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領命,嗒嗒嗒不顧形象地拎起裙角匆匆而去。
目送著晚照離開,除了玩世不恭顏澤以及神游天外的半夏,星辰閣里面余下的人心緒翻滾著,一個個態度又端正了些。
只是剛過去沒多久,廳子里面的主子們話都沒說上幾句,星辰閣的后門又“吱嘩”一聲,被人重重推了開來。
眾人不由扭頭望去,隔著窗紗和屏風隱隱約約看見有人一身狼狽的沖了進來。
李夢瀾怒極,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直跳。她低低罵了聲放肆后起身就進了后廳。然而待看清來人后,她就像被點了穴般愣在了那里。
很快李夢瀾回過神,反而飛快地鎮定了下來,皺著眉頭喝斥道:“晚照,不是讓你去找人嗎?到底發生了回事?”
剛剛那冒冒失失沖進來的居然是大夫人的貼身丫鬟晚照?
前廳的人心都癢了起來。
“夫人,我……”
晚照神色驚謊,一路趕回來的她連傘都來不及打,頭發衣裳已經被雨水打濕個通透,濕濕漉漉地粘在了窈窕的身子上,露出幾分春色。
幸好有紗窗和屏風嚴嚴實實遮住了前廳的目光,否則非羞得她上吊不可。
盡管如此,晚照忍不住又往屏風后躲了躲。她回了幾口氣,理了下思路這才飛快出聲。
“夫人,剛才奴婢才到二門,就接到二門婆子的消息。她說……她說李管事實際上早些天已經派人傳消息給您。”
李夢瀾心一跳,沉聲道:“早些天已經派人傳了消息?我怎么沒聽說……到底是什么消息?”
晚照臉色陰晴不定。
“李管事派人傳話說自己和隨行小童因為路上嚴重的暈船,感覺身體十分不適。迫不得已他倆只好在盈靈平原先下了船尋找大夫去,待他們身子好一點,他就會立即趕往南潭省夫人的娘家……”
暈船?
身子嚴重不適!
晚照后面絮絮叨叨的話,李夢蘭的話已經聽不見了。她腦子里反復地念叨這兩句話,越念后背越是發涼。
她是沒見過這個李管事,但到底是得力手下,總歸清楚記得這個人。
自她出嫁這十幾年來,李管事幾乎每年都替自己帶隊前往南潭娘家送禮或以及探望自己的家人,從來沒聽說過他有什么暈船的先例……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看著面前漲紅著臉縮著身子雙手不知所措地保護重點部位的晚照,李夢瀾不禁好笑又好氣。
她冷哼了一聲:“既然幾天前就收到了消息,前門為什么不及時通報?”
因為正廳里有外人,晚照有些難以啟齒。
“當時門人的小孫子病了,她急著回去照顧小孫子……再者往年也有過這樣先例,她也就覺得不算什么大事,因而沒有及時通報。”
她懊惱道:“要不是剛才門人恰好聽見奴婢吩咐其他人辦事,她或許還不會想起這一著。”
“這婆子……”
李夢瀾默然無語,良久后擺了擺手讓晚照先回去換身衣裳。
賞罰一個門人的事情,還用不著她堂堂一個偌大太師府的當家主母親自出手。
“六丫頭……”重新走回前廳的李夢瀾神情苦澀,“晚照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吧?”
“回大伯母,侄女大至聽到了。”
渾身濕透的晚照雖然羞得無地自容,卻也知道事情輕重緩急,剛才的話說得敞亮,盡管星辰閣外面雷雨交加,但廳里的人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李夢瀾點點頭。
“現在府里的情況已經明了。或許如六丫頭所說,凌云省發生的時疫已經傳到在我們府里了。”
“人命關天,時不我待。六丫頭你還有什么要補充的,趕緊說出來。大伯母立即吩咐府里上下照你說的辦。”
顧瑩點點頭,絞盡腦汁又匆匆補充了幾點,李夢瀾這才吩咐眾人領命而去。
砰砰砰……
久不作聲的顏澤忽然摘下腰間的玉佩,隨手敲了敲身邊的桌子,把還留在星辰閣里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李夢瀾尋聲一看,一雙鳳眼不禁微微一縮。
這敗家子,這玉佩哪能用來敲桌子?要是不小心碰掉一丁半點,豈不是招來大禍?
作為太傅夫人和太師府的當家主母,李夢瀾自是見多識廣。她一眼就認出了顏澤手里那“砰砰砰”用來敲桌子的玉佩,正是由珍稀無比的碧血翡翠精雕細琢而成。再看那玉佩四爪金龍的造型,估計還是皇族子弟專用,甚至是其身分的象征。
“話說本王冒昧上門打擾了貴府這么久,這來做什么的呢?”
顏澤神情有些茫然。
李夢瀾等人的嘴角都有些發抽。
拜托,說這句話的時候你臉上裝出的神情能不能認真一點,裝的再像一點點?讓人一眼就看出這是在睜眼說瞎話,這算什么?
不過身份真是好東西,盡管明知他在扯謊,李夢瀾一眾人也不好拆穿,還得硬著頭皮附和。
演技拙劣的顏澤卻是不管,他漫不經心把手里的玉佩往桌子上一拋,盡管桌上鋪著厚厚的汐錦,然而“砰”沉悶的一聲還是震得眾人心都一跳,生怕那玉佩就此碎成幾塊。
他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黯然神傷地看著外面瀑布般的雨簾,說道:“雖然看起來是老天有意留本王,但本王一直是個有氣男兒,豈能因兒女私情困住手腳。看來本王也該起身回去擔當自己的責任了……”
兒女私情?
李夢蘭聽得莫名其妙,卻本能地感到一絲絲的心驚肉跳。雖然巴不得這家伙趕緊抬腳走人,然而作為女主人,她嘴上還是得出言挽留。
“殿下請留步,天下這么大的雨,即便殿下有要事在身,也不防暫待片刻喝杯府里的茶水,等雨勢稍微小點再走也不遲。”
聽著這些違心的挽留,顏澤眼角都沒給李夢蘭這太傅夫人一個。他自顧自地指得那個桌上的玉佩說道:“這玉佩就留在太師傅給六姑娘吧!姑娘要有什么事,或者還有什么防疫方面的建議想法,可以隨時派人拿這個玉佩到護國公府或者五王子府找本……郡王。本郡王必定鼎力相助。”
李夢瀾聽得目瞪口呆正想開口婉言拒絕。只是沒待她開口,白泉已經幾步蹦跳過來,飛快地把桌上的玉佩攥在了手里。
她揚一臉燦爛的笑容,笑道:“好漂亮的玉佩,是殿下您給我們姑娘的賠罪之禮嗎?回頭你不會再搶我們姑娘的鋪子了吧?”
好個機靈的丫頭。
李夢瀾原本拒絕的話就沒說出來,她贊賞地看了幾眼顧瑩這一直不起眼的貼身丫頭。
只要不給其他人落下太師府的女兒私相授予的名聲,愛誰誰,愛送什么就送什么,她才不管。
繃著張死人臉的顏澤抬手郁悶地指著白泉,指了半天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他看了看窗外如注的雨幕,一甩衣袖帶著一臉古怪笑意的柳二徑直地走了。
待顏澤走遠,左廳里的顧盈才出聲,她說道:“大伯母,大家還是盡快回自己的院子,沒事別隨便出來。在這期間保持個人衛生十分重要,要不您還是吩咐一下,近期的一切聚會特別紅白喜事都從簡甚至取消了吧。”
“好。就聽六丫頭你的。”
李夢瀾剛答完,忽然她一激靈,連忙扭頭看向顧海。
顧海觀其形知其意,立即應道:“六姑娘說的有理。夫人,要不老奴立即派人持家令前往星落老家,責令立即取消老家三叔祖七十壽辰?今年情況特殊,或許待明年甚至后年府里再專門給他老人家重新補上一個盛大風光的壽宴。”
“不過這樣的話……”顧海彎了彎腰,恭敬道:“可能屆時需要老爺夫人或者老太師親自出面前往星落安撫叔祖他老人家了……”
李夢蘭哭笑不得,揮手打斷了他。
“老家的三叔祖七十壽辰是一回事,但眼下有個更重要的壽宴,更值得我們太師府注意。”
顧海遲疑了一下,腦海飛快地轉了幾圈,很快嚇得大汗淋漓。他遲疑道:“夫人……您說的是太后娘娘的壽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