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玲,別哭,有話慢慢說,來,跟孩子上車,我?guī)銈內(nèi)ノ壹搖!?p> 金鳳沒有想到,李玲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她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當(dāng)年,她可是學(xué)校的校花,人長的漂亮,性格外向,開朗樂觀,今天的她,和當(dāng)年判若兩人。
金鳳慢慢的蹬著三輪車,仔細(xì)的聽著李玲講述著她這些年的經(jīng)歷。
她這破舊的三輪車,再坐上兩個人,“嘎吱嘎吱”的直響,金鳳盡管用盡全身的力氣蹬著車,車子還是慢吞吞的向前挪動著。
坐在車上的李玲,摟著女兒,全然沒顧得金鳳多么吃力,她喋喋不休的講述著她的故事,好像見到了親人一般。
原來,李玲在二十歲那年,去BJ的一個飯店當(dāng)服務(wù)員,雖然她沒什么文化,仗著人長的漂亮,語言表達(dá)能力強(qiáng),很快就晉升到領(lǐng)班,而且,飯店的經(jīng)理也好像挺喜歡她,總是人前人后的夸獎她,當(dāng)時的李玲,正是情迷心智的年齡,竟然不知不覺的想入非非,她完全不在乎他是個有婦之夫,只覺得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特別的開心,快樂。
“我最后悔的是,給他生了個兒子!當(dāng)年,他信誓旦旦的說,只要我能給他生個兒子,他就和他老婆離婚,娶我,我竟然傻傻的相信了他的話。”
“那后來呢?”金鳳喘著粗氣,插了句嘴,表示她正在認(rèn)真的聽著李玲的故事。
“后來孩子出生了,真的是個男孩,可他沒等我出滿月,冷冷的甩給我兩萬塊錢,竟把孩子抱走了,對我,像個陌生人一樣,嚇唬我不要糾纏我,說我和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互不相欠!”
金鳳心頭一緊,暗罵:“天下竟有這種人,畜生不如!”
“后來……”李玲停頓了一下,“為了能看到我的兒子,我在他的鄰居家做了幾年保姆,偷偷的看著他老婆抱著我兒子出來進(jìn)去的,他老婆根本不認(rèn)識我,我抱著鄰居家的小孩假裝接近她,后來熟悉點(diǎn)了,找個借口,終于能親手抱抱我的兒子了,那一刻,我真想抱著我的兒子跑掉,又害怕他不會饒了我,輕則一頓毒打,重則會要了我的命!”
金鳳鼻子一酸,眼淚差點(diǎn)掉下來,總覺得自己的命不好,沒想到李玲的命比我還慘。
“所有人都知道我未婚先孕,生過孩子,被別人甩了,稍微中意點(diǎn)的,不愿意娶我,歪瓜裂棗的,我也看不上,三十歲了,才找了個賣水果的對象,人長得一般,做個小買賣,能養(yǎng)家糊口,日子倒也過得去,可這人要是命不好,什么倒霉的事都遇得上,就在前年冬天,那天正下著大霧,我不讓他出去了,他偏不聽,剛到馬路上,就被車撞了,等我知道信兒趕到醫(yī)院,人就走了!”
“唉!你這命也是真夠苦的!”金鳳哽咽著。她心頭的那塊傷疤,像是猛的被人撕開,涔涔淌血!
“是呀!我們娘倆,在城里活不下去了,想著回到農(nóng)村,種點(diǎn)地,或是上個班,開支比在城里小,勉強(qiáng)能活下去,可是我的父母去世的早,我最小,四個哥哥都顧著自個兒的日子,誰管我呀,嫂子們也都瞧不起我,父母的老宅,被我四哥翻蓋新房,不肯騰出一間讓我們娘倆容身,我只能帶著孩子在村里租房住,這不是過年了,帶著孩子趕集,給她買身新衣服,大人怎么著都行,孩子不能太委屈了。”
李玲越說越傷心,金鳳越聽越難過,不知不覺,來到老宅門外。“李玲,咱們到家了,你要是不嫌棄,今年跟孩子就在我家過年吧,我家人多,熱鬧。”
“這,這是你家?”李玲有些疑惑的看看金鳳,有瞅瞅老宅。
“對,這就是我家,怎么了?,是不是房子太舊了。”
“不,不是,我好像做夢夢到過這里,沒錯,是真的夢到過,可是我真的沒來過這。”李玲認(rèn)真的說。
“是嗎,那也許你和這里有緣。”金鳳笑笑,她沒有在意李玲的話。
“鳳,你這孩子,讓我說你什么好呢!媽知道你心軟,善良,可咱這不是收容所,也不是福利院,那個傻子,也不知道是誰家的,就賴在這不走了,白白養(yǎng)著她,要不是啟明送來一萬塊錢,咱們這年都過不去,這又平白的添了兩口人,要我說,你也別顧得什么同學(xué)不同學(xué)的,可別讓她們娘倆住在這,再者說了,咱這也沒地方住,這大過年的,她好幾個哥哥嫂子都不管她,你可別攬這業(yè),看你那個同學(xué),別看四十來歲的人了,長著一臉狐媚樣,那眼珠子都會說話,咱們都是老實(shí)巴交的,跟她不是一路人!”金鳳母親一聽說李玲娘倆要住在這,趕緊把金鳳拉到一邊,絮絮叨叨,話里話外,極力反對金鳳把她們留下。
金鳳覺得奇怪,母親雖說愛嘮叨,可是個熱心的人,看到別人遇到了難事,她就會跟著著急,也很隨和,跟誰都聊的上來,即使是那個傻女人住在這,她也沒這么反對過,怎么今天對李玲確是這個態(tài)度呢?
“哦,媽,她們娘倆有地方住,不住咱這,這不是明天三十了嗎,和咱們一起過年,就為圖個熱鬧。”金鳳解釋到,她看到李玲正哄著女兒和天宇在院子里玩,不停的朝屋里張望,趕緊朝母親擺擺手,示意她不要露出聲色,同學(xué)好不容易見面了,住兩天就住兩天吧,母親要是總耷拉著臉,李玲又精,不會看不出來的,也顯得自己對同學(xué)太冷漠了。
聽說李玲和金鳳,啟明都是同學(xué),谷阿姨到是顯得挺高興,和李玲聊得很開心。
“哈哈,我就喜歡像你這樣愛說愛笑的孩子,我也愛說,我兒子啟明不隨我,不愛說話,……”谷阿姨和李玲就像是多年沒見面的忘年交,兩個人有說有笑,就好像屋里有好幾個人在說話,金鳳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她們,心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酸酸的。
李玲是那種見面熟的人,不管多陌生,聊五分鐘就熟了,當(dāng)她知道黃啟明現(xiàn)在是醫(yī)院的主任醫(yī)師,眼前的這位和自己很投緣的老婦人是黃啟明的母親,她的心中閃過一絲竊喜。不斷的提及黃啟明當(dāng)年上學(xué)時的事。
“阿姨,你知道嗎?我和啟明初中三年都在一個班,而且還是三年的同桌,對他,我太熟悉了,我們倆有好多有趣的故事,我和您講講……”
金鳳站在旁邊,越聽心里越不舒服,李玲怎么這樣,真是口無遮攔,胡說八道,好多事根本就是她信口編出來的,還初中三年都是同學(xué),她初三根本都沒上!她不由自主的瞪了李玲兩眼,而李玲呢,好像根本都沒看到她似的,仍然繪聲繪色的講著。
谷阿姨倒是聽著蠻有興趣的,高興的拉著李玲的手,說到:“哎呀,我和啟明分開好幾十年,就想知道他小時候的事,你說的這些,金鳳都沒和我說過,金鳳這孩子也不愛說,要不是今天遇到你,我還不知道到啟明小時候這么有趣兒。”
“阿姨,”李玲瞟了一眼金鳳,神秘的小聲說,“您別怪金鳳,她不知道啟明的這些事,上學(xué)的時候,她就知道認(rèn)真學(xué)習(xí),沒關(guān)注過身邊的同學(xué)在做什么,實(shí)話和您說,我和啟明上學(xué)的時候,互相都有那個意思,他還偷偷的給我寫過紙條呢……”
金鳳的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心中暗想:“這不可能吧!啟明怎么會暗戀李玲!這是絕不可能的!他和李玲的性格,天壤之別,啟明上學(xué)的時候,連課間休息的時候都在學(xué)習(xí),成績是全班第一,而李玲,作業(yè)沒有一次是自己完成的,都是我寫完后,她再匆匆忙忙抄襲,學(xué)習(xí)成績也是班里倒數(shù)的,啟明怎么會給她寫紙條!難道,難道,我對啟明,根本就不了解,難道這么多年,我只是一箱情愿!這么多年了,每當(dāng)回憶起啟明看我時的那種眼神,就會臉紅心跳,難道這都是我的錯覺!”
金鳳的心里,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亂,這么不是滋味,她偷偷的打量著李玲,見她雖然已年過四十,卻比同齡人要顯得年輕好多,盡管經(jīng)歷了那么多痛苦的事,臉上一點(diǎn)都看不出來,不得不承認(rèn),李玲確實(shí)比自己漂亮多了,濃黑的柳葉眉,漂亮的杏核眼,眼角上挑,更顯得十分嫵媚,高鼻梁,小嘴,瓜子臉,皮膚白皙,不愧是當(dāng)年的校花,美人遲暮,一點(diǎn)不假。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許是自己太高估了黃啟明,把他看得冰清玉潔,完美無瑕,凡塵不染,他也是人呢,準(zhǔn)確的說也是男人,怎么會對身邊的漂亮女人視而不見呢,何況當(dāng)年他正是個青春懵懂的大男孩,而同桌的李玲,又是那么漂亮,可愛。
周圍噼里啪啦的響起了鞭炮聲,金鳳似從夢中驚醒,谷阿姨和李玲聊的正濃,誰也沒有注意到她,金鳳心里一陣酸楚,也罷,一切確原來都是夢境,暗叫自己的名字,“金鳳,醒醒吧,過去的都過去了,不要再想,面對現(xiàn)實(shí),好好活下去!”
“李玲,晚上再和谷阿姨聊,幫我包餃子吧,不要想過去不開心的事了,今年就和我們一起過年,開開心心的,多好。”金鳳招呼著李玲,好像也是在勸說自己。
“金鳳,明年是2013年了,你都四十二了吧?”李玲邊包著餃子,邊劃拉著她的智能手機(jī)。
“可不是嗎,咱倆同歲,好像還是小孩呢,一晃都快老了。”金鳳麻利的搟著餃子皮,她忽然間覺得有些累了,想盡快的吃完年夜飯,趕緊休息。
“這么說啟明也四十二了,”“對對,啟明八月十五生日。”谷阿姨插話到。
“我想給啟明打個電話,祝他新年快樂,咦,金鳳,我這手機(jī)怎么沒信號,是不是壞了,借你的用一下。”李玲不停的劃著手機(jī),手里的餃子皮已經(jīng)被她攢成一個面球。
“這房子一到晚上就沒信號!
”金鳳回應(yīng)了一句,說實(shí)話,金鳳對李玲好像有點(diǎn)反感,她在心里不停的勸自己,“金鳳,別這么小心眼,李玲和你是最好的同學(xué),就當(dāng)從來沒遇到過黃啟明,大過年的,應(yīng)該高興,別讓自己的情緒影響別人。”
“沒信號!這房子好奇怪!”李玲不由得環(huán)顧著屋子四周,“呀,這房子好像很多年了吧?看著有點(diǎn)恐怖!”
誰也沒說話,金鳳母親氣的瞪了李玲一眼,不知為什么,她從心里討厭她,別看她長得挺漂亮,真不叫人待見,還不如那個長得很丑的吳瓊呢。連谷阿姨都覺得李玲的話有點(diǎn)過分。
大年初一,吃完早飯,金鳳母親和谷阿姨在屋里聊著天,李玲在旁邊不停的插嘴,咯咯笑著,金鳳默默的收拾著房間,傻女人往暖氣爐里填著木塊,屋子里燒的暖烘烘的,常耕大叔一早就出去了,說晚輩們會去他家拜年,他得回家應(yīng)酬著。最開心的是天宇和李玲的女兒桃桃,大早晨的倆孩子就在院子里開心的蹦蹦跳跳的,“小孩見小孩親,想想咱們小時候,不也是這樣,一晃就都老了。”谷阿姨見金鳳母親今天不太愛說話,轉(zhuǎn)頭看著窗外的孩子們,找點(diǎn)話題。
“奶奶,叔叔來了!”天宇忽然大聲喊起來。
“啟明來了?”谷阿姨趕緊站起身,身體晃了兩下,蹣跚著跑了出去。
來的人真是黃啟明,他剛把車停下來,天宇就認(rèn)出他的車,朝屋里喊了一聲,歡快的跑向車子,桃桃也跟著跑了過去。
“叔叔,我?guī)湍隳脰|西。”黃啟明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拿下車,見天宇跑過來,趕緊遞給他一個盒子,“來,天宇,拿著,這是你的新文具。”
“謝謝叔叔。”天宇高興的抱著盒子,又去拿放在地上的一個食品兜。
“叔叔,我也幫你拿。”桃桃見天宇有了新年禮物,忙學(xué)著天宇的口吻說到,像只小麻雀一樣蹦到黃啟明身邊。
“這個小姑娘是誰呀?”黃啟明微笑著打量著桃桃,看著有幾分眼熟,不認(rèn)識,隨手拿了一袋糖,“來,小姑娘,這個你拿著。”
桃桃伸著兩只小手,把糖接過來,緊緊的抱在懷里,像得了寶貝一樣,好長時間了,除了母親,沒有人這么微笑著跟她說話,還送她禮物。
谷阿姨這時已經(jīng)到了大門外,啟明緊走幾步,叫了聲“媽”,迅速的朝院子里看了一眼,見金鳳和她母親也迎了出來,趕緊問候到,“阿姨,過年挺好的?我來看你們來了。”
“挺好,挺好的,你們也好,”金鳳母親趕緊笑吟吟答應(yīng)著,“快進(jìn)屋吧,怪冷的,怎么孩子和他媽沒來?”
谷阿姨和金鳳母親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問到,倆人相視一笑,真是太默契了。
“她們在市里呢,我在區(qū)醫(yī)院值班,離這也近,下班就順便過來看看,一會兒就回市里。”
谷阿姨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每次見到啟明,最不愛聽的就是這句“待一會就得走”,而啟明呢,好像是句口頭禪了,每次都這樣說。
說著話,剛要進(jìn)屋,黃啟明和金鳳對視了一眼,目光從她的臉上劃過,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李玲,就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