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比黑夜更能看清這所城市。

　　燃燒殆盡的建筑被抹上沉重的黑色，街道被喪尸侵占，到處都是散落骯臟的雜物。僅僅一天，于風就無法感覺到絲毫人類文明的氣息。

　　汽車飛馳在曾經人群熙攘的商業街，兩側喪尸追逐著這街道上唯一的活物。喪尸危機為什么就這樣毫無預兆地爆發了？

　　是天災？

　　還是人禍。

　　昨天早上出門前還一切正常，天上沒有云，太陽很大。于風告訴父母自己要去廣告公司應聘，隨后出門去了龍騰網吧。

　　上機，熟練地開始游戲。

　　突然傳來的爭吵，于風并沒有心情理會。直到網管倒在他的腳邊，喉管被活生生地咬開。網管抓住他的褲腳想要說話，卻只是發出咕嚕一聲，死了。

　　一切都太突然了。

　　嗤——！

　　于風猛地一腳剎車。

　　他走神了，差點撞上前方的尸群。

　　于風連忙倒車，撞開車后撲上來的十幾只喪尸。他把方向盤打到底，拐上另一條道路。

　　離家的距離只有五公里了，沿途的喪尸愈來愈多，于風不得不一直調整路線。直到行駛到離家兩公里的半徑范圍時，于風繞了一整圈，發現所有路都被翻倒的汽車和尸群堵死了。

　　那就準備棄車吧。

　　于風把車開到熟悉的地方，熄了火，遠遠地望著。昨夜的尸潮還在那里，久久未褪去。

　　他沒有猶豫立即跳下車，拿出孟茍給的最后一個燃燒瓶，向身后追逐的喪尸丟去。

　　接著奔向一旁龍騰網吧。

　　他的鑰匙和手機還遺留在電腦桌上。

　　沖進網吧，于風掃視了一圈，確認沒有喪尸。他撿起一旁的掃把別住大門。又搬來五六個電腦椅，橫放在門前。

　　他從背包里拿出一柄鐵錘，放輕腳步，謹慎地向二樓走去。

　　網吧里依然是靜悄悄的，地上有幾臺被推倒摔碎的電腦屏幕。于風咽了咽唾沫，轉過這個拐角，就是昨天遭遇喪尸的廁所門口了。

　　他背靠著墻，探出頭。

　　喪尸的尸體不見了！

　　這時背后突然傳來異響，于風渾身一涼，心臟劇烈跳動。他猛地轉過身，高舉鐵錘就要敲下。

　　“大哥哥?！?p>　　是個扎著麻花辮的小女孩。

　　于風見過她，網吧老板的女兒。

　　小女孩紅著雙眼，被猙獰的于風嚇得低下了頭，不敢再說話。只是兩只小手緊緊抓著衣角。

　　于風趕緊放下鐵錘，蹲下身，輕輕把著小女孩的肩膀?！皠e害怕，你怎么一個人在這？”

　　小女孩不說話。

　　“你的父母呢？”于風又問。

　　小女孩抿起嘴，搖了搖頭。

　　于風取下背包，從里掏出兩顆糖果。“來拿著，告訴我你的爸爸媽媽在哪兒，好嗎？”

　　小女孩猶豫了下，接過糖果。

　　“他們……在樓上?！?p>　　“樓上？”于風這才想起網吧共有三層，而通往三樓的樓梯一直上了鎖的?！拔夷萇先タ純磫幔俊?p>　　“不行?！斃∨⒌念^搖得像撥浪鼓一樣。

　　于風想了想，再次蹲下身。他直視著小女孩的眼睛，問：“你的爸爸媽媽……他們還好嗎？”

　　小女孩沒說話，但眼里已經順著臉蛋滑了下來。

　　于風知道發生了什么。

　　“你還好嗎？”于風問。

　　小女孩抬起胳膊，擼起袖子。

　　上面是一道深深的牙印，白色的肉翻了出來，黑色血痂布滿了手臂。雖然血已經沒再流了，但是不是有黃色的液體滲出，傷口似乎是感染了。

　　于風看著小女孩的傷口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孟強為什么一直問他受傷沒有，又想起孟清濛差點被咬時孟茍的絕望。

　　于風并不知道被咬的后果，但他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

　　他嘆了口氣，還是從背包里拿出酒精。“有點疼，你忍忍?！?p>　　酒精淋過小女孩的傷口，她的身軀抑制不住地顫抖，那是一種冰涼的、鉆心般的疼痛。接著于風從包里取出一件白體恤，用酒精侵染后，細心地為小女孩包扎上。

　　“沒有紗布，只能用這個代替了?！?p>　　接著于風重新拿起鐵錘，他轉過身對小女孩說：“跟緊我?！?p>　　于風的機位就在五米開外的一排七連座的最右邊。他遠遠望去，似乎沒有異樣，但他一想到那消失的喪尸尸體，心又懸了起來。

　　他一手拉著小女孩，一手舉著鐵錘，一步步向機位移動。

　　五米。

　　三米。

　　兩米。

　　越來越近了。

　　于風的心臟已經快要蹦出胸口，他甚至聽到了血液高速涌過后腦勺時的聲音。

　　他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手機，在鼠標前。他又看到了鑰匙，在煙灰缸旁邊。已經伸手可及了。

　　“吼……”喪尸的低吼傳來，于風立即向后退去。

　　于風推開身后的小女孩，左手取下書包擋在身前，右手緊握著鐵錘。他死死地盯著處于電腦桌下，如臨大敵。

　　可是，并不如他所想。

　　沒有喪尸從下面鉆出來，張牙舞爪地撲向他。

　　“你在這等我?！?p>　　于風再一次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不過當他看清楚眼前的一幕時，全身的肌肉的松弛下來。

　　是被吃掉了一半的網管。

　　它只剩下了身軀和半條手臂，趴在地上，伸長了脖子朝于風吼叫。兩條大腿光禿禿的還有一點皮肉吊著，不斷揮動半條手臂畫著圓，把整片木地板都染成黑紅色。

　　于風拿起手機和鑰匙，迅速離開。

　　手機還有電，但是沒有信號。十幾個未接來電都是父母打來的，在昨天早上九點鐘左右?？磥韽哪沁^后，信號便中斷了。

　　于風把手機揣進褲兜，拉著小女孩向外走去。

　　當走到二樓時，小女孩停下了腳步，望著通往三樓的樓梯。她隔了好一會才說道：“哥哥……”

　　“……昨天下午我的爸爸在收拾東西時突然咬了媽媽和我，媽媽把她和爸爸關在了房間里，媽媽一直在尖叫，叫我離開家。”

　　“一會媽媽就不叫了，只傳出奇怪聲音。我想要去開臥室門，但是被鎖住了?！?p>　　“爸爸很兇地撞著門，我很害怕，一直躲到了今天上午……”

　　咚，咚，咚……

　　三樓傳來撞擊聲。

　　“哥哥……”小女孩緊緊捏住于風的手指，聲音帶著哭腔?！案綹紜業陌職謰寢屖撬懶藛?？”

　　于風心頭猛地震動，他低頭看著小女孩，沒有說話。

　　“哥哥……媽媽讓我走，可是……可是我能去哪……”小女孩忍不住放聲大哭?！拔蟻氚職幀蟻雼寢尅?p>　　于風蹲下身抱住小女孩，輕輕摸著她的頭，讓她摟住自己的脖子，趴在肩膀上盡情地哭。等了良久，小女孩漸漸止住了哭泣，變成低聲地抽噎。

　　“你……你也會丟下我嗎？”小女孩低著頭。

　　“你叫什么名字？”于風說。

　　“何……何瑯瑯。”

　　于風站起身，拉著小女孩的手，輕聲說道。

　　“何瑯瑯，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