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彩排很順利,順利的原因是只有曹笙一個人走場,她還得以有空閑先讀了一遍稿子順順。錄制攏共有五位嘉賓,最遲一位通告的預計到達時間是最后一次彩排前。
嘉賓遲到是先錄后播形式節目的通病,因此才有單獨補錄這種情況發生,嘉賓們都“忙”,因此守時這種基本要求已經變成了優良道德。當奇怪的事情發展為普遍現象時便不會有人詬病,因此工作效率會因為這種事無限下降。
否則錄制節目怎么會需要每次間隔半小時的三次彩排,美其名曰分批彩排制,實際上是給不同時間抵達的嘉賓臺階下,沒有遲到這一說。
坐在休息室里曹笙有大把的時間可供消磨,制作組布置的很用心,知道曹笙的喜好給她在休息室內準備了PS4(索尼旗下的電子游戲機型號 PS為playstation的縮寫 4為第四代),內置的游戲十分合曹笙胃口,不過從全白金通關的存檔來看應該是把哪位工作人員的游戲機搬來了,曹笙看了一圈兒沒有玩。這是作為游戲宅們的禮貌,不揮霍其他人的存檔。
她從包里掏出電腦寫起了小說,已經磕磕絆絆寫到了她去武漢,文藝化的描寫對她來說實屬艱難,好幾次都差點停工,逼的她請教了兩位作家朋友,然而對方給出的辦法均是隨心所欲的寫,讓曹笙倍覺無力。
她整艱難地敲打著鍵盤,忽然有人敲門。曹笙還以為是攝制組,為了照顧她的情緒制作組取消了設置在曹笙屋內的監控攝像頭,這個設置的目的是為了拍攝一些小片兒用以前期宣傳使用。但是考慮到曹笙的特殊情況,攝制組決定放棄曹笙房間的攝像頭,改為在有需要的時候派遣一位攝影師進入屋內,拍完便立刻撤走,給曹笙充分的隱私空間。
可曹笙打開門看到的并非攝制組的工作人員,等待她打開門的是一位快遞員。他有一份要親自送到曹笙手中的快遞,客戶要求必須交到曹笙本人手中。
牽手完曹笙接過文件袋,里面裝著的東西有些硬度但沒有多厚。在她滿懷狐疑準備拆開的時候,快遞員并沒有走。
“是到付件么?多少錢?”
“不不不,您誤會了。客戶囑咐我把這個送給您,是我按照他的要求去買的。”
曹笙這才發現快遞員的左手始終背在后面,伸出來手中拿著一大把滿天星,用純色的牛皮紙包著,沒有任何花哨的多余的裝飾。
完成自己的全部任務后快遞員悄然退場,曹笙坐在沙發上看著快件和花發呆。雖然快件里裝的是什么她不知道,但是花選的很對勁,她不喜歡浮夸的玫瑰,只喜歡這種小小的常用來做邊角料裝飾花束的花。
放著也是放著,曹笙還是決定打開快件,里面裝著的是一封信和幾張照片。曹笙打開信件,是書寫十分有力的瘦體字。
“情況順利的話這封信會在五月二十號送達,當你在看信時我正隨著漁船飄在渤海上,跟隨漁民魯大叔一家進行休漁期前的最后捕撈。我給你寄了些照片,是我們分開后我在旅行這一路上拍下來的,雖然現代很少有人會把拍的照片洗出來,不過這樣做還是很有儀式感的。
尤其是想和遠隔千里的人分享時,實體照片顯得真摯。
我們萍水相逢,本不該說那些過于親密的話,但我很想你。上次見面許多話沒有說盡,匆忙的跑掉了,希望你萬萬不要誤會。不知道何時會見面,是不是還能見面。希望下次見到的時候,能夠把話說完,能夠知曉彼此的心聲。
今天的日子不過是商家宣傳而成的噱頭,但我仍舊希望你快樂,送花顯得俗套普通,因此我選了你愛的滿天星,和照片放在一起拍照的時候不會過于艷麗。
希望我們能再見,希望你還記得我。
順祝康寧。”
照片拍的極美,各處的風景都有,無論取景還是濾鏡都是曹笙十分喜歡的感覺。
剛才還和化妝師聊著喜歡的人,那個她不知道名字的神秘心上人就給她送來了禮物。從收件地址上看寫的是集團,前臺簽注了轉收,因此才得以找到她。
雖然他應當不知道曹笙的心思,可絲毫不影響曹笙感覺自己被愛意包圍著,尤其是那句“但我很想你”蘇到了曹笙的心中。這正是她想要得到的回應,來自于那個人的思想,來自于千里之外的赤誠回音。
她珍而重之地把相片和信放到絲絨袋子里裝好,那本來是用來裝她的墨鏡的,如今墨鏡被隨手扔到包里,相比之下已經不配擁有地位。
第二次彩排即將開始,有兩位嘉賓同時到達,曹笙將和他們一起走場。雖然在臺上出了一些小狀況,有位嘉賓的嗓子有些啞,在路演現場喊的太用力。可曹笙完全不在意,她的心中早就被愛填滿。
就連讀起稿子來,都帶著滿滿的幸福。
“要說我自己。我雖然已年過30,還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拿著一枚鉆戒說“嫁給我吧”。我等啊等啊等啊等,等得三鮮面鋪子都關門了,還沒見著一個人。
不過總的來說,也沒有什么遺憾的。
我從小對求婚場景的幻想里,從來就沒有鉆戒這種東西。就一帥哥,和我。我們都才華橫溢桀驁不馴武功蓋世,所以我們彼此愛之入骨,又由于我們都剛愎自用頑固不化唯我獨尊,所以我們又對彼此恨之入骨。
由于這種愛之入骨又恨之入骨的悖論,我們今天愛得風清月白。明天又恨得雞飛蛋打。終于,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在一場翻天覆地的大爭吵當中,他,突然,一把抱住我,說,嫁給我吧。
我對這個幻想是如此鐘情,以至于都忘了在其中插入一個他掏出一顆三克拉大戒指的情節,可見女人一激動,就變得愚蠢。
后來,我想,愚蠢也好,聰明也好,反正不過是幻想。
如今我30了,不再充滿幻想。什么金門大橋,什么溫馨山頂,什么風雨交加,甚至什么三個月工資的鉆戒,所需要發生的全部,不過是一個男人,我,和一家三鮮面館子。
他抬起油乎乎的嘴,說:要不去領個證吧。
然后一口把面唆了進去。
然后就是一番分不清誰是誰也無所謂誰是誰的觥羹交錯。
然后就有了掛著鼻涕到處晃的小不點們。”——出自劉瑜《送你一顆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