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的小公子得了麻風病已經快不行了”
:“什么麻風病我可聽說他是當街調戲了澹臺家的二小姐,被他身旁的一位公子給打成重傷的。”
:“胡說,澹臺家的二小姐本來就與葉家有婚約,他怎么會調戲自己的未婚妻?”
夜,燈火通明的通心院中,青銅鼎爐,煙霧升騰,兩排燃燒的燭臺,火焰簌簌。
院中,一名身穿黑緞錦袍的中年男子長身而立,面容威嚴,黑緞上繡著一只惟妙惟肖的墨黑麒麟,隨著他無形流露出的氣勢,竟然與他容為一體,散發(fā)出攝人之感。
只是此時的他,臉色沉寧,眼中隱隱有兇厲之氣閃過。
在他面前的床塌上,一名約么十五六歲的少年渾身赤裸,盤膝而坐,蒼白的臉上雙目緊閉,一抹淡淡的黑色出現在他的眉心,形成一朵黑霧,遮擋住了他的命宮,竟然已有了一股灰色的死氣,這股死氣縈繞在他臉部,隱隱有擴散的趨勢。
在他身旁,一名麻衣老者手持招魂幡,幡身上散發(fā)出柔和的白光,如同一盞燈燭,指引著魂魄行走的道路,手中招魂幡連連揮動,老者口中低低唱著:“魂魄歸來,魂魄歸來,小少爺,陰間路不好走,別走太遠,快些回來,快些回來。”
隨著他的揮舞,招魂幡上的光芒也愈發(fā)明亮,老者抬頭,月黑夜,烏云密布,遮擋月光,他的聲音也越發(fā)急促,語氣也不似先前那般柔和,到最后更是開始催促起來。
:“魂魄歸來,魂魄歸來,小少爺,快,快,在不歸位就來不及了,”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子時三更,平安無事,一聲梆響,駭的老者臉色巨變,他猛的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面前一面八卦銅鏡上,天色開始發(fā)生變化烏云散去,明月當空,銅鏡光芒連閃,竟是將二魂六魄罩在其中,讓他們無法潰散。
做完這一切,老者臉色一白,一下子坐在地上,整個人瞬間蒼老了十歲,他重重嘆息一聲,然后轉頭對著中年男子道,:“這都是命!家主節(jié)哀順變……”
聽到這里,中年男子像是被抽去渾身氣力,緊握的拳也無力的松開,他的眼中流露出一股濃濃的悲意,看著老者充滿了不甘的問道:“難道就真的毫無辦法了么?”
見中年男子悲傷,老者羞愧的搖搖頭,面露不忍道:“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主命脈,七魄主精氣,兩者和并便形成了一個人的靈魂,魂魄離體,人的靈魂便是殘缺的,小公子的二魂六魄,早早歸位,但唯獨只有主魂遍尋無蹤,而這主魂卻恰好是三魂七魄之首,命魂無蹤,其余二魂七魄聚首也很快便會消散。如今時辰已過,魂魄在無黑云遮擋,不久便會到地府輪回去了。”
:“即便二魂七魄聚首,也在無其他手段留下他么?中年男子眼露希冀,存著最后一絲僥幸。”
麻衣老者苦笑搖頭,:“即便強行留下若無魂魄主導,也只能是一具軀殼而已,日后癡癡傻傻,既無七情六欲,也無愛恨喜憎,唯有肉身飄蕩在人間,冷暖不知。”
說到這里老者微躬身體向中年人行了一禮,幽幽嘆道:“是去是留,全憑家主定奪。”
中年男子表情凝滯,看著床榻上的少年,緩緩閉上雙眼,良久,當安魂香即將燃盡,夜風吹散最后一縷煙絲,中年男子猛的睜開雙眼,他的眼睛猶如最熾烈的太陽,在黑夜中熊熊燃燒,一掌,將盛放貢品的桌案擊的粉碎。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澹臺家,好一個澹臺家養(yǎng)出的好女兒,當真是不堪,勾三搭四,縱使情夫擊殺我兒,如此可恨,不抱此仇我葉天仇誓不為人!”
麻衣老者微微點頭,正當他探手想要掐滅銅鏡上最后一道白光,任由魂魄自行散去之時。
在中年男子先前站立的位置上,漂浮起一團朦朧的黃色,那團黃色如同燃燒后即將熄滅的殘燭,安靜的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
老者瞇起眼睛,輕咦一聲,當他仔細看后,頓時眼神大亮,急急踉蹌上前,一把用手將那團光芒護在掌心,:“上蒼保佑,命不該絕,命不該絕啊,家主快看,小公子在這”
葉家家主葉天仇同時便察覺到了異樣,他強行壓下已然沸騰到頂點的怒火,瞪視過去,枯槁的掌心之中,一團黃色光芒,乖巧的飄在那,似乎是察覺到有人在觀察他,微弱的光芒閃閃,在做著回應。
麻衣老者撫須笑道:“小公子生性柔和,自小母親便不在身邊,在同齡人中也少有玩伴,也導致了他極為向,懵懂之中卻還是本能的找到了自己的父親,習慣性的依偎在親人身旁,當真是,父子連心,血濃于水啊。”
葉天仇強忍著酸澀,聲音有些低道,:“魂魄既然都已歸位,還請墨老,快些救醒我兒,別在讓他受苦了。”
:“不急,要讓小公子魂魄歸位,還需要葉家主配合,麻衣老者卻搖頭,在葉天仇疑惑的目光中,緩緩解釋道”
:“但凡天道必然有其規(guī)律,魄若離體是為驚魂,驚了魂魄,白日定當渾渾噩噩,擔驚受怕,若離三魄則為走魂,一魂三魄離體,人便會進入假死當中,若魂魄無法即使歸位,輕則癡傻,重則死亡,而三魂七魄全都離體,則是必死之人才會有的征兆,此次招魂若不是借了天時,正巧碰上了百年難遇的月食之象,恐怕魂魄早已潰散,即便如此,小公子的魂魄因為離體過久已沾染了太多生氣,如若強行促使魂魄與肉體融合,一但肉身與魂魄出現排斥,那么魂魄將永遠無法歸位,只有成為孤魂野鬼,游蕩在世間。”
麻衣老者一指葉天仇,:“只有至親之人的精血為引,為魂魄作為媒介,隔絕生氣,才能與肉體完美結合,從而達到靈肉合一,恢復原本。”
葉天仇聽到這里,豪無廢話,指尖一劃一滴殷紅的精血便被他捏在指中,輕輕一彈,血滴落在那道主魂之上,頓時朦朧的黃色光點,光芒閃動,竟是將獻血容了進去。
在精血融入的一剎那,麻衣老者眼中光芒大亮一聲輕喝,雙手交疊,掌心朝外,他的口中唱道:“三魂聚頂,七魄歸一,三魂七魄,即刻歸位。”
一掌推出那團黃色光芒被送到八卦銅鏡中,鏡中,靜靜懸浮著的二魂七魄隨著黃色光芒的進入,居然瘋狂開始逃散,拼命朝著角落處躲去,似乎想要遠離開那團黃色光芒,光芒左支右奪一時間竟無法降服其余魂魄,眼看時間過去,其中一道魂魄開始變淡已然有了消散的跡象。
麻衣老者注視著鏡中,眉頭緊鎖,與他預料的不差,魂魄與肉體果然出現了排斥的現象,此時他必須要出手一指點出落在銅鏡之上,鏡身上光芒大亮,那些逃竄的魂魄頓時像是被束縛住了一般,無法動彈,黃色光芒見此,身上光芒連閃,很快便來到一團魂魄前,光芒一閃便將其吸收入內,隨著他身上散發(fā)出葉天仇的精血氣息,只一瞬,魂魄便很好的與他融合,隨著他逐一融合了其他魂魄,黃色魂魄身上氣息逐漸凝實。
麻衣老者點點頭,他將銅鏡握持在手中,腳上一個錯步便來到床塌上的少年身前,他一手并攏雙指附在銅鏡背部,將鏡面貼在少年額頭之上,一聲輕喝,銅鏡光華閃耀,其中一團橙黃色的光芒,瞬間便沒入少年天靈蓋中。
床榻上的少年悶哼一聲,緩緩睜開眼睛,他的臉色蒼白,單薄的身體,因為自小不適合習武而有些柔弱,一陣眩暈感襲來,他的身體晃了晃便向一旁倒去,卻進入到一個寬闊的胸膛中。
葉天仇抱著兒子,一晚上的大喜大悲讓他身心極為疲憊,聲音低沉的道:“回來便好,男子漢大丈夫,拿的起放的下,有為父為你做主,定會為你討回一個公道。”
:“父親不必為了孩兒就與詹譚家決裂,那會對您和葉家很不利,”一道柔弱蒼白的聲音響起,葉鋒躺在父親懷中,緩緩開口。
麻衣老者咳了兩聲,有些憐惜的看了葉鋒一眼,贊同道,:“小公子受此大難還能保持本心,為家主考慮,由此可見心性之純良”
同時他又把頭對向葉天仇,:“小公子的仇固然要報,但卻不是此時,如今的澹臺家可為是今非昔比,自從南臨仙路門派大比之后,澹臺家長女澹臺月便一飛沖天,臨江書院更是大力栽培她,如今她在臨江書院的影響力,以及她的個人實力已經達到了一個難以揣摩的地步,臨江書院臨江仙,一指凡塵坐望天。這兩人便是南臨仙路年輕一代的最強代名詞。
此時冒然與澹臺家為敵,恐怕,我葉家承受不起澹臺家的報復啊,跟何況,青山城還有一個賀連家,一直在旁虎視眈眈。”
葉天仇一揮衣袖,擋住了麻衣老者接下來要說的話,他懷中的葉鋒已然陷入睡眠,魂魄離體,對他身體精神損傷還是太大,接下來一段時間便要好好調理身體為主要,
他站起身,攔腰抱起葉鋒,轉身朝著屋內走去,夜風中浮動的衣擺仿佛遮住了黑暗的蒼穹,留了一個滄桑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