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遙笑了。

　　心倒是挺大的。

　　“在這里，你盡可隨意。”沈清辭手指輕輕拂過(guò)桌面，捻了捻，很干凈，估計(jì)(jì)是今日下午才打掃的罷。

　　小筑里風(fēng)(fēng)景不錯(cuò)(cuò)，頗有種江南的婉約之感。

　　江府的院景比這里大氣不少，如果江府的風(fēng)(fēng)景算是大家閨秀，那這里便是小家碧玉，處處透著精致。

　　“‘蝴蝶上階飛，烘簾自在垂。玉鉤雙語(yǔ)燕，寶甃楊花轉(zhuǎn)(zhuǎn)。’定是名家之手了。”看了片刻，江清遙沒(méi)吝嗇夸贊之詞。

　　沈清辭笑而不答。

　　這里風(fēng)(fēng)景確實(shí)(shí)很好，當(dāng)(dāng)初布置時(shí)(shí)，沈父特意請(qǐng)了江南有名的大師設(shè)(shè)計(jì)(jì)。

　　“坐，采夏，泡茶。”

　　請(qǐng)他在院子里坐下，讓人泡了壺好茶，親自斟了送到他手邊，問(wèn)道：“出來(lái)時(shí)(shí)，本是打算傍晚便歸，如今決定宿在這里，可長(zhǎng)公主那里還不曾稟報(bào)(bào)過(guò)。”

　　江清遙道：“我讓洪堯去辦，此事你就不必?fù)?dān)心。對(duì)(duì)了，太醫(yī)(yī)已經(jīng)(jīng)請(qǐng)來(lái)了，現(xiàn)(xiàn)在估計(jì)(jì)正在主院。”

　　主院。

　　太醫(yī)(yī)請(qǐng)完脈，開了張單子。

　　有江清遙的授意，太醫(yī)(yī)開藥時(shí)(shí)絲毫不手軟，什么人參鹿茸，什么貴開什么，接過(guò)單子的沈夫人看得險(xiǎn)(xiǎn)些撅過(guò)去。

　　再抬頭，沈夫人的笑容僵硬了不知道多少倍。

　　飄飄乎乎地送走人，看著這張單子，沈夫人氣得想殺人！

　　沈清辭回來(lái)看望，居然帶點(diǎn)(diǎn)錢都不送，簡(jiǎn)直不孝！

　　在沈致遠(yuǎn)(yuǎn)面前編排了兩句，沈致遠(yuǎn)(yuǎn)滿臉不耐煩，喝道：“好了！清辭回來(lái)一趟不容易，你個(gè)(gè)當(dāng)(dāng)家主母，怎的如此小家子氣？再說(shuō)，若是江府愿意出面為我謀個(gè)(gè)好差事，還差那些個(gè)(gè)錢？”

　　沈夫人氣得咬牙。

　　沈致遠(yuǎn)(yuǎn)道：“去，將清辭請(qǐng)過(guò)來(lái)，我有話要與她交待。”

　　沈夫人再氣也無(wú)可奈何，只得讓人請(qǐng)了沈清辭。

　　沈清辭立于床頭，沈夫人坐在床邊，手里端著一碗漆黑的藥汁，正一勺一勺地喂給沈致遠(yuǎn)(yuǎn)。

　　“父親找女兒是有何事？”沈清辭問(wèn)。

　　沈致遠(yuǎn)(yuǎn)將藥湯喝完，自沈夫人手中接過(guò)帕子擦擦嘴，然后將帕子還與沈夫人，揮手讓她先退下。

　　“今日回府，我見(jiàn)將軍對(duì)(duì)你頗為愛(ài)護(hù)(hù)，看來(lái)你們夫妻關(guān)(guān)系不錯(cuò)(cuò)，為父這些年的心血也不算白費(fèi)(fèi)。”

　　沈清辭道：“夫君很好。”

　　沈致遠(yuǎn)(yuǎn)見(jiàn)此，頗為滿意地點(diǎn)(diǎn)了點(diǎn)(diǎn)頭，道：“如此甚好。女兒出嫁從夫，你既然嫁到江府，便要事事以夫君為先，好好伺候好夫君。只是我聽聞將軍欲納小妾，可是當(dāng)(dāng)真？”

　　這事外界早有傳言，沈清辭自是不會(huì)(huì)否認(rèn)(rèn)。

　　沈致遠(yuǎn)(yuǎn)聽完，臉一板，嚴(yán)(yán)肅道：“我還聽說(shuō)你不同意，在江府爭(zhēng)風(fēng)(fēng)吃醋，可有此事？”

　　“并無(wú)。”是江清遙逼她爭(zhēng)風(fēng)(fēng)吃醋，可不是她主動(dòng)(dòng)爭(zhēng)風(fēng)(fēng)吃醋，所以不算說(shuō)謊。

　　沈致遠(yuǎn)(yuǎn)一直盯著她，見(jiàn)她臉上并無(wú)異樣，便信了她的話。

　　看了她良久，沈致遠(yuǎn)(yuǎn)忽地重重嘆息一聲，語(yǔ)重心長(zhǎng)地開了口。

　　“我聽聞那人是塞外人，救過(guò)將軍的命，將軍與她也是兩心相映，你身為正室，無(wú)論如何不能失了正室的風(fēng)(fēng)度與位份。不過(guò)你放心，只要爹爹在一日，便不會(huì)(huì)讓你受委屈。”

　　沈清辭施了一禮，道：“女兒謝過(guò)父親。”

　　“你是我的女兒，我自是幫你的。”沈致遠(yuǎn)(yuǎn)表了一番心，然后話鋒一轉(zhuǎn)(zhuǎn)，又道，“只是父親現(xiàn)(xiàn)在只是五官閑官，有名無(wú)實(shí)(shí)，有俸無(wú)權(quán)(quán)，在朝堂上更是毫無(wú)話語(yǔ)權(quán)(quán)。江府不僅有將軍，還有一位長(zhǎng)公主，父親在他們面前，唉！實(shí)(shí)在是沒(méi)一丁點(diǎn)(diǎn)地位，就算想幫你說(shuō)些話，只怕也是有心無(wú)力。”

　　話說(shuō)得很明白，沈清辭聽得懂，跟之前的意思如出一轍。

　　沈致遠(yuǎn)(yuǎn)還在說(shuō)，無(wú)非就是現(xiàn)(xiàn)在官位太低，讓她在江清遙耳邊多吹吹枕邊風(fēng)(fēng)。還說(shuō)得特別高大無(wú)私，仿佛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在替她考慮，怕她在江府受了委屈。

　　沈清辭安靜地聽著，偶爾應(yīng)(yīng)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等沈致遠(yuǎn)(yuǎn)說(shuō)完，沈清辭聽話地應(yīng)(yīng)了一句：“父親的意思，女兒明白的。但是女兒畢竟是婦人，夫君未必肯聽。”

　　“這有何難？將軍如此寵你，你多討好討好便是。”沈致遠(yuǎn)(yuǎn)依舊在勸。江清遙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只當(dāng)(dāng)沈清辭的話是不好意思。

　　“對(duì)(duì)了，”沈致遠(yuǎn)(yuǎn)忽然想起一件要事，“你大哥的事，你要多在你夫君面前說(shuō)說(shuō)好話。”

　　沈清辭滿臉無(wú)奈。

　　這些事滿城皆知，這是她隨便說(shuō)兩句話，就能抹去的么？

　　“夫君已經(jīng)(jīng)知曉了。”沈清辭只能告訴他實(shí)(shí)情，以打消他不切實(shí)(shí)際的想法。

　　沈致遠(yuǎn)(yuǎn)怔了一下，旋即大怒。

　　將沈玉辭罵了好一陣，才溫柔地看向沈清辭，道：“女兒，你也知道，你爹爹我向來(lái)清正廉潔，從不沾賭，你大哥那個(gè)(gè)東西，已經(jīng)(jīng)扶不上墻了，你也莫要管他，記得給爹爹多說(shuō)兩句好話，可千萬(wàn)莫要讓將軍誤會(huì)(huì)了爹爹的為人。”

　　她爹是什么為人，她心里很清楚，至于江清遙有沒(méi)有誤會(huì)(huì)她不知道，但是有一點(diǎn)(diǎn)她知道，江清遙肯定是瞧不上沈致遠(yuǎn)(yuǎn)的。

　　但是這話她不能說(shuō)，只能表示自己會(huì)(huì)盡力。

　　實(shí)(shí)際會(huì)(huì)不會(huì)(huì)說(shuō)，那就看她心情了。

　　兩父女避開人聊了一個(gè)(gè)時(shí)(shí)辰，沈致遠(yuǎn)(yuǎn)覺(jué)得火候差不多了，這才放她離開。

　　出門前，沈致遠(yuǎn)(yuǎn)還在千叮呤萬(wàn)囑咐，讓她莫忘了替自己說(shuō)說(shuō)好話。

　　沈清辭一一應(yīng)(yīng)下。

　　回到自己的小筑，意外的是，江清遙居然還沒(méi)歇下。

　　點(diǎn)(diǎn)著燭火，坐在桌邊似乎在等自己？

　　沈清辭覺(jué)得自己腦子抽風(fēng)(fēng)了，竟然會(huì)(huì)覺(jué)得他在等自己。她搖搖頭，邁步進(jìn)(jìn)了屋子，坐到江清遙對(duì)(duì)面，給自己倒了杯茶，隨口問(wèn)：“怎的沒(méi)睡？”

　　江清遙看她一眼，道：“時(shí)(shí)間還早。”

　　沈清辭看看外面的天，已經(jīng)(jīng)是人定時(shí)(shí)分，不算早了。想想這人平日也睡得晚，也就不再多想。

　　但是她困了。

　　著人打了水，洗漱后很自然地躺到床上，閉上眼睛眼看就要睡著了。

　　江清遙：“……”你是不是忘了這里還有個(gè)(gè)人？？

　　注：蝴蝶上階飛，烘簾自在垂。玉鉤雙語(yǔ)燕，寶甃楊花轉(zhuǎn)(zhuǎn)——宋?陳克《菩薩蠻·綠蕪墻繞青苔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