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之時,南如風才從睡夢中醒來。山野之中的這一覺,竟意外地舒適。他坐起來時,一件大氅滑落下來,被他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凝眸一看,這袍子是季明庭的。
他抿了抿嘴,拿著厚實的外袍,站起來就看到堂屋內好像在爭執著什么。他揉揉眼睛,信步走去。還沒進門,就聽到清晰地說話聲。
“季兄弟,我們一家都感謝你。就讓芽兒隨你去吧,她這么一個丫頭,你就讓她端茶倒水伺候你就行,不拘什么,山野里的丫頭,經得起。”云大哥獨剩的眼睛渾濁的看著季明庭。
云氏也在旁邊幫腔:“季兄弟,你這般人物,就算我們沒見過達官貴人,也知道你定是不凡。就讓芽兒伺候你就行,不然我們實在不安啊。”
南如風的腳步猝然停住了,他不由自主的立在門口,想聽到季明庭的回答。
清冽而又熟悉的聲音響起來:“實不相瞞,在下已有心儀之人,他要是知道我將芽兒帶在身邊,我實在是解釋不清楚,還望二位體諒。”
這就是實打實的拒絕之詞,他們聽得出來,季明庭話雖說的軟,但內里拒絕之意卻是顯露無疑了。
南如風愣住,他此時不知應作何反應。南如風心里知道,季明庭口中,心儀之人應該…是他,可是…
季明庭走出房門,正正和南如風對上。瞅著他這樣子,應該是聽到里面的說的話了。季明庭鳳眸一眨,嘴角帶笑:“說著說著,竟就在門邊站著。”
南如風一愣,他是極聰慧這人,短短一瞬,就反應過來了季明庭在說什么。這人竟沒個正經!他裝作沒聽懂的樣子,看著季明庭:“季兄,我們幾時出發?”季明庭微微一笑;“你既醒了,那我們現在就走吧。”
南如風點頭:“你不用跟他們告辭?”
“不必了,我們走吧。”季明庭瞅了一眼仍被南如風抱在懷里的大氅:“諾,給我吧,你想一直抱著?”
南如風忙遞給他:“多謝你…”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季明庭抖了一抖,將那軟和的大氅披在了自己身上。季明庭猝然靠近了他,近的南如風都可以聞見獨屬于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木香,他高挺的鼻梁似刀鋒一般,鳳眸垂下,離得近了,就可以看到他根根分明,長而卷翹的睫毛。
南如風一直覺得車英和黑離打探的消息有誤,他們都說,季明庭是一個冷淡嚴肅的人。可是,南如風自己跟他相處時,卻處處覺得溫柔。
季明庭上前一步幫南如風系好大氅,一雙手骨節分明,靈活利落。他靈巧的打了一個雙花節,系好了大氅。他低頭看向南如風,驚覺他的耳朵染了紅霞。季明庭一笑,他的雙手伸到后面去攬了攬大氅,這個動作遠遠看去,就像是環抱住了南如風,季明庭側頭,輕輕地在他耳側呼了一口氣。
極輕,似有若無的。南如風卻心神大震,一步退出,又重重推了一把季明庭。季明庭被他推了一個趔趄,也不在意,略略笑道:“今兒天冷,你穿的單薄,大氅你披著吧。”
季明庭看他又要解下來:“誒,可別,你不會要我再給你系一次吧。”南如風聞言,這才乖乖不再動了。這樣一看,活脫脫是冷風肆虐中唯一暖和的存在。
季明庭和南如風走出院門,卻見這時,芽兒哭跑著沖出來,一把抱住季明庭:“季哥哥,你帶我走吧,芽兒什么都能做的,季哥哥…”
季明庭鳳眸一斂,眼中不耐的神色一閃而過,他輕易地就把芽兒推開,自己也連退幾步:“芽兒,你要明白事理,我即將要走的路,你并不能跟去。”
芽兒哭喊著:“我怎么不能去了,上山入地,你可以去我怎的就不能去了!”
季明庭的薄唇抿成了一道直線,他已是生氣之狀:“芽兒,我或許明白你在想什么。你斷了這個念頭吧,我已允諾他人,斷不會再留下你。”
芽兒聽了這一番決絕的話語,頹然的坐到了地上。她的眼淚掉的更洶涌了。季明庭見她這樣,早已不耐應付她。他看向南如風:“小知許,我們走吧。”
南如風頷首,兩人相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