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黃之夫稱之為光啟先生的人姓黃，名承業(yè)(yè)，是黃之夫本家，不過(guò)除了幕僚這層身份，也沒(méi)有其他的關(guān)(guān)系。他聽(tīng)到黃之夫這么問(wèn)，蹙著眉頭說(shuō)道：“讓哪一邊滿意都很難，何況讓兩邊都滿意啊，東翁！”

　　被黃之夫稱為永言先生的則姓蘇，名同濟(jì)(jì)，乃是蘇州本地人士。他提出來(lái)的讓兩邊滿意，當(dāng)(dāng)然要做進(jìn)(jìn)一步的解釋了：“發(fā)(fā)生如此駭人聽(tīng)聞的事情，政務(wù)(wù)院會(huì)(huì)動(dòng)(dòng)怒那是一定的。但是官家恐怕會(huì)(huì)更加震怒啊！大宋這十來(lái)年在政務(wù)(wù)院的操持之下一直都很平穩(wěn)(wěn)，國(guó)力也蒸蒸日上，雖然政務(wù)(wù)院的相公們對(duì)(duì)監(jiān)(jiān)稅司一事很抵觸，但是發(fā)(fā)生了這樣的事情，怎么都讓政務(wù)(wù)院臉上很難看。”

　　蘇同濟(jì)(jì)不待其他人說(shuō)話，緊接著又說(shuō)道：“而監(jiān)(jiān)稅司是官家親自下中旨派出來(lái)的，目的就是要給宮內(nèi)(nèi)增加進(jìn)(jìn)項(xiàng)(xiàng)，結(jié)(jié)果還沒(méi)開(kāi)張，就被織戶們給攪和了。官家已經(jīng)(jīng)親政，監(jiān)(jiān)稅司可以說(shuō)是他發(fā)(fā)布的第一個(gè)(gè)政令，結(jié)(jié)果鬧成了這樣，怕是不好收?qǐng)靄。　?p>　　黃之夫立即點(diǎn)(diǎn)頭：“是啊，兩大之間難為小啊！現(xiàn)(xiàn)在我也不知道政務(wù)(wù)院的相公們是個(gè)(gè)什么意思，更不清楚官家是個(gè)(gè)什么態(tài)(tài)度。這案子確實(shí)(shí)不好辦理。”

　　黃之夫隨即就抬頭看著三位幕僚，扯著嘴角算是笑了一下：“不過(guò)，我請(qǐng)(qǐng)三位先生過(guò)來(lái)，就是要解決這個(gè)(gè)讓人頭痛之急的難題的，所以，還得靠三位先生多多獻(xiàn)(xiàn)計(jì)(jì)啊！”

　　三人也不推辭，黃承業(yè)(yè)當(dāng)(dāng)先說(shuō)道：“東翁，我覺(jué)得這個(gè)(gè)案子，還是按照政務(wù)(wù)院這邊的意思辦理吧！”

　　蘇同濟(jì)(jì)當(dāng)(dāng)即反口問(wèn)道：“政務(wù)(wù)院的意思？政務(wù)(wù)院有什么意思？上午發(fā)(fā)生的事情，哪怕八百里加急上報(bào)(bào)，眼下都還沒(méi)到京城呢！”

　　黃承業(yè)(yè)輕輕說(shuō)道：“當(dāng)(dāng)初政務(wù)(wù)院反對(duì)(duì)官家派駐監(jiān)(jiān)稅司，就是政務(wù)(wù)院的態(tài)(tài)度，相信也是政務(wù)(wù)院相公們一致的態(tài)(tài)度。”

　　黃之夫聞言，剛展開(kāi)的眉毛再次蹙到了一起：“話是這么說(shuō)沒(méi)錯(cuò)(cuò)，但是此一時(shí)(shí)彼一時(shí)(shí)，當(dāng)(dāng)時(shí)(shí)政務(wù)(wù)院不同意那是當(dāng)(dāng)時(shí)(shí)，后來(lái)官家下中旨，政務(wù)(wù)院按理是可以封駁的，這不是也沒(méi)封駁嗎？”

　　黃承業(yè)(yè)聽(tīng)黃之夫這么一說(shuō)，再次解釋道：“政務(wù)(wù)院對(duì)(duì)監(jiān)(jiān)稅司這種不受政務(wù)(wù)院控制的衙門(mén)，當(dāng)(dāng)然會(huì)(huì)天然抵制。但是一則這時(shí)(shí)官家親政之后第一次發(fā)(fā)布的命令，二來(lái)聽(tīng)說(shuō)官家因?yàn)櫬藭r(shí)(shí)跟政務(wù)(wù)院的相公們鬧了別扭。說(shuō)是如果不拍監(jiān)(jiān)稅司，那就派皇城司來(lái)，而且監(jiān)(jiān)稅司的目的也是為了給宮內(nèi)(nèi)增加點(diǎn)(diǎn)進(jìn)(jìn)項(xiàng)(xiàng)，給大婚不久的皇后添點(diǎn)(diǎn)首飾，所以政務(wù)(wù)院才松了口的。”

　　蘇同濟(jì)(jì)搖搖頭：“既然大家都知道政務(wù)(wù)院是不支持這監(jiān)(jiān)稅司的，如果眼下的處置按照政務(wù)(wù)院的辦法去處理，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給官家造成更大的隔閡，從而真的派皇城司過(guò)來(lái)？”

　　也不怪三個(gè)(gè)人在這個(gè)(gè)問(wèn)題上如此糾結(jié)(jié)。

　　最關(guān)(guān)鍵的還是，當(dāng)(dāng)初世祖皇帝對(duì)(duì)職權(quán)(quán)進(jìn)(jìn)行了重新厘定，比如將中書(shū)直接改成了政務(wù)(wù)院，以前的宰執(zhí)(zhí)“同中書(shū)門(mén)下平章事”改成了政務(wù)(wù)使，將副相“參知政事”改成了政務(wù)(wù)副使，統(tǒng)(tǒng)領(lǐng)(lǐng)文官，樞密院則未做改動(dòng)(dòng)，仍然統(tǒng)(tǒng)領(lǐng)(lǐng)全國(guó)武將。

　　三司使則打破了以前作為“計(jì)(jì)相”的傳統(tǒng)(tǒng)，直接由政務(wù)(wù)院統(tǒng)(tǒng)領(lǐng)(lǐng)。

　　政務(wù)(wù)院之中設(shè)(shè)一政務(wù)(wù)使，四副使，六部及三司使均由政務(wù)(wù)院統(tǒng)(tǒng)領(lǐng)(lǐng)，樞密院獨(dú)(dú)立于外，兩院直接向皇帝負(fù)(fù)責(zé)(zé)。

　　同時(shí)(shí)還設(shè)(shè)立了科學(xué)(xué)院，全稱“大宋皇家科學(xué)(xué)院”，亦是直接向皇帝負(fù)(fù)責(zé)(zé)的。

　　當(dāng)(dāng)然，科學(xué)(xué)院主要是主持科研工程，如蒸汽機(jī)(jī)、黑火藥、火槍及火炮都是由科學(xué)(xué)院研發(fā)(fā)的，而且經(jīng)(jīng)過(guò)多年的長(zhǎng)足發(fā)(fā)展，里邊時(shí)(shí)不時(shí)(shí)的就有好東西出來(lái)。

　　雖然不收政務(wù)(wù)院和樞密院管轄，但是里邊流出來(lái)的好東西，都是改善國(guó)計(jì)(jì)民生，增強(qiáng)(qiáng)軍備的好東西，因此雖然職級(jí)(jí)相差很遠(yuǎn)(yuǎn)，卻能得到政務(wù)(wù)院和樞密院的尊重。

　　在世祖時(shí)(shí)期，因大肆征伐，且世祖雄才大略，能鎮(zhèn)(zhèn)得住兩院，兩院加上科學(xué)(xué)院都在皇帝的統(tǒng)(tǒng)領(lǐng)(lǐng)下，齊心協(xié)(xié)力，將北方的宿敵遼國(guó)直接滅國(guó)，以前的敵人從此成為了大宋鐵蹄之下的安分牧民。

　　之后就慢慢失衡了。

　　雖然軍備的必要性仍然存在，但是相較于之前的惡劣環(huán)(huán)境，已經(jīng)(jīng)好了太多，而一旦承平，軍事力量就是去了大舞臺(tái)(tái)，文官們接過(guò)了權(quán)(quán)力的交接棒，開(kāi)始民生治理。

　　世祖駕崩之前，文官對(duì)(duì)武將的優(yōu)(yōu)勢(shì)還不明顯，到了仁宗朝時(shí)(shí)，一切就大不一樣了。

　　仁宗性情寬和，遠(yuǎn)(yuǎn)不如世祖一般殘酷。

　　且他在自身能力上，確實(shí)(shí)只是中人之姿，遠(yuǎn)(yuǎn)遠(yuǎn)(yuǎn)比不上世祖一般雄才大略，所以在治國(guó)理政上，大部分的政務(wù)(wù)都逐漸向政務(wù)(wù)院這邊傾斜。

　　又加上仁宗子嗣艱難，仁宗的心思大多在后宮之上，隨著政務(wù)(wù)院處理國(guó)政上越來(lái)越成熟，仁宗一個(gè)(gè)生長(zhǎng)在后宮之中的人，也無(wú)法跟在官場(chǎng)沉浮了幾十載的老油條們爭(zhēng)斗，國(guó)政便逐漸把持在了政務(wù)(wù)院手中。

　　到后來(lái)仁宗以五十三歲高齡誕下皇子，即當(dāng)(dāng)今的天子趙曙，便將政務(wù)(wù)悉心交付政務(wù)(wù)院，一心教導(dǎo)(dǎo)趙曙。

　　等趙曙七歲之時(shí)(shí)，仁宗雖然在五十五歲仍然誕下一子，卻身子終于撐不住，駕鶴西去，臨終前拖政務(wù)(wù)院好好輔佐新皇，到現(xiàn)(xiàn)在已有十三年。

　　趙曙也從七歲成長(zhǎng)到了二十歲，終于可以大婚親政。

　　然而，這十三年之間，由于趙禎臨死之前并未將趙曙的生母安排輔理國(guó)政，他的皇后又走得比他還早，趙曙實(shí)(shí)際上是在文官們的教導(dǎo)(dǎo)下長(zhǎng)大的。

　　而沒(méi)有了宮中牽制的政務(wù)(wù)院則趁機(jī)(jī)不斷擴(kuò)(kuò)大自己的權(quán)(quán)勢(shì)。

　　到趙曙親政之時(shí)(shí)，已經(jīng)(jīng)發(fā)(fā)展到三品以下官員均有政務(wù)(wù)院任命，三品以上則由政務(wù)(wù)院推選，皇帝御批！

　　甚至在武將的升遷問(wèn)題上，都由于樞密院失去了皇帝的強(qiáng)(qiáng)力支持逐步讓渡到了政務(wù)(wù)院的手中。

　　人事權(quán)(quán)力的喪失，讓皇權(quán)(quán)受到了極大的壓制。

　　而在財(cái)(cái)政問(wèn)題上，又由于當(dāng)(dāng)年的世祖深感于分封等對(duì)(duì)一國(guó)不利，直接定下祖制，后世子孫只享封號(hào)(hào)，不再享有封地稅收的支配權(quán)(quán)益，其生活保障全由新成立的車馬司負(fù)(fù)責(zé)(zé)，從皇室子弟之中挑選合適之人，充入車馬司，由車馬司來(lái)解決皇室子弟的生活問(wèn)題。

　　國(guó)家財(cái)(cái)政，即國(guó)庫(kù)，直接由三司負(fù)(fù)責(zé)(zé)，由政務(wù)(wù)院統(tǒng)(tǒng)一領(lǐng)(lǐng)導(dǎo)(dǎo)。

　　就是說(shuō)，眼下的大宋，皇帝依然崇高無(wú)比，但是實(shí)(shí)際的人事權(quán)(quán)力、財(cái)(cái)政權(quán)(quán)力等，都已經(jīng)(jīng)絕大部分移交到了政務(wù)(wù)院手中。

　　這也是為什么趙曙一旦親政，哪怕跟政務(wù)(wù)院撕破臉，也要派出一個(gè)(gè)所謂的監(jiān)(jiān)稅司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