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也沒說錯什么，我本就是個不受寵的女兒，你不用為我出頭。”
蘇以旋見蘇予平對自己的袒護很是感動，但她也知道新姨娘和平哥哥在府中的處境并不自己好多少。
蕭景儒與他素來交好，或許這也是他們母子二人能安慰度日的一個籌碼，若是為了她而起爭執(zhí)，那她知道就不知道怎么面對平哥哥和嫻姨娘了。
“旋兒……”
蘇予平看著強忍著委屈的蘇以旋，也能理解她的隱忍。母親和他說過，旋兒從小就經(jīng)歷過太多不公的待遇了，是最不愿冒頭的，什么苦都只肯自己咽了。這才最讓人心疼……
“哎，不是，這至于嗎？你看你們兩個苦大仇深的樣子，我也沒說什么太過分的話吧……”
蕭景儒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個小丫頭平時不是挺囂張的嗎，怎么這次一句話就被他打敗了呢。不受寵就不受寵唄，反正這相府里除了那個“人面獸心”的蘇以旗，別人也不見得有多受寵啊。
“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蘇予平看向蕭景儒的眼神里又多了幾分嚴肅，蕭景儒這才意識到這背后或許還有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這時嫻姨娘拿著一罐桂花蜜回來了，蘇以旋迅速恢復了先前的神態(tài)，認真的吃起了手中那塊荷花酥。
蘇予平也低下頭沒在說什么，嫻姨娘看著眼前的三個孩子，似乎和她離開前也沒什么不同，但又能感覺到一些氛圍上的變化，具體是為什么她也說不上來。
“姨娘，我想起夫子吩咐的功課還沒寫，我先回去了。”
蘇以旋笑著又拿了一塊荷花酥，待嫻姨娘點頭后就離開了。
品蘭園回伊人閣的路途經(jīng)修竹園，蘇以旋看見那一院子的翠竹有些怔愣，遠遠的望著，不敢靠近。
“小姐，那便是鳳姨娘的新住處，您要不要去看看？畢竟……”
惜花看她有些傷神，心里自然是清楚她的想法和顧慮。自家小姐雖從小被教導著冷靜處事、處變不驚，可到底還只是個六歲的孩子，還是會渴望親情的溫暖。
嫻姨娘母子倆對小姐的關愛短短數(shù)日便已經(jīng)將小姐打動了，更何況是將她撫養(yǎng)長大的鳳姨娘……
只是鳳姨娘利用小姐重回主院后再沒來看望過小姐這事是真的傷了她的心了。小姐一直把她當作唯一的親人，可最后卻發(fā)現(xiàn)自己只是她的一枚棋子。這對一個孩子而言，是多么重要殘酷的現(xiàn)實啊！
“不用，我已經(jīng)沒有利用價值了。”
蘇以旋聽見惜花說的話，心里也猶豫了一會兒，她也希望自己所感覺到一切不過是個錯覺，可當斷則斷、審時度勢不正是鳳姨娘教給自己的嗎。
況且如今鳳姨娘正得寵，自己就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煞星”，她對鳳姨娘來說應該也就沒有剩余價值了吧。
突然修竹園里傳來一陣風吹竹葉沙沙作響的聲音，似乎還能聽見葉落池面的細微的拍水聲。緊接著是熟悉的琴音，卻又有些陌生。
蘇以旋知道這首曲子，《葉落》。這也是鳳姨娘曾反反復復叫她演奏的曲子，據(jù)鳳姨娘描述，這曲子是母親生前親作的。
曾經(jīng)鳳姨娘彈奏的《葉落》委婉悲戚，起時似豆蔻年華少女掩面輕笑，落時似雨點殘荷驚起三兩蛙跳。琴音漸濃，每一情深時都是一場聲勢浩大的懷緬，都是忘不掉的回憶。
而此刻的《葉落》卻在以往的慰藉中多了狠戾的冷酷，處處藏著殺陣，讓人心悸。
蘇以旋不愿再聽下去，她不想所有掩蓋情緒的努力都化為灰燼，不等曲子奏到一半就快步走過了修竹園。沒走兩步，遠遠地便看見蘇忠向這個方向走來了，她下意識的想要躲避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以旋？”
蘇忠叫住了她，語氣里帶著一絲疑問。蘇以旋不知道他是在質疑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還是已經(jīng)不記得她這個只見過一次面的小女兒長什么樣了。
雖然心里對這個父親并沒有什么感情，甚至覺得他對自己的昵稱有些可笑，但還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向他行禮問好了。
“正好，我要去修竹園，你同我一起去見見你鳳姨娘吧。”
“父親，我……”
蘇以旋有些語塞，真是怕什么來什么，越想躲的東西反而越躲不掉。
“你自小養(yǎng)在鳳姨娘名下，想是早就情同親生母女了，你們搬來主院事情繁多，也好一段時間沒見著了吧？”
“父親說的是。”
蘇以旋雖然也覺得尷尬，但心里清楚在父親面前，這個看望是絕對免不了的。蘇忠可不會了解到她的心境和難處，他只會覺得她是個達到目的就背棄情義的孩子。那就隨他走這么一趟吧，她也想見見……
蘇忠領著以旋走向修竹園，剛剛遇見以旋時他還是有些震驚，對著這一張綰綰翻版的臉，他總是能想起許多過去的事兒來。當初在老太太面前為她說話除了順了鳳兒所求外，也是被這張臉所觸動，綰綰這樣美好的人……
蘇忠不再正視蘇以旋，眼底有些波動。他知道鳳兒自聽荷軒搬出來后就一直郁郁寡歡，想必也是因為離了傾心撫養(yǎng)多年的孩子，一時有些不適應。
既然自己今天恰巧遇見以旋了，便也安撫安撫鳳兒這顆慈母之心吧。
蘇忠在院里石凳上坐下，示意以旋坐在自己身邊。鳳姨娘還在彈著那一曲《葉落》，絲毫沒有意識到院里進來了人。
蘇以旋聽曲子進行之處，想是又彈了一遍。反反復復彈一曲《葉落》？她怎么也想不出這是為什么，而且這熟悉的曲調里卻怎么也聽不出熟悉的感情了。
蘇以旋轉而看向蘇忠，只見他輕閉雙目聽得入神，可陶醉的同時又微皺起眉，似是有什么地方還不滿意。
她在聽荷軒禁閉六年，看不懂父親的沉思，不理解軒哥哥的眼淚，不了解平哥哥的過去，她都能預見。可為什么朝夕相處了六年的像她母親一樣的鳳姨娘，也會和漸行漸遠呢？
她看著面前沉醉于琴和自己的鳳姨娘，仿佛身邊又是不曾改變過的荷塘、清風……