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一段時(shí)間的了解陳佳雯越來越能理解對(duì)方為何不立馬站出來了，因?yàn)樗麑?shí)在是太需要這份薪水了。可話又說回來理解歸理解，強(qiáng)烈的社會(huì)責(zé)(zé)任感也讓她越來越焦急，時(shí)間拖得越久意味著會(huì)有越來越多人因?yàn)榉眉偎幯诱`了病情而不自知。陳佳雯幾次試著提及此事都被他故意岔開了話題。
事情卻突然在兩周前有了進(jìn)(jìn)展，那天快下班的時(shí)候陳佳雯收到了那人要求見面詳談的郵件，她感覺自己渾身血脈噴張，迅速請(qǐng)示主編預(yù)(yù)留好版面，交代好了兄弟們整理好目前手上已經(jīng)(jīng)掌握的資料后打車去往和對(duì)方約定好的地點(diǎn)。
看看表，離約定的時(shí)間還有半個(gè)多小時(shí)。陳佳雯坐在咖啡館中補(bǔ)妝、整理發(fā)(fā)型...她有些激動(dòng)也有些忐忑，活脫一個(gè)來見網(wǎng)(wǎng)友準(zhǔn)(zhǔn)備要奔現(xiàn)(xiàn)的小年輕。
陳佳雯甩甩頭拍拍臉，告誡自己要振作：陳佳雯你想什么呢，這可是來商談民之大事的！
時(shí)間一分一秒過去，離約定的時(shí)間已經(jīng)(jīng)整整過去了一小時(shí)了那人還是沒有出現(xiàn)(xiàn)，打電話發(fā)(fā)微信均沒有回應(yīng)(yīng)。同僚們心里都猜想著這事兒多半是要涼了，可陳佳雯依然倔強(qiáng)的等在那里。通過這段時(shí)間的了解，她相信那人不是那種會(huì)臨陣脫逃的人。又是兩個(gè)小時(shí)過去了，她再怎么不愿意接受也不得不面對(duì)現(xiàn)(xiàn)實(shí)了，自己應(yīng)(yīng)該就是被那人放鴿子了。
她起身離開了咖啡館，心中說不清是什么感覺，有不甘有焦愁更多的卻是失望，失望透頂...
打電話“遣散”兄弟們后，她走在喧鬧街上，手機(jī)的“悲鳴”將煩悶的情緒推至頂點(diǎn)。
“喂，誰呀？！”
電話那頭沉穩(wěn)(wěn)中透著一絲抱歉男聲傳來，說是自己有事耽擱了，如果不方便可以約下次。陳佳雯激動(dòng)得就差沒有淚流滿面了，一邊告訴那人別改期一邊轉(zhuǎn)(zhuǎn)身飛快朝剛才那家咖啡館跑了去。
一進(jìn)(jìn)咖啡館，她一眼就看見了那個(gè)坐在約定的4號(hào)桌的那人，文質(zhì)(zhì)彬彬的樣子和自己的想象簡直一模一樣。她深吸了兩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后優(yōu)(yōu)雅地走了過去，遞上名片道：“你好，我是陳佳雯。”這時(shí)她終于知道了那人的姓名，萬能。
陳佳雯坐下理了理思緒，才剛開口提到希望能得到他的協(xié)(xié)助時(shí)，對(duì)方就交給了她一個(gè)U盤，說是這段時(shí)間收集到的所有證據(jù)(jù)，希望能對(duì)她有所幫助。陳佳雯不免有些好奇，自己和他小半年的“糾纏”無果，究竟是什么原因讓他突然就下定了決心？幾經(jīng)(jīng)思量，她還是問出了口。萬能明顯一怔，隨后義正言辭的說出了“人命關(guān)(guān)天”四個(gè)字。
那天以后陳佳雯再也沒有了萬能的半點(diǎn)消息，任何聯(lián)(lián)系的方式都再?zèng)]了回應(yīng)(yīng)，她心里莫名其妙的就空出來了一塊。
“這就是我的故事，不知可否抵了這頓酒錢。”
“自然是可以的...”
那一小壇子酒不知不覺就見了底，我沒想到自己竟這么能喝，“老板，結(jié)(jié)賬。”
“小店不收財(cái)物，你的酒資已清。”
“別搞笑了，開門做生意哪有不收財(cái)物的道理？”我從信封中抽出了兩張紅票子遞過去，“兩百夠不夠？”見老板沒有要接過去的意思，又抽出兩張來“四百總該夠了吧？不用找了！”
她走后我沒有急于釀酒，我隱約感覺到她的故事并不會(huì)就這么結(jié)(jié)束...
果然，那女子到店后的第三天，她口中那位叫萬能的男子也到了小店，從他口中我終于明晰了這個(gè)故事的全貌，我不由地感嘆真的是世事無常，興盡悲來。
他來的時(shí)候已經(jīng)(jīng)是酒微醺了，我遲疑了一會(huì)兒沒有取酒只沏了一壺茶，白毫銀針。這是第二次，我沒有給客人上酒而是沏茶，還未等我開口那人已經(jīng)(jīng)絮絮不休了。
“我家世代都做糕餅營生的，在BJ城中也算是叫得上名號(hào)名的老鋪了。可眼下傳統(tǒng)(tǒng)的糕餅已經(jīng)(jīng)滿足不了現(xiàn)(xiàn)代人的口味追求了，到了我父親那一代算是徹底沒落了。其實(shí)我父親也曾嘗試過搞創(chuàng)(chuàng)新，卻是被我爺爺嚴(yán)(yán)令喝止了，他老人家說老祖宗的東西不能亂改。眼瞧著店里生意一天不如一天，父親心里郁悶染上了賭博的惡習(xí)(xí)，發(fā)(fā)展到后面簡直到了癡迷的地步，為了償還高額的賭債，他瞞著家里人把宅子鋪?zhàn)佣嫉盅毫顺鋈ァＵ記]了，鋪?zhàn)右脖慌馁u了我們一家人失去了生活來源，父親選擇了一死了之，母親跟人跑了...幼小的我跟著年邁的爺爺奶奶搬進(jìn)(jìn)了政府提供的廉租房，為了生存爺爺奶奶依舊做著糕餅然后騎著三輪車沿街叫賣，靠著這份微薄的收入我們頑強(qiáng)的活著。”
他飲杯，滿臉心酸。
我煮茶，盡是同情。
“小學(xué)(xué)，初中，高中，終于我也到可以掙錢養(yǎng)(yǎng)家的年歲了。我不是沒想過要上大學(xué)(xué)，家里的條件由不得我癡心妄想。正當(dāng)(dāng)我準(zhǔn)(zhǔn)備放棄高考準(zhǔn)(zhǔn)備打工去的時(shí)候，班主任老師把我叫去了辦公室，她告訴我市里的好心的企業(yè)(yè)家每年都會(huì)資助成績優(yōu)(yōu)異卻因家庭貧困的學(xué)(xué)生上大學(xué)(xué)，她已經(jīng)(jīng)將我的情況報(bào)上去了，希望我能好好準(zhǔn)(zhǔn)備沖刺高考。說實(shí)話，我心里根本沒抱什么希望，當(dāng)(dāng)天和制藥的鄭總到了我家里承諾要資助我上大學(xué)(xué)時(shí)我還恍若夢(mèng)里一般。那日過后我便發(fā)(fā)了瘋似的學(xué)(xué)習(xí)(xí)，在我心里天和制藥是一個(gè)神圣而偉大的存在，它不僅能緩解飽受折磨患者的病痛，更為我?guī)砹訟Ｍ氖錒狻Ｎ覍⑽業(yè)鬧駒溉繼顖?bào)了醫(yī)(yī)科大學(xué)(xué)的藥學(xué)(xué)專業(yè)(yè)，我以將來能進(jìn)(jìn)天和制藥工作為奮斗目標(biāo)(biāo)，我想這也算是我的一種報(bào)恩了吧。”
“滴水之恩當(dāng)(dāng)涌泉相報(bào)，人之本色應(yīng)(yīng)如此。”我打量著面前這個(gè)男子，眼前卻有多重人影在輪換...
“是啊，滴水之恩當(dāng)(dāng)涌泉相報(bào)。我本該報(bào)恩的，可我實(shí)在不能茍同他們這種制假販假坑害他人謀取利益做法，是我親手將‘恩人’推向了毀滅。當(dāng)(dāng)我大學(xué)(xué)畢業(yè)(yè)滿懷抱負(fù)(fù)的進(jìn)(jìn)到天和制藥準(zhǔn)(zhǔn)備大展拳腳時(shí)看到卻是這番殘酷的真相，你知道從頭涼到腳，從里涼到外是一種什么感覺嗎？那種感覺就叫做絕望！更令人絕望的是這時(shí)爺爺病倒了，醫(yī)(yī)生說需要做心臟支架手術(shù)(shù)，我雖叫萬能可我畢竟不是萬事皆能啊！我需要這份工作，我需要這筆優(yōu)(yōu)厚的工資。我不是圣人，我也是自私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爺爺就這么離開我...”
寒風(fēng)(fēng)從未關(guān)(guān)好的木窗縫隙中灌了進(jìn)(jìn)來激得他渾身一顫，“嘶~這風(fēng)(fēng)吹得骨頭、血液和皮肉生疼。”
我重新斟了杯熱茶遞與他，“喝杯熱茶暖暖吧。”
他捧著茶杯，貪婪地汲取著茶杯傳來的那一點(diǎn)點(diǎn)的溫度。
我抬眼與他直視，“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知其可為而為之，知其不可為而不為，是謂君子之為與不為之道也。你只不過是做了你該做的事罷了，你救了很多人...”
“謝謝，不可否認(rèn)(rèn)這確實(shí)能讓我心里好過很多。”他又低下了頭繼續(xù)(xù)說到：“對(duì)于告發(fā)(fā)這件事我不悔，但卻有憾。我沒能及時(shí)站出來，我不敢想像這小半年的時(shí)間里不知有多少人因?yàn)榉昧思偎幎诱`了病情，這本可避免的，都是因?yàn)槲业乃叫模@是我一生清洗不去罪過...”
我見他臉上痛苦之色更甚，輕聲安慰道：“人非圣賢豈能做到面面俱到？你實(shí)在不必太過苛責(zé)(zé)自己...”
“其實(shí)下這個(gè)決心一點(diǎn)也不簡單，有一個(gè)人功不可沒，她總是在一旁陪著我、聆聽我、鼓勵(lì)我。我以為她足夠的了解我了...可見面的那天她卻問我天和員工待遇優(yōu)(yōu)渥我為何要告發(fā)(fā)？”他嘴角微微抽動(dòng)著，握著茶杯的手控制不住微微發(fā)(fā)抖，“她質(zhì)(zhì)疑我舉報(bào)的動(dòng)機(jī)，這是我才知道應(yīng)(yīng)該是我自己會(huì)錯(cuò)了意，她不過是為了讓我提供證據(jù)(jù)吧。”
“會(huì)不會(huì)是你自己想多了。”
“或許吧，不過沒所謂了，十年寒窗不過黃粱一夢(mèng)，從哪兒來的最終還得回哪兒去。爺爺奶奶年邁，我們?nèi)f家祖?zhèn)韉氖炙嚥荒茉諼疫@一代失傳了...”
我本想勸他，但轉(zhuǎn)(zhuǎn)念一想這樣也沒什么不好，這起碼能讓一個(gè)家族的技藝和記憶得以傳承。只是真的是自己看走了眼么？他和前幾日到店的那位姑娘注定是有緣無分？我輕聲嘆息，或許是我在此處已經(jīng)(jīng)停留了太久太久，竟也免不了沾染上了這世俗的情愛？
杯中的茶水已然涼透，他舉杯欲飲時(shí)被我攔下了：“茶涼了，傷胃。”
他放下杯盞，“那麻煩您，結(jié)(jié)賬吧。”
我搖搖頭，“兩杯清茶而已，況且你也已經(jīng)(jīng)留下了你的故事。”
“謝謝。不知為何，與老板您聊過之后感覺心突然就寬了...”
眼瞧著他就要走出店外，我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有些事或許還可以重來，有些人一旦錯(cuò)過就是一生。”
他微微怔了一下，什么都沒說推門走出了店外...
佛告無盡意菩薩：善男子！若有無量百千萬億眾生受諸苦惱，聞是觀世音菩薩，一心稱名，觀世音菩薩即時(shí)觀其音聲，皆得解脫。愿觀世音菩薩度其劫難化其煩憂。
我欽佩他的勇氣和她的社會(huì)責(zé)(zé)任感，想了想又加入了一勺蜂蜜以及我的誠摯希望，我盼望著他倆終能成眷屬，執(zhí)(zhí)手蒼笙，永遠(yuǎn)(yuǎn)甜甜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