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寶險些沒站穩(wěn)，撲通一聲跪地，痛哭流涕道：“爺，小的知錯了！求您不要趕小的走，小的無親無故，這輩子斷子絕孫的，離了爺，可怎么活……”

　　慕瑾夜見他這副模樣，表情極為復(fù)雜，“又不是要你命！你哭什么？”

　　“離了爺，還不如讓小的去死！”陳大寶哭哭啼啼，好不上心。

　　慕瑾夜一陣頭皮發(fā)麻，不耐道：“我讓你去做伙計，盯著他倆，每日回來向我稟報！誰要趕你走了？”

　　“果真？”陳大寶喜極而泣，轉(zhuǎn)而有些震驚，他家主子何等光明磊落的人，如今也做這等偷偷摸摸的事。

　　“爺，要小的說，您為何不親自找宋姑娘說清楚呢！您是大玄寧王爺，她不過一個鄉(xiāng)下丫頭，能被爺看上，已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她還有何不滿意！”

　　慕瑾夜輕哼一聲，他心知那丫頭生性倔強，從來就不是個能用榮華富貴就能打動的人，這也正是他喜歡她的地方。

　　“時機成熟，我自會向她解釋！”慕瑾夜瞪他一眼，“讓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若是他二人相安無事便罷，若是……兩人真有什么，你可知怎么做？嗯？”

　　“這……”陳大寶心里更是叫苦，自家爺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最后將所有的委屈也都咽進肚子里，恭敬得應(yīng)道：“小的明白！”

　　“若此事辦砸了，你就不要再出現(xiàn)在園子里了！”

　　“……”

　　陳大寶欲哭無淚。

　　吃罷了飯，宋喬安拿出上午買的紙，裁成一尺見方的紙片？為了節(jié)約一張紙，她用黑炭在石板上寫下“開業(yè)大酬賓”幾個字，然后寫上了一連串菜名，標(biāo)明價格，最后還寫明凡消費的顧客送點心一盤，果品一份！

　　然后拿出一塊光滑的木板，將宋應(yīng)叫過來，問道：“你能在木板上寫字嗎？”

　　宋應(yīng)懵懵地點點頭，不知道宋喬安到底要做什么。

　　“那你將我寫的抄在這塊木板上！”宋喬安指著石塊上那寫的歪歪扭扭的字，“注意用不同的字體，最右邊的標(biāo)題可以用你的顏體，后面的用小楷！總之字體要不一樣，字號也不一樣！明白嗎？”

　　宋應(yīng)點點頭，“我試試！”

　　“好！我?guī)湍閶心?！?p>　　……

　　宋應(yīng)很少在木板上寫字，這讓他有種像在寫靈牌的錯覺。不過，他寫的很認(rèn)真，木板比紙粗糙，一筆一劃都要極其小心，寫起來破費功夫。

　　一刻鐘后，他將寫好的字給宋喬安過目。

　　“好字??！”宋喬安由衷贊嘆，她不懂什么書法，但是這字看著就是舒服，比她寫的那張牙舞爪的字好看太多了。

　　宋應(yīng)靦腆地抓抓腦袋，“掌柜的過獎了！”

　　“好了，這下輪到我亮本事了。”宋喬安拿出一把刻刀，坐下來。在身上墊上一塊布，開始聚精會神將那些字雕刻出來。

　　她的靈感來自于早期的雕版印刷。

　　宋應(yīng)站在旁邊看，驚訝于她竟還有這雕刻的手藝。

　　“好手藝！”他也只能用這簡單的幾個字表達，畢竟這雕刻不同于書法，力道，技巧都不盡相同，他無法用內(nèi)行的語言稱贊。

　　宋喬安沒有回答，她不喜歡在工作的時候分心。

　　足足用了一個時辰，宋喬安才將木板上沒有字的空白部分削去，那些字與字之間的間隙最是難削。碑文用的陰文尚且好刻，這凸出來的陽文確是真的難。好在她練習(xí)了多年的刀工，別說木板刻字，雞蛋殼上也刻過，只是材質(zhì)不一樣，需要注意的問題不一樣罷了。

　　用毛刷將保留在縫隙里的木屑清除干凈，每個字便好似立體了，看上去像是一塊浮雕一般。

　　宋喬安甩甩酸麻的手臂，“好了，可以印刷了！接下來就交給你了，我先歇會！”

　　宋應(yīng)方才以為宋喬安只是刻一塊木板懸掛于店鋪的門上，開業(yè)時招攬客人所用，如今還要印刷，不知作何用途。

　　“掌柜的，印多少？”如今活字印刷日趨完善，這雕版印刷術(shù)這種發(fā)明對于宋應(yīng)這種不愛讀“圣賢書”的讀書人，自然也略懂一二。

　　“先印一百份吧！”

　　“一百份？”宋應(yīng)驚訝地瞪著眼睛。

　　“若不是批量印刷，我能費力雕一塊模版嗎？”宋喬安忙催促道：“趕緊的吧！明兒一早還去發(fā)傳單呢！”

　　“發(fā)……傳單？”宋應(yīng)更是一頭霧水。

　　宋喬安白他一眼，“不然你以為我印這么多是鬧著玩的？別問那么多，我說怎么做就怎么做！”

　　“哦！”宋應(yīng)還是有些不明白，但心想這女人做掌柜想必行事作風(fēng)與男人不同，也就不再多問，認(rèn)認(rèn)真真將墨刷在木板上，覆上紙，輕壓片刻，再小心翼翼揭下晾在一旁。

　　很快一百份所謂的“傳單”便印好了，可宋喬安總覺得還差點什么。

　　她買的是專用來印書的羅紋紙，比宣紙便宜很多。淡黃色頗有古韻，實際是因為黃色比白色便宜不少。

　　如今印上字后，又兼字體娟美，像是一張陳年歷久的書箋。若是再有點背景，那便再好不過了。

　　她想起來宋應(yīng)還畫的一手好丹青。便想著在傳單空白處點上一朵紅梅，幾片花瓣，這樣一來，韻味便足了。況且寥寥幾筆，也不會太耽誤功夫。

　　“怎樣？這個難不倒你吧！”她問宋應(yīng)。

　　“畫倒是不難！難在顏料！”宋應(yīng)為難道：“不怕掌柜的笑話，我自小家貧，連寫字作畫用的也是自己用烏樹汁和鍋底灰所制，只有在應(yīng)試答卷時才會用墨。有色的顏料，我這里并沒有。還須得現(xiàn)調(diào)配。若要用好的，便是礦物顏料，朱砂就很好，只是太貴了！”

　　實際上古代并沒有專門賣顏料的鋪子，那些書畫大家們都是自制顏料，有錢的用礦石，沒錢的用植物。像《千里江山圖》便是用的青金石和孔雀石，在當(dāng)時也怕只有皇家才能如此奢侈。礦物顏料著色最為持久，所以《千里江山圖》歷經(jīng)千年顏色依然艷麗如新。

　　宋喬安沒想到這宋應(yīng)窮成這樣，堪比那些“囊螢映雪”的先賢。方才用的那些墨，估計他都心疼壞了。

　　“那便用植物顏料吧！我聽聞茜草和梔子能提煉出紅色和黃色染料。這都屬于藥材，也不貴，藥房里有賣，我去買回來！”

　　宋應(yīng)忙道：“掌柜的，你歇著吧！我去就行！”

　　“別爭了，我去去就回，你也想想怎么調(diào)配，我可不會！”

　　“掌柜的放心吧！”宋應(yīng)胸有成竹。

　　宋喬安去藥鋪里買好茜草根和梔子，路過一家名為墨寶齋的鋪子，里面賣的是筆墨紙硯。

　　雖說她是女子，老板還是很熱情接待。

　　“姑娘，可是要為家中相公挑選文房四寶？我這里湖筆，徽墨，宣紙，端硯都有，姑娘隨便看！”

　　“我想買支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