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放棄希望的戰(zhàn)(zhàn)士
黎明酒吧里,臉上的胡子一段時(shí)(shí)間沒(méi)打理而愈發(fā)(fā)茂盛的張騰正在就著下酒菜,認(rèn)(rèn)真的咋著舌品嘗著面前的美酒。隨著災(zāi)(zāi)魘前線禁止轉(zhuǎn)(zhuǎn)生者之外的守護(hù)(hù)者出任務(wù)(wù),黎明酒吧也明顯變得熱鬧了起來(lái),甚至多了很多張騰原本陌生的面孔。
例如現(xiàn)(xiàn)在坐到張騰身側(cè)(cè)的這個(gè)(gè)不速之客。
“喂喂。”張騰用指節(jié)(jié)輕輕敲了敲桌子,不輕不重的表示了自己的不滿。“朋友,這里空著的座位還有很多,沒(méi)必要擠這么近吧?”
“我就是來(lái)找你的。”陌生男子的面容呆板而冷漠,完全不似一個(gè)(gè)活人的面容,就好像是一張完全擬真的面具一般滲人。
聽聞陌生男子的話,張騰努力的睜大有些朦朧的雙眼,這才反應(yīng)(yīng)過(guò)來(lái)這人究竟是誰(shuí)。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張騰默默吐息,驅(qū)(qū)散了體內(nèi)(nèi)的醉意,表情也變得正經(jīng)(jīng)了起來(lái)。
“嚯,原來(lái)是審判廳之主的使者大人,不知大人找在下一介普通守護(hù)(hù)者有何貴干?”
使者沒(méi)有說(shuō)話,無(wú)神的目光盯著張騰的眼睛,直到后者無(wú)趣的站起了身。
“好吧,算你贏了。”張騰嘆了口氣。“帶路吧。”
......
審判廳昏暗壓抑的環(huán)(huán)境不管來(lái)多少次都會(huì)(huì)覺得難受,至少?gòu)堯v自己是這么覺得的。大部分的守護(hù)(hù)者可能直至戰(zhàn)(zhàn)死之前都不會(huì)(huì)接觸到審判廳的人,而那些曾經(jīng)(jīng)接觸過(guò)審判廳的人也不會(huì)(huì)把這事當(dāng)(dāng)成什么光榮的事跡拿出來(lái)大肆宣傳,這也造成了雖然大部分守護(hù)(hù)者都知道這么一個(gè)(gè)機(jī)(jī)構(gòu)(gòu),但卻因?yàn)槭冀K未有真正的接觸過(guò),而將其當(dāng)(dāng)成都市傳說(shuō)的奇特現(xiàn)(xiàn)象。
只有那些活的足夠久,制造出來(lái)的新聞足夠多的守護(hù)(hù)者,才能有幸和這幫裝扮的跟鬼一樣的家伙打交道。
審判廳的審判官一般都不是什么太難以接觸的人,大部分都是些丟到人群中就會(huì)(huì)消失的無(wú)影無(wú)蹤的家伙,但是眼前這個(gè)(gè)死人臉卻絕對(duì)(duì)是一個(gè)(gè)例外。身為審判庭之主,至高審判官閣下的使者,他身上散發(fā)(fā)出來(lái)的氣息像傀儡而多過(guò)像一個(gè)(gè)活人,甚至因?yàn)檳菑埬槙?huì)不定期的更換,導(dǎo)(dǎo)致愈發(fā)(fā)的令人厭惡。只因?yàn)椴徽摀Q過(guò)多少次臉,也無(wú)法掩蓋他那死尸一樣的氣質(zhì)(zhì)。
審判廳的外部看上去只是個(gè)(gè)不起眼的建筑,內(nèi)(nèi)里卻是大的不可思議。得益于成熟的空間折疊技術(shù)(shù),災(zāi)(zāi)魘前線內(nèi)(nèi)有大量建筑皆是如此,但不論哪個(gè)(gè)建筑,都無(wú)法和審判廳的本部相比。進(jìn)(jìn)入審判廳的內(nèi)(nèi)部,首先出現(xiàn)(xiàn)在腳下的,是一個(gè)(gè)寬敞的足以容納好幾名巨人同事行走的通道。而在通道兩旁,則是緊挨著的密閉著房門的房間——屬于審判官們的房間。
或許除了審判廳之主和至高無(wú)上的圣者以外,誰(shuí)也不清楚審判廳內(nèi)(nèi)究竟存在了多久。審判官們習(xí)(xí)慣將自己的秘密封存于審判廳的房間之內(nèi)(nèi),那些最黑暗、最骯臟、最無(wú)法直視光明的秘密,被審判官們小心翼翼的保管,直至死亡之時(shí)(shí)也不會(huì)(huì)公開于世。而他們的房間也會(huì)(huì)被永久的關(guān)(guān)閉,僅留下一扇鎖死的大門和一串看不懂的數(shù)(shù)字證明他們?cè)?jīng)的存在。
穿過(guò)黑暗寬敞的通道,則會(huì)(huì)無(wú)比耿直的來(lái)到審判廳的大廳。
粗制濫造的石制火盆,高大且座次分明的座椅,一排排關(guān)(guān)閉著的屏幕,這就是審判廳大廳內(nèi)(nèi)所有的物品。跟審判廳應(yīng)(yīng)有的刻板印象不同,這里既不肅穆,也不威嚴(yán)(yán),看上去更像是個(gè)(gè)意義不明的山洞。而那個(gè)(gè)腐朽的老人正位于這山洞中最顯眼的那個(gè)(gè)位置,那個(gè)(gè)最高大的座椅之中。
那就是審判廳之主,至高審判官,一個(gè)(gè)不知道活了多久的怪物。
老人瘦弱干枯的身體深深地嵌在椅子里,那腐敗的長(zhǎng)(zhǎng)袍隨意地耷拉在身上,似乎僅僅只為起到一個(gè)(gè)遮蓋身體的作用。到了一定境界的守護(hù)(hù)者,如果不受外界干擾,壽命可謂是無(wú)窮無(wú)盡,永葆青春更不是什么難事,但眼前的老人卻偏偏是一個(gè)(gè)例外。
他活的太久太久了,甚至超過(guò)了宇宙的衰亡,超越了時(shí)(shí)間的桎梏。他是最初的守護(hù)(hù)者,見證了災(zāi)(zāi)魘前線的創(chuàng)(chuàng)立,見證了圣者的回歸。和他同時(shí)(shí)代的守護(hù)(hù)者早已在無(wú)盡的戰(zhàn)(zhàn)斗中化為冰冷的資料和文字傳說(shuō),唯有他仍舊背負(fù)(fù)著無(wú)盡的黑暗秘密,以這具腐朽的軀體頑固的堅(jiān)(jiān)持在自己的位置上。
張騰并非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可怕的老人,但每一次見到這個(gè)(gè)老人他都會(huì)(huì)想,這個(gè)(gè)名為審判廳之主的怪物身上,真的還會(huì)(huì)有情感這種在時(shí)(shí)間面前微不足道的東西嗎?
張騰是最后一個(gè)(gè)被使者帶到這里的人,在他之前,已經(jīng)(jīng)有三位守護(hù)(hù)者在等待。當(dāng)(dāng)看清楚那三人的面貌或打扮之后,張騰竟然忍不住有些頭疼起來(lái)。
那個(gè)(gè)小子又搞出什么事來(lái)了?
溫妮蒂爾朝著張騰微微頷首,顯然兩人是老相識(shí)(shí)了。陳燁、科倫則是有些拘謹(jǐn)(jǐn)?shù)目粗矍斑@個(gè)(gè)打扮有些邋遢的大叔,更多的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周圍的環(huán)(huán)境上。
四位不論是長(zhǎng)(zhǎng)相還是身高還是打扮都一模一樣的使者退入到了陰影當(dāng)(dāng)中,人已帶到,剩下的事情便和他們沒(méi)有太大的關(guān)(guān)系了。枯槁的老者有些吃力的睜開了僅剩的一只眼睛,這個(gè)(gè)簡(jiǎn)(jiǎn)單的動(dòng)(dòng)作似乎花費(fèi)(fèi)了他大量的體力——他的呼吸變得有些沉重了。
略微知曉這個(gè)(gè)老人底細(xì)(xì)的張騰可不會(huì)(huì)被這么簡(jiǎn)(jiǎn)單的表象所迷惑,他敏銳的捕捉到隨著老人呼吸的變化,審判廳壓抑黑暗的環(huán)(huán)境中似乎也多了些什么不怎么令人愉快的味道。
不含惡意,但卻充斥著懷疑和探查,不論是怎樣高超的謊言都會(huì)(huì)在審判廳之主面前無(wú)所遁形。
“諸位不用緊張。”審判廳之主的語(yǔ)速慢吞吞的,聽起來(lái)十分的溫和。“你們沒(méi)有違反一名守護(hù)(hù)者應(yīng)(yīng)該遵守的規(guī)(guī)則,我讓你們來(lái)這里,只是想你們問(wèn)一些問(wèn)題而已。”
“你們應(yīng)(yīng)該都認(rèn)(rèn)識(shí)(shí)那名叫陌寒的守護(hù)(hù)者吧?能否和我說(shuō)說(shuō),他之前在任務(wù)(wù)當(dāng)(dāng)中的表現(xiàn)(xiàn)呢?”
......
宇宙意志的排斥在加劇。
當(dāng)(dāng)陌寒在孤兒院內(nèi)(nèi)休整的時(shí)(shí)候,這樣的排斥被減弱了許多,而當(dāng)(dāng)他再一次走出孤兒院,朝著那座堡壘前進(jìn)(jìn)時(shí)(shí),宇宙意志的排斥便開始猛烈起來(lái)。
那幽藍(lán)(lán)色的光芒并不足以將陌寒瞬間殺死,卻逼迫他不得不分出大量的力量和心神去壓制,以這樣的狀態(tài)(tài)去戰(zhàn)(zhàn)斗,很難說(shuō)究竟能發(fā)(fā)揮出多少的實(shí)(shí)力。
但是陌寒不在乎。
那座圣者的戰(zhàn)(zhàn)車懸浮于眼前,鋪天蓋地的圣光幾乎要將整個(gè)(gè)視野籠罩。然而即便是在如此之近的距離下,陌寒也沒(méi)能感受到體內(nèi)(nèi)的圣光有任何的變化。
是那和氣混合異變之后的圣光不受影響,還是說(shuō)眼前這璀璨的光芒完完全全是另外一個(gè)(gè)東西?
異變之后的圣光擁有了部分氣的特制,不論是殺傷力還是爆發(fā)(fā)力都有了一個(gè)(gè)質(zhì)(zhì)的提升,雖然說(shuō)失去了恢復(fù)(fù)能力,圣光恢復(fù)(fù)的速度也有所減緩,但比起原本的圣光可以說(shuō)強(qiáng)(qiáng)了不止一點(diǎn)(diǎn)。陌寒有些沒(méi)太搞懂這究竟是如何發(fā)(fā)生的,甚至不知道這新的能量是否還能被稱之為圣光,可只要對(duì)(duì)他的實(shí)(shí)力有所提升,那么便是一件好事。
身后的人群中出現(xiàn)(xiàn)了些許的騷動(dòng)(dòng),似乎是有人對(duì)(duì)于突然停下來(lái)的舉動(dòng)(dòng)出現(xiàn)(xiàn)了疑惑和不滿,隨后這樣的騷動(dòng)(dòng)在外力的壓制下又很快歸于沉寂。陌寒心中清楚身后的隊(duì)(duì)伍當(dāng)(dāng)中有很多人心懷鬼胎,如若不是因?yàn)樽咄稛o(wú)路,他們根本就不會(huì)(huì)跟隨他來(lái)到這里。
但是陌寒不在乎。
即將溺死的人會(huì)(huì)拼命的抓住一切可以被抓住的東西,這是人的本性。身處絕境當(dāng)(dāng)中,哪怕只有一線的希望,人們就不會(huì)(huì)去選擇放棄。陌寒愿意去成為那一線的希望,至少讓這些人們?cè)謁狼澳軌虻玫叫┰S的慰藉。
至少讓這些人們懷揣著希望而死。
至于陌寒自己,不論結(jié)(jié)果如何,回到災(zāi)(zāi)魘前線之后,他的守護(hù)(hù)者身份應(yīng)(yīng)該都會(huì)(huì)被剝奪了吧?
擅自參與到宇宙命運(yùn)(yùn)的走向當(dāng)(dāng)中,還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影響,已經(jīng)(jīng)是嚴(yán)(yán)重的違規(guī)(guī)行為,哪怕宇宙的意志不把他當(dāng)(dāng)場(chǎng)(chǎng)撕成碎片,災(zāi)(zāi)魘前線也不會(huì)(huì)容忍他這樣的行為。
但是陌寒不在乎。
陌寒在乎的是周警官的死,那個(gè)(gè)雜種在沉寂了幾年之后,似乎打算再次重出江湖。陌寒在乎的是總是有些高傲不合群的妹妹和沒(méi)有依靠的母親,外公歲數(shù)(shù)大了,陌寒如果不在,誰(shuí)又能保護(hù)(hù)她們呢?
然而即便如此,陌寒也無(wú)法對(duì)(duì)近在咫尺的邪惡和殘忍視若無(wú)睹。將這些人的生命拋之腦后,將曾經(jīng)(jīng)并肩作戰(zhàn)(zhàn)的戰(zhàn)(zhàn)友棄之不顧,安全的回到災(zāi)(zāi)魘前線當(dāng)(dāng)中,陌寒無(wú)論如何也做不到。
他決定與這些異世界的人們?yōu)槲椋吶亂虼碩鴴亝s屬于自己的希望。
“呵。”陌寒面具下的臉露出了苦笑,他似乎從來(lái)都不是一個(gè)(gè)合格的兒子和哥哥。
“感覺自從認(rèn)(rèn)識(shí)(shí)你以來(lái),每次任務(wù)(wù)你都在拼命啊。”比奧萊特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些許的無(wú)奈。“這已經(jīng)(jīng)是第四次了吧?”
陌寒沉默了一會(huì)(huì)兒,隨后微微點(diǎn)(diǎn)頭。
“對(duì)(duì),第四次了。”
“第一次是為了救南,第二次是為了擊殺艾瓦爾,第三次是為了拖住那個(gè)(gè)樹人,而這次就是第四次了。”女巫師仔細(xì)(xì)的清點(diǎn)(diǎn)道。“你覺得,還會(huì)(huì)有第五次嗎?”
陌寒默默捏緊了拳頭。“我不知道。”
“事到如今就別說(shuō)些什么對(duì)(duì)不起了吧。”女巫師似乎先一步預(yù)(yù)判到了陌寒想說(shuō)的話。“因?yàn)檳閬胱齙氖攏瑯右彩俏蟻肴プ齙摹!?p> “如果不是災(zāi)(zāi)魘前線的檢測(cè)(cè),我或許會(huì)(huì)認(rèn)(rèn)為你只是我的幻覺而已。”陌寒有些釋然的松開了拳頭,抬起頭望向了那座空中的堡壘。
很快,那里將會(huì)(huì)化作火海。
“為什么會(huì)(huì)這么說(shuō)?”女巫師有些疑惑道,雖然發(fā)(fā)出了恍然大悟的聲音。“怎么,和一個(gè)(gè)溫柔的大姐姐同生共死對(duì)(duì)你來(lái)說(shuō),已經(jīng)(jīng)是夢(mèng)(mèng)里才會(huì)(huì)發(fā)(fā)生的事了嗎?”
“是啊。”陌寒微笑著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真是一段奇妙的旅程。”
只可惜,這段旅程似乎便要到此為止了。
天空中有法陣浮現(xiàn)(xiàn),基克和塔克終于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務(wù)(wù),完成了計(jì)(jì)劃當(dāng)(dāng)中法陣的布置。六根虛幻的巨大鎖鏈從法陣中探出,牢牢地抓住了空中的巨大堡壘,將其朝著地面拉下。伴隨著轟鳴巨響,圣者的戰(zhàn)(zhàn)車被重新打落凡塵,預(yù)(yù)示著最后決戰(zhàn)(zhàn)的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