀,在其耳邊說道:“認罪書我寫好了,你不要看看嗎?”
“滾開,你個渣滓。”憲警色厲內荏地罵了一句,扭了扭肩膀,想掙脫湯姆的鉗制。
“王國的法律制約不了那些上等人,那肯定也不能制約我這樣立志干掉上等人的人啊,所以我應當被無罪開釋,你覺得呢?”
他的嗓音輕柔而溫和,但卻帶著不容反駁般鐵石堅硬,“安心睡一覺吧,那不正是你期望的嗎?”
湯姆立掌為刀切在憲警脖頸處,在其身體倒下之前,湯姆雙手支在其腋下將其拖回監房,就讓其躺在那藍皮記錄本的旁邊。
“我該去哪呢?既然要起事,一個人自然是不行的,總得有些志同道合的人。”
湯姆在心里盤算著,腦海中又會想起那三個喚醒他反抗精神的男孩,“他們應該算同路人吧?”
走出監房,來到憲警值班的辦公室。
辦公桌上的文件雜七雜八地,看著很亂,他翻了好一會,才找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那是哈特作為目擊者所做的筆錄,略去案發過程不看,他徑直找到地址的那一欄。
“貝克街...我知道了。”
撕下筆錄裝進兜里,他不希望在這里留下‘同志’的信息以免為其帶去麻煩,他已經拿定主意,要去尋找哈特等人,共同努力推翻舊世界,筑造新的天地。
………………
三人行走在月下,閑談中卡羅特忽然問道:
“哈特,你說你通訊地址寫夏洛克先生的住址,沒問題嗎?”
夏洛克是革命軍駐蘭頓地下城的負責人,在卡羅特的認知中,夏洛克的所在是極為重要的機密,不能輕易被人知曉的。
“嗯?”
哈特決定逗一逗他,故作驚訝說道:“不是你告訴我考核要在夏洛克先生那進行的嗎,地址不寫那寫哪?”
“所以是我把據點暴露了?!”卡羅特雙手撓頭,慌亂且惶急地說道:“犯錯了,我犯大錯了。”
哈特笑得奸詐極了,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鼓噪附和道:“對對對,就是你,你攤上大事了!”
卡羅特急得直跺腳,當時哈特寫下這個地址時他就起了疑問,但見哈特和貝塔都沒提出異議,也就沒當回事,路上越想越覺著不對勁,所以沒忍住問了出來,誰成想得到這個答案。
才知道哈特只是根據自己透露的信息隨手填的,并沒有站在據點的角度考慮問題,那這樣下去,說不定據點就有暴露得危險,想到這他再也忍不住了,立馬就要轉身回到憲警部,銷毀那份記錄著據點地址的筆錄。
至于這件事不怪自己怪哈特?卡羅特從沒這么認為過,他就是那樣質樸的的好人性格,壞事總想著自己背,好事反而想著推出去。在他看來,是因為自己沒有考慮到問題的嚴重性,才導致哈特寫上的,畢竟自己參加特訓了,而哈特和貝塔都沒有,自己本應提前察覺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到哈特樂的都沒眼睛了,貝塔拉住卡羅特,無奈地道:“放心吧,沒問題的,筆錄上寫的是夏洛克先生的地址,不是革命軍駐地的地址,不是嗎?”
“可如果憲警找到了那里,萬一暴露了呢?”卡羅特仍有些擔心。
“憲警這種檔次的還不足以讓據點暴露,再說了,一個成熟的據點也需要一些這樣的‘事情’發生,來讓它顯得更加真實可靠。”
“所以你們早早就考慮到了?”卡羅特幽幽問道。
“早就想到了嘛。”哈特笑得歡實,實在是因為卡羅特表現太可愛了,“你再跺跺腳我看看,哈哈哈哈哈。”
“哈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