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州,林氏重地‘源術堂’的驗功廳中人頭攢動,有些地位的族人今日都被召集了過來。族長林玄霖和三位同輩長老坐在一字排開的椅子上,有兩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立于一旁,其他眾人全部站于堂下。
兩位少年一個叫做林軒,是族長的長孫,也是下一任族長的繼承人,另一名少年叫做林曦,是二長老林長霖的孫子,今日召集族人正與林曦有關。
“一切都已準備妥當,曦兒,你若沒有問題,驗功便立刻開始。”已步入花甲之年的林玄霖看了看大廳一邊的測驗法陣,又略微打量了一下廳中眾人,顯得心事重重的向林曦開了口。
“我......”
林曦才十五歲,不過已經經歷過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在他八歲的時候修為達初識境初階,九歲達初識境中階,十歲的時候達到這個年級幾乎不可能達到初識境高階。
從而在一眾兄弟中脫穎而出,名正言順的成為他們這一輩族長繼承人林軒的第一影身,與林軒分享了族中至寶‘雙生符紋’,其中林軒得‘正紋’,他得‘分紋’。
在十歲到十二歲的兩年多中,每個季度一次的修為測驗都是榮耀加身的過程,修為的快速提升無不引來族人們羨慕的驚嘆。先是從初識境高階精進到初識境力質異化,再到初識境力質溢化。
眼看著就要突破到靈通境,不只是他自己,就是那些還眼巴巴盯著影身位置,覬覦分紋的其他兄弟們都相信他從第一影身變成完全影身已是不可改變的事實,當林軒繼任族長之后他也會理所當然的成為族中第二人。
可是不想天有不測風云,也不知道是那里出了問題,初識境力質溢化竟然成為了他的修為頂峰,從此之后每次測驗都顯示修為在倒退,到了之前一次測驗已經退化到了初識境中階。
現在的測驗法陣對他而言就是鬼門關,一面是生一面是死,他一時真的提不起勇氣來站上去,要知道若是還不好轉,他這影身的身份,以及分紋就得易主。
林曦只說了一個‘我’字便說不下去,不由的往測驗法陣瞟了一眼。
見此,場中同輩,尤其是和林曦差不多大小,覬覦影身位置的少年們一個個都躁動了起來。
“我們的影身大人,怎么挪不動腳步了,這副窩囊的樣,可讓族人們如何信服。”三長老林青霖一脈,最有可能接替林曦影身地位的林印不愿失去機會,搶先開了口。
“就是啊,不是族中少有的天才么,怎么變成這副樣子了。”
“我記得上次測驗是初識境中階,按正常倒退速度,這次該到初階了吧。”
“你懂什么,天才豈能和我們相比,人家要退步的速度也會異于常人,現在怕是已無一點修為了。”
“呵呵,如毫無修為都能做影身第一人,那我這初識境高階的人豈不是要成為眾望所歸的完全影身了,若是如此,以后除了族長,大家都是二長老。”
林印起頭,廳中立刻亂成了一片,七嘴八舌的盡是嘲諷之語,大家就像是商量過一樣,都把矛頭對準了林曦。
近三年來,林曦遭受這樣的經歷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有了足夠的承受能力,可是當再次面對的時候,他還是心如刀絞。
對比往日榮耀和奉承,暗嘆世態炎涼,耷拉著臉皮略微打量了一番眾人,心中暗道:“罷了,他們的話語雖然尖酸刻薄,但卻也是事實,自己這副樣子還占著影身的位子和分紋,對一族而言確實不是好事。”
“族長爺爺,我準備好了。”林曦終是鼓起了勇氣。
“去吧,孩子,無論什么結果,我們都接受,林氏子孫,能受得起榮耀,就要能擔的起過錯。”聽孫子如此說,林長霖終是松了一口氣,搶先開口給自己的孫子打氣。
“起驗。”族長朗聲喊道,頓時場中也安靜了下來,一雙雙眼睛隨著林曦移動到了測驗法陣中。
法陣啟動,光芒遮蓋了里面的林曦,很快,法陣之后的水晶石碑上就顯示出來一行字,還沒等控制法陣的人念出來,廳中大多數人就已收入了眼中,哂笑再次響成一片。
“林曦修為,初識境中階,經一季度修煉,未有提升,也未有退步。”控制法陣的人念出了水晶石碑上的結果。
按照一般流程,宣布結果是不會出現‘亦未有退步’這句話的,因為進入法陣測驗的人正常都是十多二十歲的年輕人,正是修為提升的階段,除了林曦,之前未見有如此特殊的情況。
場中再次傳來哂笑聲,不過立馬就安靜了下來,人們不再關注林曦,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幾位長老。林曦見此,不敢再走向長老身旁,而是悄悄走到了人們不太關注的一個角落中。
按照族規,影身一連三年之內修為沒有長進,就自動失去了影身身份,現在林曦時間已經到了,更重要的是他不僅沒有長進,而且還在退步,可以說沒有絲毫的回旋余地。
此刻,不用族長宣布,大家心中也都明白會是什么樣的結果,只是重立影身之事乃族中大事,沒有林玄霖先開口,誰都不敢造次。
林玄霖心中明白族規難違,但想想林長霖一脈此時就只剩下了這么一個獨苗,而拿回分紋又有危及他性命的分險,一時真的下不了決心,想著這一季度并沒有再退步,看能否商量再給林曦一個季度的時間。
見林玄霖遲疑不語,林印心中著急,只怕出現什么自己不想看到的結果,趕緊以眼神示意林軒。
“結果已出,按族規,從今天起,林曦不在是我之影身,林曦本人也即可向幾位長老報到,盡快歸還分紋,已備接下來選出的影身所用。”林軒會意,隨即走上前來代替林玄霖宣布了結果。
“好了,軒兒,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你還年輕,該將精力放在自己的修為提升上,至于之后的事情,就交給我們處理吧。”
林玄霖本就心事重重,再加林軒擅自越過自己宣布這樣的結果,心中頓時火冒三丈,但考慮到他畢竟是以后的族長,不想在眾人面前駁了他的面子,就強忍了下來,不過差不多也到了要爆發的邊緣。
“爺爺,不管這件事情簡不簡單,但它確實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必須要立刻解決,容不得以后處理。”林軒根本就沒有察覺到林玄霖的情緒,還在固執己見。
“放肆,你這是在和誰說話,此刻我還是族長。”林玄霖還是爆發了。
林軒這才意識到自己做的有些過分了,趕緊往場下的林印等人瞧了瞧,希望他們能夠站出來幫自己一下。
林印看到,并未立刻做出回應,而是先向自己的爺爺看了一眼,見爺爺微微搖頭,立刻會意,自己并不出頭,再次以眼神示意林軒,想要他不要退縮,繼續堅持下去。
看到爺爺生氣,林印又不站出來幫忙,即便是林軒和林印等人早有商量對策,但他終究還是不敢再強迫爺爺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唯唯諾諾許久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林玄霖是何等人,林印等人的舉動又怎么會逃的過他的眼睛,見此明白了三長老一脈早就等著這一刻了,斷然不會再給林曦機會,若是自己堅持,只會有損族規的威嚴,難為的往一角的林曦看看,又往林長霖看看。
“族長,曦兒辜負了大家,今日讓出影身,交回分紋完全是按照族規行事,族長不需為難,還請不要遷怒少族長。”
林長霖說著向廳中眾人拱手行禮,然后又轉向另外兩位長老,也是拱手行禮,然后又道:“雙生符紋乃我族至寶,正紋只能為族長所用,分紋只為影身所用,融入兩人身體中一般能潛伏十二到十五年的時間,之后便會自行退出,供下一任所用。”
“二長老,這是我們族人都知道的事情,你又何必在重復啦,豈不是浪費大家的時間,還是讓族長宣布重要的事情吧。”一個小年輕打斷了林長霖的話語。
“不,即便是大家都知道,我還是得說。符紋潛伏在血脈期間,不僅能夠幫助血脈潛能開發,還能助擁有者修煉事半功倍,這才保證我族族長及影身有超乎常人的源力修為,保證我族能在朗州立足。今日林曦身為影身第一人,血脈中蘊含分紋已有五年時間,修為卻不進反退,實為族中罪人,即便萬死難贖。只是即便如此,我還是要求求大家,不是為了再給他一次做影身的機會,而是求大家多給一點讓他退回分紋的時間。”林長霖話落對著小輩們跪了下來。
他真不是想拖延時間,給林曦爭取做影身的機會,而僅僅是想盡可能安全的從林曦身上將分紋分離出來。
分紋融入血脈容易,但是中途強行拿出來卻很難,他們一族中有過先例,以經驗判斷,不通過族中秘法一點點分離,直接強行拿出來之后,宿主血脈若不是爆裂,就會萎縮,宿主一般不會再活過一個月時間。
若是依照族中秘法,需要借助長老們的力量,最短也需要耗費兩年時間,一般三年多較為正常,總之耗時越多,相對來說后遺癥就越少。
只是,如此分離的結果也并不是完全安全的,到目前為止,最好的結果也是宿主徹底失去修為,成為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普通人。
看到二長老對著他們跪下來,小輩們一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是好,就連一心搶奪影身之位的林印也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能將目光投向林青霖。
林青霖一直注意著族長舉動,見他先是吃了一驚,做攙扶狀,該是也沒料到二長老會有如此行為。不過中途又收了回來,倒是讓林青霖猜不出族長打著什么算盤,略等之后還是站了起來。
“影身大人,你口口聲聲道按族規行事,這點我們都知道,沒人會懷疑族規最重。可現在你又跪到在小輩面前強求多給時間,可真把大家弄糊涂了,不知道你是想要按族規行事啦,還是想要按你的要求行事啦。”林青霖舌如利劍,不愿給林長霖一絲機會,一開口就先向大家表明族規為大,接著又指出林長霖實為破壞族規之人。
“二長老,我也好生納悶,你生為現任影身大人,既然說起了雙生符紋,為什么只說一半,而把最重要的掩去了啦。”林印接話,說著往身后一看,故意停頓了一下。
“就是啊,雖然大家都清楚,但你也不該說一半吧。”
“二長老,還是別讓大家都有猜疑,你還是接著說完吧。”
林印一幫人看到林印舉動,立刻就附和了起來。
“大家別吵,還是我說吧,‘雙生符紋,符紋雙生,正者為正,分者為輔’,這才是我們雙生符紋精要。也就是兩塊符紋的存在不只是為了讓各自的擁有者能更快的提升修為,更重要的是通過雙生符紋的神效,讓族長也可以學習到自己沒有,而影身卻有的能力,從而保證族長能成為族中最強者。可現在林曦已經白白擁有了分紋五年,毫無作為,要是再耗費幾年時間,那豈不是要耽誤了我們這一輩族長的修為了,大家說是不是。”林印說著再次往大家一看,好讓大家能有個回應,免得顯得自己太突出。
看清楚場中情形,林玄霖明白按照族規,林印該是下一任影身無疑,自己也無法左右,只得下定決心,喝止廳中躁動,然后道:
“林印,林曦退出,如不出意外,你最有可能為下一任影身,卻如此毫無城府,毛毛躁躁,又該要大家如何放心。三長老,你說是也不是,如今之事,該拿主意的還得是我們吧,如此亂哄哄的不知你能冷靜的做出決斷嗎?”
林青霖聽明白了林玄霖的畫外之音,知道他這是告訴自己,影身就定林印,但同時他也有否決的權利,畢竟毛不毛躁可不是有東西測量的。
見今日目的已經達到,林青霖就不再咄咄相逼,也是呵責了林印,然后道:“小孩子們不明事理,只是隨便說的,不能當結果。不過我們也不得不做參考,林曦確實已經浪費分紋有五年之久,不能再多耽擱了,我建議,當以三年為限,盡量用不超過三年的時間從林曦身體中將分紋分離出來。”
相對來說,這樣的期限是林玄霖和林長霖都能接受的結果,各自都是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