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李直起的晚，是查房的醫生把他喊醒的。

　　醫生走后，李直掙扎著坐起來，雙手揉著太陽穴，腦子昏昏沉沉的，明明睡了一夜，卻有種睡眠不足的沉悶感覺。

　　“難道是做夢的原因？”

　　最晚睡的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中，總能聽到各種嘈雜的聲音，讓他一直心煩意亂。

　　這時候護士推著換藥車走進來，樓道里吵吵鬧鬧的。

　　“今天感覺怎么樣？”

　　女護士一邊準備藥，嘴里詢問道。

　　“還好，沒昨天那么疼了。”

　　房間的門關著，李直隱隱約約的，還能聽到樓道里嘈雜的吵鬧聲，于是他問道：“外面怎么了？這么吵。”

　　“醫鬧唄。”

　　女護士嘆了口氣，無奈的搖搖頭，隨意道：“他爸爸半夜腦溢血，等救護車拉來的時候就錯過了救治的黃金時間，而且他們家屬不懂，還私自動過患者，造成了二次傷害，于是就沒能搶救過來。但他兒子就一口咬定是我們醫院失誤，才造成患者的死亡，吵吵鬧鬧的，要求賠償。”

　　“……他們是不是昨晚就鬧過？”

　　李直想起睡夢中的嘈雜聲音，似乎聽到過類似的聲音，就隨口問道。

　　“手給我。”

　　女護士一邊幫李直扎針，嘴里道：“昨晚兩點多吧，患者從手術室里推出來，他們就開始鬧，一直到現在了。”

　　“這么說……不是夢？”

　　李直眉頭皺起來……

　　女護士扎完針，把藥瓶吊起來，調好流速，好奇道：“你怎么知道他們昨晚就鬧過？手術室在六樓，這里可是八樓，聽的著？”

　　“……聽別人說過一嘴。”

　　回過神，李直隨口道。

　　女護士沒想其他，叮囑道：“換藥按鈴。”說完，推著車離開病房。

　　“嗵、嗵、嗵……”

　　這是護士平底鞋的走路聲；

　　“噠、噠、噠……”

　　這是高跟鞋的走路聲；

　　“砰、砰、砰……”

　　這個腳步聲平穩有力，有些熟悉……

　　護士開門、關門離開的一瞬間，樓道里的聲音沖進來，一股腦涌進李直的耳朵，紛亂嘈雜且清晰，然后被隔斷，又隱約可聞。

　　“……怎么回事？！”

　　李直的額頭驚出細汗。

　　自己的聽力似乎極為敏感！

　　“咔嚓！”

　　開門的聲音似乎在耳邊。

　　李谷穗踩著熟悉的腳步聲走進來。

　　見李直皺著眉頭一臉驚慌、痛苦的表情，李谷穗以為他觸碰到了傷口，就走過來問道：“需要叫醫生么？”

　　李直雙手捂著耳朵，晃了晃腦袋，雜亂似蚊蠅的聲音像是被甩出了耳道，才終于消失。

　　“沒事。”

　　李直抬起頭，臉色有些許蒼白。

　　“真沒事？”

　　李谷穗眉頭一皺，上前搭手在李直的額頭上，“也不發燒，怎么這么多汗？”

　　“……剛才翻身不小心碰到了胸口，疼的。”

　　李直只是隨口說，一般的小幅度動作，其實他斷裂的肋骨并不是很疼痛，起碼在可承受的范圍內。

　　“沒事就好。”

　　看到李直的臉色慢慢恢復，李谷穗也放下心，道：“假我已經幫你請了，一周。”

　　“謝謝。”

　　李直感激道。

　　如果沒李谷穗幫忙，請假的事他就要通知家里，會很折騰。

　　“沒事。”

　　李谷穗看著李直道：“任何感謝方式，折現就行。”

　　“……空手來的？”

　　李直沒搭話，反問一句。

　　“……我現在才發現，你這房間的采光很好啊。”

　　李谷穗同樣顧左右而言他，走到窗戶旁邊，打開窗戶往外面看，“旁邊還有家烤吧哎。”

　　“……烤吧？”

　　李直的腦海里，昨晚的劃拳聲浮現，‘哥倆好、三星照……‘

　　“果然……確實不是夢……！”

　　李直幾乎可以確定，昨晚耳邊那些模模糊糊的低語，就是現實中的聲音，而非夢境。

　　這樣的話……那自己的聽力，似乎變得極為敏感？

　　在密閉的病房里，外面的聲音，卻能清晰的聽到。

　　而且范圍似乎還不小……

　　李谷穗關上窗戶，轉身見李直皺著眉頭，就隨口問道：“想啥呢？”

　　李直收回思緒，抬頭道：“在想要不要管你借些錢交醫藥費。”

　　李直的生活費每月一千五百塊。

　　沒交女朋友之前，基本夠用。

　　跟安薇薇交往后，就有些捉襟見肘。

　　現在生病住院了，他手里真沒幾百塊錢了。

　　下次的醫藥費還真沒著落呢。

　　管父母要他是張不開嘴的，自己家里的經濟本來就不是很好。

　　“不要想！”

　　李谷穗搖頭道：“我沒錢，不借！”

　　“沒有就算了。”

　　見李谷穗一副緊張的表情，李直撇嘴，無奈道：“好歹也是富家女，能不能別這么財迷？”

　　李谷穗的穿戴，都是價格很不親民的牌子貨，家境應該很好。

　　“……你怎么看出來的？”

　　先是小驚訝，然后李谷穗竟然有些……扭捏害羞？

　　最后她對李直道：“別說出去啊，我很低調的。”

　　“低調？”

　　李直嘴角扯了下，指著她頭上的棒球帽，嘴里道：“一頂帽子千八百，還低調？請原諒貧窮的我，不懂你們富人。”

　　其實在學校，人人都看得出李谷穗的家境富裕。

　　她那掩耳盜鈴的掩飾，就是窗戶紙，只是沒人桶罷了。

　　“是嗎？”

　　李谷穗取下帽子拿在手里無奈道：“可這是我最便宜的了啊……”

　　“……借點醫藥費吧，富婆？”

　　李直覺得李谷穗是真的對「貧窮」這兩個字一無所知啊……

　　“不借！”

　　李谷穗戴上帽子，轉身道：“告辭。”

　　說完，直接離開了。

　　“砰、砰、砰……”

　　李谷穗的腳步聲在遠離，然后消失，應該是進了電梯，接著又出現，最后伴著嘈雜聲、汽笛聲徹底消失。

　　“……”

　　李直閉上眼睛，心思一動：

　　“醫藥費我這就去湊，請您一定先用藥！”

　　“一碗麻辣燙，加麻加辣。”

　　“以你的年紀，如果這個孩子不要，以后可能就……”

　　“哈哈哈哈嘻嘻嘻嘻……”

　　各種各樣的聲音，一股腦的涌進來，讓李直的耳朵嗡鳴，腦袋微微脹疼。

　　然后他心思再動，一切的聲音慢慢變弱，最后徹底消失，歸于平靜。

　　“看來是可控的……”

　　大口的呼吸了幾下，李直終于松了一口氣，就怕這突然獲得的能力不能控制，那就瘋了。

　　整天耳朵里都是各種各樣的聲音，不瘋才怪。

　　不過還好。

　　于是，李直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