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觀察室的門口，他望著躺在床上的雅萱，她的臉比剛才更紅些，額頭上的汗珠也更多些，嘴唇干得開裂起皮。
生命的起源，什么意思？他在腦子里搜索著，他給他講過的話。
古菌吞噬細菌，發(fā)生內(nèi)共生，進化成細胞器，再令宿主發(fā)展成真核生物。
這跟雅萱體內(nèi)的病毒有什么關系？什么叫跟地球人一樣一樣？地球人有什么和別的生物特別不一樣的地方嗎？
想著想著，沐昕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原來這種病毒，和地球人一樣一樣！”
“蛋糕你吃吧，媽不讓我去。他們以為我瘋魔了。”坐在休息室里，沐昕拿出手機給他發(fā)郵件。
“小子，今年的生日過得驚不驚悚？刺不刺激？讓你娶了媳婦忘了爹，被現(xiàn)世了吧？”
“先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
“雅萱只是少量的嗆了幾口水，又不是大量飲水，能帶入多少顯微藻類到體內(nèi)？狼多肉少，夠孢子們分不？”
“不夠，那又怎樣？”
“你此時的智商有些盆地哦，很不像我的兒子。好好想想，如果是地球人，一個種族發(fā)展強大，先富起來了，其他的種族會怎么做？”
“未爭奪到與顯微藻類結合的孢子，會攻擊其他孢子？”
“賓果！為什么雅萱被未成熟的孢子感染后，就對已經(jīng)分裂的病毒產(chǎn)生了免疫？因為她體內(nèi)的孢子把她當成了自家個的私有財產(chǎn)，后進來的病毒就成了侵略者，還沒等站穩(wěn)腳跟呢，就被孢子給滅了。”
“如果這些沒搶到資源的孢子，打不過已經(jīng)和顯微藻類結合的成熟孢子，會怎樣？”
“那就沒得玩嘍！”
“你嚇我？”
“必須的！誰讓你今天放我鴿子。”
“我想辦法說服你的女人留在火星上。”
“這個條件沒有誘惑力嘛。換一個試試。”
“如果雅萱有事，我和她一起死，如果她沒事，我也不帶她去火星，想見你兒媳婦，自己過來看。”
“小子，你是第一天認識我，還是我第一天認識你？說點我會信的威脅，或許管用哦。”
“其實你就是懦弱，不敢面對媽，不敢告訴她真相。”
“媽沒有你想得那么脆弱，那個世界的媽，是被你保護得太好了，但這個世界的媽，內(nèi)心很強大。你該告訴她，給自己一個機會，也許就成了呢？我知道媽還愛著你，你和這個世界的你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只要你招招手，也許她就去火星找你了呢？”
“好吧，臭小子，我輸了！”
“能說正事了嗎？”
“未發(fā)育完全的孢子就是一個小屁孩，如果感覺架要打輸了，它們也會去找大人告狀，向單核細胞獻上膝蓋，將抗原決定簇雙手奉上。”
“你這是在搞笑嗎？”
“反正你能聽懂就行。知道為啥我說沒得玩了吧？”
“自己活不成了，也不讓對方活，我如此善良純潔的孩子，哪能想到這種招數(shù)？”
“你媽呢？她怎樣？”
“你這會到基地了？”
“怎么講？”
“呃，就是想確認一下，你能不能看到人造太陽在哪個方向。”
“此時此刻我深深的感到后悔，從小到大沒舍得揍過你。”
“你第一次向我打聽媽的情況哎，驚訝一下下都不可以？”
“媽在檢驗室里忙得都沒空理我，要不要我告訴她，一切盡在掌握？”
“你打算怎么說？是你夜觀天象，掐指一算，算出了拉菲現(xiàn)世，企圖讓地球改朝換代的陰謀？并且在極度悲傷之時，突然間智慧的光芒在你的腦子里戳出一個天大的腦洞，解開了他們這么多年都解不開的謎？你媽媽不要面子的哦！”
“再說了，好歹那個我還是所長呢，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也給他留點面子嘛。”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發(fā)郵件放我鴿子之后，我去拜見了以利亞大人。”
“火星人早都知道這一切了？”
“火星人不一定知道，但以利亞大人以前經(jīng)歷過。”
“我第一次見以利亞大人的時候，他就讓我看到過這一幕，但當時朦朦朧朧的，看不清。你那會說她不太舒服，我突然想起來了，就趕過去請教了以利亞大人。”
“以利亞大人既然早都知道，為什么從不和我們說？”
“以利亞大人說，這就是生命的歷程。就好像我沒法替你成長，過多保護你反而是害你。”
“所以你明明早都知道了，故意不告訴我？”
“小子，想當年我向你媽表白的時候，經(jīng)歷多曲折多煎熬，不讓你吃點苦頭，你以為女人是那么好追的？”
“困，睡覺去了。”
“咨詢費先結一下唄！我在火星上也是要花錢的好嗎？”
知道雅萱不會有事，沐昕繃著的心弦放松了下來，困意襲來，躺在沙發(fā)上不一會就睡覺了。
與此同時，研究所的一樓大廳向二樓傳遞的數(shù)據(jù)顯示，雅萱的多處器官已經(jīng)病變，再過幾個小時就會發(fā)生衰竭。大廳里的哭聲和嘆息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有人想去休息室叫醒沐昕，讓他再出來多看看雅萱，過了今晚，只怕以后想見也見不到了。
伊嵐感到當年在地球上，為了救布魯克和可可時的無助感，在多年之后再一次將她緊緊包裹，讓她無力掙扎。無論她再努力，卻終究誰也救不了。
手機在口袋里又震了一下，伊嵐把手機拿出來，打開屏幕，有幾封他發(fā)的未讀郵件。伊嵐索性把手機關了。
此時，他的任何安慰與鼓勵，都只會更加顯得她很無能。與其自哀自憐，不如靜下心來，好好想想還能做些什么。
她把頭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稍稍休息一下。
“原來這種病毒，和地球人一樣一樣！”沐昕的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兒子真的像他們說的，瘋了嗎？
她有時覺得自己很了解沐昕，有時又覺得他很陌生，他真的會因為雅萱而瘋嗎？伊嵐有些不太相信。
地球人，地球人有什么與眾不同的特征嗎？
沐昕過去常常和她說，他喜歡火星人，溫和，博愛，尊重生命，地球上有大大小小一百多個國家，戰(zhàn)亂，紛爭，從古至今從未停息。而火星上只有一個國家，所有人和平，友愛，能與其他物種平等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